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魂草(重生) 夫妻合心
方英勳尚未回話,初三這日傍晚柯三爺到了方家拜岳丈,方家大都知道柯家大爺之桃花事,只是柯三爺不說誰也不問起。
飲過晚宴,瑤草故意帶着弟弟們去外婆面前湊趣兒,留下空隙讓父母說話。
卻說方氏夫妻回到蘭苑,柯三爺方纔細說根源,四個字:一無所獲。
方氏一邊替夫君脫下毛皮大外套,用了熱水替丈夫洗手淨面,一邊輕言細語詢問夫君家中事體:“公婆尚好呢?我年前與公婆婆所做絲棉錦袍未知婆婆可喜歡?”
方氏體貼溫順使得日夜遭受母親嘀咕埋怨的柯三爺倍感溫馨:“嗯,都誇你孝順手巧呢。父親大人正有氣,閉口不提大哥,母親間日啼哭。”
方氏嘆息:“這是一定的,大爺幾十年一直極爲孝順公婆,不敢稍違,忽而改性乖張至此,誰也受不住。”
柯三爺一聲嘆息,想起自家心頭肉:“孩兒們可乖巧?”
說起兒女,方氏發自內心一笑:“嗯,我年前一直在外忙碌,雙胞胎兄弟都是草兒照應。”又壓低聲音道:“那件事情十之**了,只要無人故意作梗,應該無妨。”
想起母親偏執,想起大嫂刻毒,柯三爺忽然伸手握住妻兒之手一陣摩挲,眼神溫潤脈脈:“得娶瑜瑾爲妻,爲夫三生有幸。”
方氏忙着抽回手去,把臉一紅:“當心孩子們看見。”
柯三平生第一次不管不顧摟了妻子,在妻子面前紅了眼:“幸虧有你。”方氏還要再行訴說,卻被柯三爺一番揉捏,一雙美眸頓時化成一泓春水洋溢,柯三爺瞬間便醉了,暈眩之間,也不知誰扯了誰,竟然不等滅燈摟上了牀,急切衝動彷彿當日新婚夜。
房內紅燭成行淚,房外秋雲冬雲雙雙對視羞紅了臉頰。
一夜再無話,不提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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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柯三爺得知自己考績優等高升六品祥符正堂縣令,多麼意氣風發。這一番在再與京中同僚上司周旋,各方笑臉又自不同。
正月初四夜。
明日瑤草舉家返回祥符,方氏與母親兄嫂臨別依依,瑤草正指揮着丫頭們將行李收拾歸類整理,方三夫人使人來請。
瑤草略一思忖,估摸舅母應是知曉了自己想開源之事,一邊笑問小紅舅母呼喚何事,一面在心中想着如何對應。
且說瑤草到了三舅母房中,果見方英功方英勳一邊侍立,瑤草見三舅父也在忙着福身見禮。方三夫人笑問瑤草:“這些日子可還好呢,你五哥沒淘氣?他若欺負你,只管告訴舅母,不用怕他。”
方三爺點頭笑:“正是這話,舅舅家裡就是自己家裡,有話只管言來。”
方英勳頓時漲紅了臉:“父親,母親,我久沒行那促狹之事了,且我從來不屑與跟女生計較。”
瑤草抿嘴一笑:“舅舅安心,五哥待人極好。”
方英功咧嘴一笑:“這意思,四哥哥不好羅?”
瑤草忙對着方四少一笑:“且不是這般,四哥哥入了學是大人了,做的都是大事體,豈會有時間淘氣呢?”
方英功聞聽這話很是自豪:“怪道五弟說妹妹頗有見地,果然不差。”
三舅母聞言嗤的一聲笑,一口香茶盡數噴出:“沒見過你這樣給自己貼金的,去去去,白白浪費我的香茗片。”
方英勳眯着俊眼,睨着瑤草微笑,只覺得這位膽怯表妹瑤草,瞬間蛻變成了小狐狸。
瑤草被他看得不自在,忙着拉扯三舅母衣衫嬌笑:“三舅母尋外甥女兒何事體?是否有好東西賞給外甥女兒呢?”
方三夫人就愛瑤草這般黏糊人,忙忙點頭笑:“嗯嗯。”回頭看着夫君道:“你們父子書房敘話,別打攪我們娘兒們呢。”
瑤草福身送別舅父表兄,回頭被方三夫人摟在懷裡疼惜:“噯喲,豆丁大的丫頭,竟然知道憂患生計,想着開源,你兩個表兄只恨玩不夠呢。”
瑤草低頭甜笑:“表兄們做大事,當不拘小節,那似外甥女兒,鼠目寸光,只關心衣食住行,爹孃安康。”
方三夫人聞言更把瑤草摟得緊些:“這好的丫頭真是合了我脾性,怎麼偏偏不是我肚子裡爬出來呢?”
