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步,彷彿是在黑暗中掙扎前行,身旁的一切轉瞬即逝,黑暗一波接着一波,瞬間被甩在了身後,只是彷彿無盡。而前面還有更多的黑暗張牙舞爪撲面而來,無邊無盡,那一個瞬間彷彿凝聚了一生的歲月。
何一諾用力的睜開雙眼,卻發現周圍的一切似如黑暗濃縮了一般,除了幾處幽火之外,便是一片漆黑,一片冰涼,何一諾感覺到此刻自己的身體彷彿僵硬了一般,就如自己的身軀被冰封了很久很久。
他動了動自己的身體,卻發現彷彿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挪動自己手臂的同時,卻是聽到“嘩啦啦”的如同鐵索碰撞的聲音,他想起來走幾步,卻發現自己的雙腳已經被沉重的鏈鎖牢牢的困住!
他想站起來,卻發現全身毫無氣力,而他在一個不經意間忽然感到,自己身上的修爲氣息彷彿降至虛無,自己的修爲竟然沒有了!!
何一諾看着四周,大聲的嘶吼道“我這是在哪??到底發生什麼了??”
只是他話音未完,忽然一陣強烈的頭痛席捲而來,何一諾雙手抱頭跪倒在地,那一種痛彷彿是帶着撕心裂肺之感,洶涌澎湃,何一諾在掙扎中身軀顫抖起來。
而就在這時,何一諾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幅幅記憶的畫面,他強忍着劇痛,努力的抓住這所有的記憶。
他的腦海中一陣頗具威嚴的聲音迴盪開來。
“望月宗弟子,何一諾,觸犯望月宗卷第一條,不得弒殺同門,觸犯望月宗卷第八十八條,不得以下犯上!”
“值此兩條,罪無可赦,現,吾以望月宗副宗主之名對你進行審判,將你永生囚禁於望月宗深海囚牢中,此生不得重見天日,並廢除你所有修爲!!”
而後何一諾便覺得自己全身如遭電擊,一個瞬間彷彿散盡了一生的氣力,他甚至隱隱覺得自己連自己的拳頭都緊握不住,那是一種他此生都沒有過的虛弱之感,虛弱到連自己的喘息聲都在緩緩平息。
他記憶的最後一刻,看到了那個審判之人,那位以望月宗副宗主名義來審判他的那位老者。
老者看着此刻癱倒在地的何一諾,面上無絲毫的憐憫,相反則是嘴角深處出現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冷冷的道“你的修爲如今已歸我所有!”
他頓了頓,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似在感受着那從何一諾身上獲得的修爲氣息,目中露出了一絲的得意,“好美妙的感覺,往生後生道法的融合,,,”
何一諾擡起頭,此刻的他不關心道法之事,也不關係修爲喪失之事,更不關心眼前此人究竟是何目的,他只是擡起頭,用一雙充滿血色的雙眼看着他。
目中隱藏着很深很深的殺氣,冰冷至極,他發出了那如同在九幽深淵中那涼至魂魄的話語,“你沒有資格審判我,天道亦不可!!!”
九陽身心處忽然莫名其妙的一顫,雖然只是那麼很輕微很輕微,但是以他的修爲境界,這已是足以讓他爲之動容,他強壓下心中的震撼,冷冷的哼了一聲道“這深海囚牢,地上百年,地下千年,想必你的時光會過的很快吧,哈哈,哈哈”。
九陽的身形緩緩消失,而與他一起消失的還有那僅剩的一絲光明,伴隨着轟隆隆的聲音,深海囚牢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黑暗如野獸一般猙獰撲來,撕裂着他最後的一絲倔強。
何一諾無力的握緊了自己的雙拳,仰天嘶吼,歇斯里底,彷彿帶着千萬年的怒火與不甘,他的身軀在顫抖, “爲什麼,爲什麼,這是爲什麼!!!天道,何爲天道???”
他的聲音傳向四周,湮沒在了黑暗中,卻不曾引起黑暗半分波瀾,唯有那不甘在點燃着心中那漸漸茁壯的火苗。
吾本欲追尋天道,尋之所往,恪守本分,可怎奈天道無衡,天命所然,卻遭天命所劫。
世事無常,造化弄人,本渴望擁有與世無爭,脫離世俗的心境,卻殊不知悄然間已有無數雙貪婪的眼睛在窺視着自己的命運。那既如此,何不踏破天道,追我所求。
我本佛心,卻入魔性!
