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九十年代以後出生的新一代人,與以前的任何一代,都存在着性格上的差異,尤其是還在學校裡面的學生。他們渴望友情,卻又害怕被傷害,有的人是因爲對交往缺乏興趣;有的人是因爲不善交往,有的人自視清高,有的人惟恐在交往時遭到別人的拒絕和恥笑而不敢交往。但無論怎樣,一個沒有經歷過友情的童年,未免太過可悲。

時值初夏,教室裡悶熱無比,早已沒有人還能夠堅持着去聆聽講臺上老師苦口婆心的教導。王靖天坐在靠窗的一側,緩緩把目光從窗外收回來,他已經足足有一個星期沒有見到震少野來學校了,從潘梅那裡也是無法打聽出任何的消息,這實在令他心煩意亂。“靖天,又在擔心是嗎?”吳立駿是王靖天一生的知己,他們之間,根本不需要進行語言交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已經可以明白一切。

“我始終心神不寧,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我似乎又要失去什麼了。”王靖天望着第一排的空位,那是震少野的位置,平日裡,那個蒼白的身影必定會很文靜的坐在那裡,認真記錄下老師所說的每一句話。“少野,可能有他自己的事情吧,放心,我們年輕人,別的都不多。就是時間大把的,明天,還有很多哩。”吳立駿絲毫沒有把王靖天的擔憂放在心上,對於他來說,明天還有很多,但是,他恐怕未曾想到,對於這個世界上的某一些人來說,時間,卻是珍惜寶貴的。

“但願吧,少野的病我覺得不像是胃潰瘍,可是,又能是什麼病呢?”王靖天眯起眼睛,看着講臺上的生物老師講解人體的構造,胃部,真是一個神奇的器官。有一篇常考的作文題目是這樣的: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王靖天經常想到,自己前世裡也不知道修了多少功德,這一世方纔可以擁有這樣多的朋友:“這世間還真是奇特,時間奠定下的友情,又豈是空間距離所能阻斷的呢?”

吳立駿側身看他,不知何時,王靖天彷彿一夜之間便有了自言自語的毛病。但又偏偏,他的話總能發人心魄,當真奇怪的緊。“呵呵,相信佛麼?”王靖天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詢吳立駿:“佛說:人生一切皆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黑暗,比之夕陽更加黑暗的存在,令我有種錯覺,陽光,很冷。”“嗯?”吳立駿根本沒有聽懂王靖天的話語,不過他也並未把這放在心上,有時候,他的確很奇怪,自己和王靖天的性格差異如此之大,卻爲何,還能成爲一世的知己。

“我最爲感激楊老,是他給予了我認識自己的方法。現在,我終於可以確定究竟是什麼,在吸引着我。陰暗處的生物,始終嚮往光明。”王靖天半是感嘆半是陳述,這本就是一個真理,沒有人會希望永遠處於陰暗之中,即使再陰沉的人,總也是期望光明的。

“不要再糾纏我,和你的大哥說我自己會去的。”幾個高年級的學長將嚴冷圍在中間,似乎在說些不是很友好的話題。王靖天皺緊眉頭,他認識這幾個人,是真正在社會上混生活的流氓,心狠手辣,什麼事情也都可以乾的出來,可是,嚴冷怎麼會和他們牽扯在一起呢?“你們有事?”王靖天覺得自己的手癢,準確來說,是他的心裡在發癢難受,他這些天,實在是爲震少野擔了太大的心。有種慾望,盤踞在心中,不吐不快。

“你就是王靖天?”這夥學長中也不是沒有認識王靖天的,他們同樣不願意平白招惹這個狠人:“這裡沒有你的事,走吧。”“慢着。”王靖天伸手,阻斷那學長要拉嚴冷的手:“事情不說清楚,我又怎能讓你們隨意帶我們班的同學出去?”“你不要管,這裡面的事兒你惹不起的。”一個在以前便與王靖天有些交情的學長站出來,用手抵住王靖天,勸解他不要多管閒事。

王靖天冷笑,如果是在平時,如果嚴冷不是初一(2)班的學生,他絕對不會出頭。但是很可惜,他現在的心情極度不爽,而嚴冷恰恰也是初一(2)班集體的一員,他不可能放任這羣混黑道的學長把嚴冷帶走。“靖天,我的事,你管不了。”嚴冷低着頭,不敢去看王靖天,他害怕,害怕自己出言懇求王靖天幫忙,這會害了他的。“我不管你是什麼事,但凡事擡不過一個理字,如果你們有道理,我王靖天絕不阻攔半步,若是你們想要欺負人的話,哼哼......”王靖天冷哼幾聲,他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完,他知道這羣傢伙心知肚明。