瑤草仰頭挽着腦袋笑:“舅娘啊!”
方三夫人笑着摸出一方玉牌遞給瑤草:“小五說你想參股學習生意,你大嫂三萬銀子本錢,她自佔一萬,餘下二萬分做二十份額早就派出去了,每份千兩銀子,你四位表姐每人蔘二份,餘下你二表嫂與我均分,讓我自轉,既然草兒有心,我送你一份就是。”
瑤草驚喜交加:“真的啊?”
方氏捏捏瑤草小鼻子:“當然真的。”
瑤草忙着起身一福:“謝謝舅母,外甥女兒身上沒有許多銀錢,回頭湊齊了,就給舅母送來。”
方氏嗔怪道:“舅母說了送你,何須你拿銀子。”
瑤草正色道:“舅母倘若不收銀子,我也不參股了,白吃母親於白吃舅母混沒區別呢。”
說着話把代表股份的標誌玉牌交回給方三夫人。
方三夫人一愣:“這孩子…….”
瑤草重新依偎三夫人坐下道:“我知道三舅母疼我,我既然想了解些生存之道,就不能以爲靠着三舅母,外甥女兒想要學會生存第一步,就是學會獨立,風險自擔,賺了是運氣,賠了只當交學費,倘若一味躲在舅母母親懷裡,不經風雨,緣何成長?”
方三夫人聞言倒笑了:“這丫頭就是可心,就是違拗,也叫人歡喜,好了,舅母依你就是。”
瑤草忙道聲謝,繼續搓揉三舅母:“三舅母,外甥女兒還有個請求。希望香粉以後每有需要東家出力,三舅母都帶着我,外甥女兒縱不賺錢,也好賺個人緣與經驗。”
三夫人越發欣慰:“這個容易。“
瑤草又期期艾艾提個要求:“三舅母,我跟您學習之事,只有您知我知,就我爹孃也可知,可否?”
三夫人跟瑤草一擊掌,笑得更加甜蜜:“好,這是我們娘兒們秘密。”
瑤草喜得滾到三夫人懷裡:“謝謝舅娘,我這就去湊銀子。”
三夫人忙一聲噓:“噓,保密!”
且說瑤草回去仔細盤點,發覺實際現金只有八百餘兩,還有六百餘兩不在身上。飾品倒帶了不少,卻是不好變賣。
一股本金要一千銀子,這缺口二百銀子對於瑤草來說一時湊齊有些難度。看來,要想十五燈節交割銀子還須再想法子。
思之再三,還是方五哥最好欺負,瑤草因而遮遮掩掩抱着自己首飾盒子去尋方英勳:“表哥幾時上學,明兒可有空?能否替我找家當鋪呢?”
方英勳心知瑤草所爲何來,鳳眼虛眯,露出一口牙來,潔白閃爍:“缺銀子啊?我給你就是,何須噹噹。”
瑤草搖頭:“我不要,或者我跟你噹噹?我這東西都是上好,你揀一二件的給心蘭添妝如何?”
方英勳見瑤草跟自己分得這般清楚,心中微惱,旋即點頭,故作隨意一笑:“好。”
瑤草忙把首飾盒子奉上。方英勳挑挑揀揀,混不如意。眼睛睨着瑤草:“記得你有塊玉佩?”
瑤草頓時醒悟,這傢伙故意的,因一笑:“哦,那個呀,放在蘭苑了,你先把銀子我,我稍後送來。”
方英勳頓時沉了臉,一揮手,冷香便奉上一隻荷包。
瑤草拉開一瞧,兩個小小金元寶,每個十兩,正好折銀子二百兩。瑤草收起荷包,把整個首飾盒往方英勳懷裡一塞:“你慢慢挑,全部留下,等我三月過後再來贖。”
方英勳瞠目結舌之際,瑤草已經溜之乎也,忙叨叨去了三舅母臥房。氣喘吁吁將幾大盒子金錁子金錠子,銀錁子銀錠子,一股腦兒堆在三舅母面前:“舅母點點看,這是四百,餘下數額,我上元節湊來。”
三夫人挑眉訝然:“你,這些都帶在身上?”