何一諾的雙目漸漸褪去了殷紅之色,轉而變得如水一般的平靜,只是卻深邃不可見底,帶着一股冷至魂魄的涼意看向世間。
深海囚籠原本至純的黑暗中卻彷彿有了一絲的亮光,那彷彿是一團火焰漸漸的燃燒起來,包圍着何一諾,只不過那團藍色的火焰卻似彷彿沒有絲毫的溫度。
隨着它的燃燒,何一諾忽然覺得自己的靈魂深處似在被慢慢的折磨摧毀一般,那是一種讓人不得不屈服的一種深深的恐懼與絕望。
何一諾腦海中殘缺的遠古記憶碎片中忽然出現了這個東西,那是一種沒有溫度的火焰,無法被熄滅,不知它的起源,不知它的存在,唯一知道的便是它的出現往往預示這一種毀滅般的絕望!
沒有人能阻擋那種感覺,那種靈魂割裂的痛苦之感,其名爲濁火之力!!被濁火蠶食之人,身軀完好,卻一臉絕望,雙目空洞,成爲一個沒有靈魂的死亡軀殼。
濁火上,陰冷的火焰形成了一張恐怖的鬼臉,而它此刻正在吞噬着何一諾!!
何一諾的眼眸中倒映出冰冷的藍色,他的瞳孔在快速的收縮,他的心跳在加速,他的靈魂在顫抖,他的額頭流出了冰冷的汗珠。
絕望與恐懼忽然在那一剎那將他緊緊包圍,他的神智在漸漸的迷失,只是從他胸口處傳出的一股淡淡的暖流讓他得以在痛苦與迷失之間來回掙扎,不至就這般沉淪。
時光荏苒,百年時光如白駒過隙,匆匆而過。
蒼穹雲端,星空萬點,世間紛擾,繁衰枯榮,如月下煙花,轉瞬即逝,唯在黑夜中徒留一絲影跡,唏噓不已。
風過無痕,雪落無聲,黎明破曉,一切都已成過眼雲煙。
百年時光,何一諾的消失對於望月宗而言似不曾引起半分波瀾,甚至於葛智極的死亡也不曾引起任何異動,彷彿這件事壓根沒有發生過一般。
蒼穹夜幕下,河畔村,村前溪水靜靜流淌,溪水旁蹲坐着一個女子,月光灑下,是那麼的秀美,即便是透着夜幕也能感受到她那白似勝雪的臉龐,溪水潺潺,倒映出別樣的美麗,只不過在她秀美的臉頰上卻是透露出幾分的憔悴,這不是何雪漫又是何人。
何雪漫與何一諾分開已近百餘年,這百餘年間何雪漫便再也不曾聽聞過何一諾的消息,她曾去過望月宗無數次,而皆是無功而返,但是她堅信她的哥哥依舊還活着。
夜空中忽劃過兩道亮光,緊接着兩個人的身影落在了何雪漫的身旁,身形矯健,英姿爽朗,這便是蕭天明與楚萬里二人。
百年時光,讓這些當年在簾瀑洞府之下受過遺澤之人修爲大增,如今皆已是修道有成,只不過,時過境遷,滄海桑田,當年那形影不離的五個人如今卻已只剩下這三人。
蕭天明與楚萬里看着何雪漫,一時皆是沉默,這樣的場景,百年之間已經經歷了無數次。他們想安慰幾句,可是話到嘴邊卻是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也許此刻,陪伴纔是最好的等待。
這時,從小溪的另一處傳來優美的簫聲,宛轉悠揚,蕩氣迴腸,卻是趙叔在孑然獨奏。
千里之外,一處驛站旁,一位女子打開窗戶,看着滿天星斗,流星劃過,目中漸漸的露出了一絲的惆悵,百年以前,有些經歷讓她始終無法釋懷,她的神情依舊是如冰般冷豔,只是在那冷豔的外表下,卻始終會在不經意間想起某個身影,那個百年以前曾經救她護她的那個人。
她曾因牽扯到宗派重要之人的死亡,而被宗門驅除,百年時光,她卻從不曾後悔過,她便是百年前奉仙門的夏憶萱,那個與何一諾有着一段經歷的冷豔女子。
夏憶萱就這般靜靜的注視着,她試圖淡忘那些年的那些事,卻依舊是揮之不去。
數萬裡之外,煉獄壇,這個位居先辰大陸中部的一大修真門閥,此刻巨大宮殿之內,一個燃燒着熊熊烈火的巨大古鼎之旁站有數人,其中便有何一諾曾熟悉的暗影。
當年在茶館附近遭遇莫名的一擊後以致其修爲跌落,這麼多年來,其修爲依舊是停留在玄實之境。
在暗影的身旁則是站有二人,一個人中年之人,面容樸實,遠看只給人一個普通人之感,然而他的身上卻是散發出一股強悍的修爲之力,而另一人則是身着一身紫色道袍,其身軀乃至其整個頭部雙眼皆是隱藏在其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