今晚,月亮又一次升起,幻城裡的人們都擠在街上看月亮,比白天的人多了好多倍,靜姝擠在人羣中往回走。月亮有什麼稀奇,只瞥了一眼,靜姝更在意住在對面的無常,自己的對屋住着一個殺手,無論是誰都接受不了,何況白天還罵過他,怎麼辦?靜姝不想回客棧,難倒露宿街頭嗎?想想都可怕,換個房間嗎?已經是免費住宿了怎麼好和老闆開口!去找藍莫臨?怎麼能這樣,一點都不矜持,何況聽老闆的口氣藍莫臨應該也對付不了無常。怎麼辦?怎麼辦?
不知不覺,愁眉苦臉的靜姝已走到了客棧門前。錢掌櫃正在門外看月亮,
“今晚似乎比昨夜大了些……”錢掌櫃嘀嘀咕咕,看到靜姝走近,馬上堆上了生意人的笑臉,
“您回來了,今天怎樣,還愉快嗎?”
早上被錢掌櫃的話嚇得失了魂,哪有什麼好心情,何況街上還如昨日一樣荒涼,人們也依舊那麼冷漠,若不是礙於無常,她早跑回來睡大覺了。
“還好啦!”擠出一絲苦笑,靜姝走進客棧,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猶豫再三,上了樓梯後更是步步小心,如履薄冰,眼看就要打開門了,靜姝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嘎吱”門開了,卻是身後的門,靜姝全身一震。冰冷又帶有一絲玩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晚上好!”
“晚,晚上好……”轉過身來,靜姝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遇到那麼有禮貌的打招呼,換做其他人的話,靜姝早就爲白天的事道歉了,可對方偏偏是無常。如果道歉的話就像自己很怕他一樣,那樣太丟人了,靜姝絕不會向他低頭。她緊張的站在那裡等待下文,無常卻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了。真是個奇怪的人!靜姝推門進屋,不再去想煩心的無常,反正他現在似乎並不想傷害自己,搞不好一輩子都要困在這裡,總不能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吧。
彎月高高的掛在寂寥的夜空中,發出柔和慘淡的光,空中沒有一顆星星。小雨點毫無預兆的落下,賞月的人都躲回了屋裡,不一會兒,如絲的小雨便轉爲嘈嘈大雨,雨點並不大卻很急,在空無一人的長街上,急雨如繡花針般在黒木鋪就的長街上砸出“咚咚咚”的沉悶響聲。
靜姝站在窗前看了一會兒,便拉上簾子,爬到了牀上,一直免費住在客棧裡總是不好意思,該做些什麼呢?她躺在牀上想了一會兒,
“有了!”她翻身起來,“就這麼辦!”然後把被子散開,沉沉的睡下了。
在昏暗的長街上,一個細長的身影正在急雨裡奔跑,踉蹌的腳步在聚積的水坑裡踐起一朵朵水花,他的衣服已經溼透,黏在身上更加顯出他削瘦的身形,他的頭髮也已散落沾在臉上,雨水不停的從他的臉上,發上滑落。雨水太急,打在他的臉上,他有些睜不開眼睛,一部分液體順着臉頰流入嘴裡,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儘管看不清前路,他依舊固執的向前狂奔。終於到達了目的地,他拼命砸門,驚起了錢掌櫃,錢掌櫃打着哈欠端着燭火拔開了門插,那人身形不穩顯現跌倒,
“靜姝,靜姝……”他細碎的念着。
“賈公子!您……”錢掌櫃吃驚的上前,卻被他一下子推開了,未待身形穩住他踉蹌着爬上了樓梯,剛爬上二樓,一把泛着青光的長劍卻攔住了去路,把他硬生生逼了回來。他滿臉恐懼茫然的盯着長劍的主人——無常,步步後退,一個不穩從樓梯上滾了下來,無常並未跟上來,站在樓梯上冷冷的看着他,渾身散發出懾人的冷氣。賈君笑翻過身來,狼狽的癱坐在地上驚恐的盯着他,錢掌櫃也被這冷氣凍得一動不動,燭火亦在搖曳,驀地燭火禁不住冷氣的侵襲一下子滅了,賈君笑趁着屋內一片黑暗迅速的起身逃出了客棧,奔進了雨裡。無常立在樓梯上,穿透黑暗看着賈君笑狼狽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射出一道蔑視的光。
“老闆,我是真心要幫忙的!”一大早靜姝就在櫃檯前祈求錢掌櫃給她一份工作。
“姑娘,我們人手夠了,不用麻煩您。”錢掌櫃苦笑着拒絕:從昨晚的事看,她和無常的關係一定不簡單,怎麼敢僱傭和無常有關的人呢,看她的樣子似乎對昨晚的事尚未察覺。
“我免費住在這裡,總過意不去,要是不給我找點活幹,我心裡不舒服啊!”靜姝不肯放棄,仍舊苦苦哀求。
“小店真的不需要幫忙,何況其他人也像您一樣,您不爲爲此感到難爲情的。”
“不!我一定要幫忙,您要是不答應我,我就站在這不走了!”靜姝就是倔脾氣,她認定的事,即使天塌下來也改變不了。
“您這樣我很爲難……”錢掌櫃額頭上已有汗滲出。
“您就讓我幫點小忙吧,不然我晚上真的睡不着的!”
