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嚮明剛上班,就碰到了大地酒家的女老闆鄧火珠,跟鄧火珠一起來的,還有十多個人,他們靜靜地站在於嚮明辦公室的門外,在早晨有些昏暗的樓道里,一羣人靜靜地站在那裡,影影綽綽的,讓於嚮明的頭皮一陣發麻。
“你們有事嗎?”於嚮明儘量心平氣和地問,他在心裡想,辦公室這幫人不知是幹什麼吃的,怎麼隨隨便便就讓這些人上來呢?鄧火珠說:“於書記,我今天來,是爲我弟弟鄧火強的事。”於嚮明皺着眉頭,問:“鄧火強不是已經判了嗎?你們還來找我幹什麼?”
鄧火珠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她抽泣着說,我弟弟是受冤枉的,於書記,你們一定要給我們作主啊!於嚮明側過身看了看後面,辦公室裡的門不約而同地打開了,人們從裡面走出來,向這邊張望,秘書科科長小張慌里慌張地跑上前來,解釋道:“剛纔崔主任把我們秘書科的同志找去了,我們不知道他們來了。”
於向□□裡堵得慌,他撇撇嘴,說:“他們是來找我反映情況的,是我的客人,你去泡茶。”轉身又對鄧火珠說:“你起來吧,讓他們先回去,有什麼事,你向我說就行。”鄧火珠站了起來,跟着於嚮明進了門,於嚮明對門外的人揮揮手,說:“你們都散了吧,我會處理的。”
外面的人散去後,於嚮明想隨手把門關上,可是門關到一半,又覺得不大好,接着把門給打開了,孤男寡女啊!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於嚮明擡起眼睛,問:“你有什麼話,就說吧。”鄧火珠擦了擦眼角的淚,說:“我弟弟在服刑前,曾經對我說過,他是迫不得已才認的罪,一方面擔心我媽會走我爸的路,被他們折騰,另一方面,他實在扛不住那幫龜兒子的折磨。”
“你這話可不能亂講啊!有證據嗎?”於嚮明鐵青着臉問。鄧火珠從懷裡拿出一張照片,遞給了於嚮明,於嚮明看了看,臉色一下子就變了,照片上鄧火強撩起了上衣,裸露的胸部和腹部上全是淤青和血痂。“這個照片,你是怎麼得到的?”於嚮明問。
“是我弟弟請的王律師照下來的。”鄧火珠悲慼地說:“我弟弟在裡面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如果不認罪,怕是連命都要丟了,於書記,您一定要爲他作主呀!”於向□□想,鄧火珠遲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來,她一定得到了別人的授意,而這個人,就是馬駿。
可是,爲什麼直到現在,馬駿纔出手呢?在鄧火強判決的前夕,他完全可以讓人拿出這個證據出來,鄧火強的案子就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馬駿一直隱忍不發,有什麼更深的企圖?於嚮明藉着喝茶的工夫,認真地想了想。鄧火珠氣忿忿地說:“害死我弟媳婦的,是王平南那個王八蛋。”
王平南!馬駿的目標是王平南!馬駿一直沒有采取行動,是因爲手上的證據不足,光憑一張照片,只能追究公安部門的責任,王平南仍然可以逍遙法外。有宋紅軍、王重山以及江都一干人馬作後盾,在證據不足要想扳倒他,真是難上加難。
現在,王平南的後盾土崩瓦解了,正是對王平南下手的絕佳機會,馬駿暗中讓何發魁查鄧火強的案子,以及前日仰望新組建專班駐紮在江成公司辦公,這說明了一場戰役已經打響了,顯然,馬駿的這一仗並不冒進,他讓仰望新去查江成公司的經營行爲,是爲了避免因爲鄧火強一案因證據不足無法翻案而採取的後備措施,這一回,馬駿是勢在必得,就算不能查清鄧火強一案,也要從另一個方面打垮江成公司。
如此一來,於嚮明的手裡就有籌碼了,雖然這個籌碼不能要挾馬駿,但是足可以自保,因爲馬駿的計劃就是全盤端掉江成公司,光是查出不法的經營行爲是不夠的,如果自己把王平南殺害鄧火強之妻的有力證據拿出來,那麼王平南就會受到致命一擊。
想到這裡,於嚮明豁然開朗,他站了起來,對鄧火珠說:“你弟弟的事,我代表縣委答覆你,我們管定了,我們會盡快給鄧火強一個交待。”把鄧火珠安撫了一陣,又親自送她出了門,於嚮明上了自己的車,他對司機說,我要回家一趟。
於嚮明提着自己的公文包,來到了馬駿的辦公室。馬駿在自己的辦公室,等於嚮明多時了,他已經猜出了於嚮明的來意,鄧火珠就是他授意去找於嚮明的,他要讓於嚮明明白,機會一旦錯過,就不會再有,現在你必須出牌了。
“老於啊,有事嗎?”馬駿瞟了一眼於嚮明,又埋頭看着材料,這份材料是勞動局的同志們寫的一個調查報告,關於江都縣勞務經濟發展的調查。於嚮明說:“是啊,有件事,要向馬書記彙報。”馬駿嗯了一聲,卻說:“老於,你也看看這個吧。”說完,把那份材料遞給於嚮明。
“我們江都在沿海地區打工的人有十一萬,佔了全縣人口的十分之一還多,對於這個羣體,我們要多花些心思啊,怎樣培訓,提高他們的素質,怎麼維權,維護他們的正當權益,都是一個重大的課題,你可要多操心些呢。”馬駿侯笑非笑地看着於嚮明,說。
“我一定好好地醞釀一下,下週開個專題座談會,集思廣益地把這件事辦好。”於嚮明說這話的時候,緊緊地攥着手裡的公文包,馬駿朝他手裡的包飛快地瞥了一眼,然後問:“對了,你不是說有事對我講嗎?”於嚮明咳了幾聲,說:“我來找你,是想說說鄧火強的事?”馬駿喝了一口茶,問:“鄧火強的事?鄧火強是誰?”於嚮明說:“馬書記忘了?就是那個涉嫌殺妻的鄧火強啊!”馬駿沉吟了一會,突然明白過來的樣子,說:“哦,哦,有些印象了,聽說這人不是被判了嗎?又有什麼事?”宦海弄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