沒有任何人下令,周長影和班上平時就與王靖天交好的同學紛紛圍了上來。而包圍着嚴冷的那幾個學長,也面向着他們,羣毆,一觸即發。“靖天,你鬆手。嚴冷,只是有個人想要見見他而已。”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人羣外傳了進來,王靖天渾身劇震,他呆板的回頭望去,沒錯,確實是震少野。“靖天啊,今天給我一個面子,讓班上的人都散了吧。”震少野今天和往常分外不同,一襲嶄新的亮紅色外套包裹下,他的臉色都似乎添了幾抹血色。

“少野。”王靖天默默讓開,他不願意與震少野站在對立面,不希望這一段友情有任何瑕疵。“病好點了麼?”就在擦肩而過的一個瞬間,王靖天沒有去問他爲何不來上學,而是關心的詢問他的身體情況。一個停頓,震少野微不可查的輕輕點了點頭:“嚴冷的事,很麻煩。去找嚴校長吧,他應該明白些什麼。”“嚴冷,嚴校長。”王靖天在腦海裡想了想,明確了他們的關係。

來到校長辦公室,一貫知節守禮的嚴校長卻紅着眼睛,一支接着一支的再抽香菸。王靖天敲了敲門,嚴校長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只是低着頭獨自沉思。“校長,有件事,我想跟你說。”王靖天見嚴校長久不答話,徑自走了進去。“嚴冷,被一羣高年級的學長帶到校外去了。”“什麼!”王靖天的話把嚴校長從沉思中驚醒,他一拳重重的擊打在辦公桌上,狠狠罵道:“這些混賬,竟敢使出這樣下流卑鄙的招數。”

嚴校長伸手就要去打電話報警,可是王靖天卻按下了開關,示意嚴校長不要報警:“現在嚴冷很安全,我有一個同學跟了過去,有什麼情況會直接通知我的。”嚴校長抱着頭蹲坐在沙發上,不停地自責着:“早知道,還是應該同意這羣混賬的條件,想不到他們竟會這樣狠毒。”王靖天明白嚴校長的處境,他是市裡首屈一指的教育專家,也是第一流的改革家,他的目的便是改革現有的教育體制,使之更加合理。

古往今來,沒有哪一場改革是輕易便可以成功的,嚴校長的教育改革也是一樣,他是市裡面的新聞人物,即使是他自己,被人在街上當衆襲擊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教育,同樣是一種權,而在權的後面,必將有利益。一旦觸犯了這種默認的潛規則,打亂了私下裡的利益分配,是很容易遭遇打擊報復的,嚴校長已經不是第一次碰上這樣的事情,但是,報復在自己唯一的兒子嚴冷身上,他心寒。

“你去聯絡那一幫人,無論是什麼條件,我都答應,只求他們先放了嚴冷。”嚴校長把自己陷進沙發裡,他累了,不想要再進行這場遊戲。“是。”王靖天正欲出去,嚴冷卻已經出現在了校長辦公室門口,一身鮮血。“他們,打你來着?”嚴校長跳起來一把抱住兒子,幾乎泣不成聲。“不要退,縱使我被人打一頓又能如何?如果現在放棄,那才真的是得不償失,令我的捱揍豈不也是白費了?”嚴冷的話依舊冷酷,不帶一絲情感。

“那幫混賬呢,我要開除他們。”嚴校長忽然想起來是自己學校裡的學生把嚴冷給帶出去的,不禁深恨。“晚了,他們都已經早已辦理好轉學的手續,現在申請退學了。”嚴冷從褲子口袋裡掏出幾張退學申請,這幫子人事先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嚴校長呆了呆,無力的揮揮手,他知道,即使自己現在報警也是毫無用處的,從這幫子人的行動看來,絕對是謀劃已久,不會留下任何的破綻。

“謝謝你。”王靖天知道嚴冷最起碼可以認出震少野來。“嘿嘿,若不是震少野,我今天定要廢一隻大腿不可。”嚴冷苦笑一聲,把震少野豁出去求情,而自己才得以釋放的恩情向王靖天訴說了一遍:“我爸說了,以後我就交在你的手上,再出什麼事情,他唯你是問。”“呵呵,好的,我倒要看看,哪一個活的不耐煩,敢在我王靖天的面前打你。”王靖天冷冷一笑,他覺得,自己有義務照顧好班上的每一個朋友。

“我要去找回震少野!”王靖天在心裡暗暗發誓,他不能容忍震少野在這條黑暗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呵呵,各位書友,一週就這樣結束了。一天四章的速度很爽吧?一個不幸的消息,本君今年高三,還有二十天高考,在這期間,更新速度可能會有所降低,高考結束後,我儘量恢復。請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