瑤草赫然,不敢說跟方英勳借錢,只得東拉西扯:“兩個丫頭覺得衙門空曠不安全,所以才,舅母見笑了。”
其實,瑤草前生還真有隨身攜帶東西習慣,只因簡小燕那時懷疑柯三爺私下給了瑤草什麼值錢之物,時時暗中翻動瑤草東西,就連貼身衣衫也不放過,瑤草房間混沒有隱秘可言。
使得瑤草養成一種怯弱脾性,總覺得柯家一草一木都不予自己相干,唯有自己揣在身上的東西才屬於自己所有。
瑤草重生,初始便有這種習性,倒不拘於錢財,凡喜愛珍惜的東西,總要放在眼前戴在身上,時時瞧着摸着方纔心安。好幾次被方氏發覺訝然,瑤草方纔警覺,仔細回味,最後終於自悟,此乃缺乏安全感之故。
然十幾年不自覺形成習慣,改之實在不易。瑤草花了好大勁兒方纔扭轉過來,逐漸建立安全感,有了自己是主人的感覺。
此刻瑤草看了舅母神色,一時好生後悔,不該一時急切,無意間暴露內心不安全感,想把一切事物握在手裡。這其實是一種不自信的反應。
所幸方三夫人並非苛刻之人,倒也沒大放在心上。
正月初六,瑤草一家子回到縣衙。
正月十五,瑤草利用進京看燈之機,與三舅母交割餘下銀兩,將那塊代表股份玉牌,自身上取下,放進首飾盒裡,極力告訴自己,它就是一件普通玉飾品。
正月十六,柯三爺接到吏部行文,官升六品,繼續留任京縣祥符縣縣令。
因爲之前方氏方方面面都打點過了,今日正式升官,卻無需再行表示。
柯三爺只是上表謝恩,然後兩袖清風去拜謝恩師大人,就連同僚請酒也免了。恰如這六品烏紗,就是天上餡餅一般,命中註定就該砸在柯三爺頭上了。
二月初,三夫人捎信於瑤草,香粉一切手續齊備,二月初六破土動工,邀請方氏瑤草作爲貴客臨場,吃了一頓慶功酒。
方氏帶着瑤草頻頻舉杯,連連恭喜大表嫂三舅母日進斗金,三舅母卻悄悄與瑤草眨眼睛偷笑:“承蒙吉言,一起一起。”
卻說時間很快就是三月十五日,瑤草十歲生日到了。
時人有做整歲的習慣,方氏二月底便使請了師傅進門,替瑤草量身定做了一身大紅繡金鳳的裙衫。隨後光撒帖子,遍請親友光臨,柯家正式宣告鄉里親友,吾家有女初長成!
是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汴京幾位表姐齊齊而來,雖然方氏只邀請了瑤草閨學密友,可是祥符縣內有頭臉的士紳夫人小姐也來了不少。
總之三月十五這一日,祥符縣衙客來似雲,喜氣盈盈。
別人送了些什麼瑤草不知道,也不知道母親倒底在規範之內,受了多少財禮。水至清則無魚,官場講究有來有往,方纔長久,瑤草雖然讀過史書,傾慕名臣清官,也不希望柯三爺學屈老夫子。
方家幾位表姐乃至表嫂都是送的玉石珠寶,三舅母送了瑤草一定時下流行的珠寶頭冠。外婆則送了瑤草兩名同歲小丫頭:一名曰石榴,一名曰蓮子。
外婆藉着瑤草生日,將清明穀雨兩夫妻還給了方氏。清明跟着方氏打理家務,頂了秋雲卻,順帶調教剛提上的大丫頭蓮香。穀雨則撥在瑤草房裡,順帶調教方氏新買八個小丫頭。
穀雨夫君原是方家賬房大夥計,方氏讓他負責打理方氏方氏三個農莊,共計兩千畝土地三百多名佃戶。清明的夫君原是店鋪小掌櫃,方氏卻讓他做了柯家三房二管家。主管方家兩家鋪子金鋪綢緞鋪經營,原金鋪掌櫃陳林則成了柯家大管家。
柯三爺出仕三年,方氏方纔在柯三爺首肯之下,正式自成一體,立了內外管家,成立了專門賬房,成了甩手官太太。
時至今日,柯三爺經歷種種,終於意識到自己不光是母親兒子,也是妻兒依靠,有了一家之主覺悟,方氏只覺得不容易。
四月,可家三位少爺,大房柯家爲、柯家才、二房柯家有一起下場參與童生試。
柯三爺因爲親緣迴避,京縣主考官由前科探花楚景春。楚景春一到,瑤草閨學密友齊齊心動,只恨不能近前交談幾句。
這日四月二十五,方氏瑤草去送柯家三位孫少爺以及趙棲梧,杜夫子進場。瑤草的一般閨學密友崔雅蘭等也偷偷混在其中,她們則是想來偷看探花郎英姿。
特別崔雅蘭,似乎跟探花楚景春很熟的樣子,陶醉的悄悄訴說,她兒時去楚家做客,楚景春曾經帶她玩過,替她折過最美綠萼梅花枝,倘若見面,一定認得出自己。
李木蓮兒時也在汴京度過,愛跟崔雅蘭較勁兒,嗤笑道:“我記得你說過,五歲之時就回了祥符縣定居,你那時眉眼也沒長全,楚探花記得你?”