錢掌櫃實在想不出任何拒絕的話,又不能讓靜姝一直站在那裡,想了半天終於勉強答應,
“好吧!有事我會叫您的……”
“真的!”靜姝高興的跳了起來,錢掌櫃被嚇了一跳。還沒跳幾下,靜姝便跳不起來了,因爲門口無常正掛着滿臉放肆的笑容走進來,靜姝低下頭乖乖的閃到一邊。
“錢多多,這個女人要住在女字四號房!”無常倚在櫃檯上,用冰冷而帶有一絲笑意的聲音說。
這時靜姝才注意到在無常身後跟着一個一襲白裙的女子,她同樣用絲巾遮着臉,看樣子應該是個新人,一雙美麗的桃花眼在房間裡轉來轉去,轉到靜姝身上時,靜姝也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麼眼神,只是被她打量得全身不舒服。
“姑娘您貴姓?”聽到錢掌櫃叫她,女人機靈的轉過頭去,露出滿眼的茫然與無辜,
“掌櫃萬福,小女子柳無雙。”女人微微欠身施了一禮,聲音無限輕柔;
“柳姑娘,請您按個手印。”錢掌櫃的臉上也現出了招架不住的笑容。
接過賬本,柳無雙指着名字後面的“1003”問了與靜姝同樣的問題,聽完老闆的解釋後,她乖巧的在名字上按了手印,很有禮貌的還給了錢掌櫃。
“呃……,靜姝姑娘,麻煩……”錢掌櫃接過賬本後看着靜姝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叫我靜姝就好!”靜姝爽朗的說;
“那麻煩靜姝帶這位姑娘去女字四號房。”
“好嘞!”靜姝爽快的答應,
“您請跟我來吧!”靜姝走在前面,輕手輕腳的繞過無常帶着柳無雙上了樓。
錢掌櫃難以置信的看着無常,他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女人了?無常對不解的錢掌櫃報之一笑,錢掌櫃馬上嚇的低下頭去。
“您還有什麼吩咐嗎?”靜姝有模有樣的學起了店小二;
“沒事了,你下去吧!”柳無雙打量着房間,連頭都沒回,竟像個習慣了被人伺候的千金小姐。
靜姝並沒有在意,她關上了房門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間。總覺得有些不安,剛纔的女人是無常帶回來的,看她的樣子應該也沒有見過狐姬,那麼自己應該也是無常救下的,無常到底想做什麼?如果是憐香惜玉,爲什麼一開始不那麼做呢!而且他根本也不像會是憐香惜玉的人。想着想着,前天境口的那段談話便浮上了腦海。
“你真的決定要這樣做了嗎?”
“萬一他不來呢!“
和無常說話的人到底是誰?無常口中的“他”又是指誰呢?
“果然來了呢!”
“我一直在等你!”
難倒無常口中的“他”是指自己嗎?他一直在等我?不!不可能!他本來要殺自己的,難倒他在試探自己嗎?如果是這樣,他今天爲什麼又救了柳無雙呢?也許無常口中的“他”是指一羣人也說不定,可是這個“他”到底有什麼用呢?想來想去,靜姝的思緒越來越混亂,一個藍色的身影卻愈來愈清晰,對了!也許他會知道,前天先是在那片白色中見過他一面,然後又在樹林外見到了他。雖然不知道他在等什麼,但無常一直守在那裡,藍莫臨應該看到了他,或許也看到了那個和無常談話的人。想到一大堆不明白的問題,靜姝決心去找藍莫臨問個明白,直覺告訴她,藍莫臨一定知道些什麼。
寬闊的街道上已沒有絲毫下過雨的痕跡,彷彿昨夜什麼都不曾發生,地上的木板只比昨日干淨了些,但依舊紅得發黑。天空晴朗,萬里無雲,只有街道陰冷寂寥,與這大好天氣格格不入。走在這寂靜的長街上,靜姝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去那裡找藍莫臨,便漫無目的的遊蕩。出門前應該先問問老闆,她開始責怪自己,不過這樣也好,或許可以偶遇呢!一想到可以邂逅藍莫臨,靜姝便忍不住笑了起來。笑着笑着便真的邂逅了,一個男人擋住了她前進的路,不過這個人不是藍莫臨,而是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擡起頭,靜姝嚇了一跳,
“是你!”轉身要跑,面前卻竄出來一個滿臉奸笑的瘦子,無路可走!
“大哥,我說的沒錯吧!您再仔細看看她的眼睛。”依舊是令人討厭的尖細嗓音,沒錯,此時攔住靜姝的正是前日被她賞了一個嘴巴的胖子,和那個馬屁精瘦子。
見狀,靜姝忙低下頭,用衣袖遮住自己雙瞳剪水的杏眼,不過這樣只是欲蓋彌彰罷了。
“仔細一看,還真是呢!果然不一樣啊!還好你留意到了,否則咱們再去哪找一個美女啊!”胖子捏起了靜姝的下巴,滿臉的猥瑣的相,看得靜姝直想吐,她用力的別過頭去,掙脫胖子流油的豬手,胖子也不急着再次侵犯。
“把她交給城主,這下咱們就飛黃騰達了。”想到此,瘦子的臉上洋溢着得意的神色。
“胡說!這樣的美人怎麼能交給城主那個小賤人呢!當然是要留下來伺候大爺我了!”胖子直勾勾的盯着靜姝,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大哥,咱們得罪不起城主啊!我看還是……”
“閉嘴!我是老大!聽我的!”胖子氣沖沖的打斷瘦子的話。
他們旁若無人的交易,簡直把靜姝當成了一件可以隨意擺佈的商品,靜姝直恨得牙癢癢。
“你要是害怕的話就快滾!美人留給我一個人就好了!”說着便伸出手去揭靜姝的面紗,靜姝故技重施,可是已看破她出手的胖子毫不費力的握住了她的手腕。靜姝用力掙扎,胖子卻紋絲不動,連另一隻手也被胖子扣緊。
“好了,美人!乖乖的不要動,讓大爺我看看你的臉!”胖子又伸出了他的鹹豬手。
於是面紗就這樣被扯掉了,靜姝不爭氣的淚水終於流出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