崔雅蘭頓時變臉:“我娘說我小時候就是這般粉雕玉琢,混沒變過,他當然記得。”
李木蓮嘻嘻一笑,起身就拉崔雅蘭:“那你就去啊,問問探花郎楚翰林,記不記得你這個黃毛丫頭啊。”
崔雅蘭紅了臉:“你還不是說認得他,你敢去我就去,怎樣?”
李木蓮下巴一翹:“去就去,怕咋地?“一拉瑤草:“你去不去?”
瑤草笑着忙擺手:“也,我可不去,他乃是朝廷命官,奉命主考,我等丫頭片子豈在眼裡?叫我說,你們也別去,考場重地,不得喧譁,你們竟然想闖龍門,作死啊?”
崔雅蘭道:“誰要進龍門,遠遠一窺而已。”
瑤草搖頭:“學子又多,我爹爹今兒外圍警戒,他脾氣可不好,當心打你們板子。”
崔雅蘭頓時泄氣:“唉,也不知他比三年前帥了多少。“
瑤草不由嗤笑:“雅蘭姐,你才十三,探花郎三年前就十五六了,且招了郡馬,你敢跟郡主較勁兒啊?”
崔雅蘭頓時不語了,嘆口氣。
劉玉桂悄聲道:“嗨嗨,你不知道啊?還沒成親郡主便因病夭折了,那廉郡王竟然說楚翰林克妻,其實誰都知道,郡主胎裡帶着不足之症,原想探花郎文曲星,想借喜慶衝一衝,結果,沒熬到探花郎過門就撒手了,關人家探花郎什麼事兒啊?”
瑤草頓時恍然:“怪不得只說訂婚,沒聽說他娶親的話,我還以爲郡主年幼呢?”
崔雅蘭悶悶道:“還有更氣人呢,王府竟然要探花郎守孝三年。”
瑤草頓絕氣氛“這也太仗勢欺人了,又沒過門,守得那門孝呢?沒人管嗎?“
崔雅蘭道:“管也是白管!”
見瑤草不明所以,李木蓮嘆氣:“唉,你真是來那個人不聞窗外事啊,當初天子賜婚,後來天子訓斥了廉王,只可惜王府不明着阻攔,卻派人到處放風說楚景春克妻,加上後來楚家又定一門親事,未婚妻無辜落水而死,楚翰林克妻流言便喧囂而上,昔日搶手女婿成了黴運星。京中權貴之家棄若敝履。楚家太夫人又不肯屈就農家女,一心要門當戶對,可憐楚翰林便蹉跎至今,成了未婚鰥夫了。”
瑤草不由感嘆,想自己前生無用孤女受欺負就罷了,不想他世家公子探花郎也受人欺壓。可見人生不如意者數不勝數,心中稍稍安慰平復。
不過這原不與瑤草相干,他不喜歡楚景春,跟他也沒交情,瑤草只在乎幾個與自己相關之人的命運。
四月底,縣衙張榜,柯家三位少爺趙棲梧,以及歲考的杜夫子楊秀成都順利過了。隨後府試、院試所向披靡。
這一下可不得了,就在五月方氏在花廳擺宴爲可家三位孫少爺踐行之際,柯老夫人在柯二爺護送之下,帶着楊秀雅、瑤玉齊齊而至,美其名曰:祥符縣衙乃是貴寶地,柯家三兄弟只有在此攻書沾沾福氣,才能夠齊齊而進鹿鳴宴,一門三賢飲美酒。
面對柯老夫人堂而皇之搶佔祥符縣衙,不僅方氏瑤草莫名驚詫,就是柯三爺也是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