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人習慣於在飯桌上談事情,這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留下的傳統,但其根深蒂固和越發氾濫的風氣卻是顯而易見的。
服務員走出去後沒有幾分鐘便拿來了一瓶路易十三和兩個杯子,在一邊倒着酒,一邊說:“彭總,餐廳方面說很快就會將菜準備好端來的。”說完服務員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李老弟,今天沒陪你喝點,現在老兄就算賠禮了!”說着,彭濤將一杯酒端了起來,便喝了下去。
“老兄,都是老朋友了,你說什麼呢?”李德聰也很痛快地將一杯酒喝了下去。
“我們都是鋼鐵企業,原來接觸就不少,應當算老朋友了吧。現在我們也歸到祥林了,就是一家人了。”說着,彭濤忙將兩個酒杯再滿上酒,“原來我和省裡的領導打‘交’道沒你老弟多,有些不周的地方要多多指點啊!”
這時,服務員又從外面敲‘門’後進來了,端進來四個‘精’致的小盤,在茶几上擺放好就退了出去。
“原來我們江鋼在上馬鍊鋼項目時,黃鋼的弟兄們給我們的幫助不少啊,沒有黃鋼怎麼會有我們江鋼的今天。彭老兄,有什麼事你儘管說,不必客氣!”說完,李德聰便將杯中酒也幹了下去。李德聰說的是實話,當初江城鐵廠上馬鍊鋼項目時,在設備安裝調試中出現了不少問題,後來沒有辦法只好想請黃鋼這邊幫忙。李正鋒覺得黃鋼的一些人對自己到江城鐵廠來有一定看法,說不定會正等着看自己的笑話呢,便不想找黃鋼方面幫忙。李德聰覺得工期拖不起了,便自作主張給當時已經是管生產的黃鋼副總彭濤打了個電話。彭濤二話沒說,馬上派了十多名黃鋼的技術骨幹來到了江城,日夜加班,十多天就解決了問題。
這時,彭濤拿起旁邊的電話,喊了一句,“總檯嗎,我是彭濤,再給我送瓶路易十三進來!”
“彭老兄,拿來了也不喝了!洋酒這玩意,剛喝時沒什麼感覺,但後勁太足。我們已經喝了不少白酒了,喝完這瓶洋酒就算了!”李德聰似乎被彭濤的熱情感動了似的,兩個髕角上的血管也飽滿起來,面容紅紅的,“彭老兄,我實話告訴你。你放心,我們這些國有企業的老總,不管誰當領導,也不管你歸誰管,他們在很大程度上就得求着我們點,順着我們點。他們這些政fǔ方面的領導,可以把你彭濤、把我李德聰不當回事,不能把這上萬名工人當回事吧。我們就像開公‘交’車的司機,即使你違點章,警察也拿你沒辦法。警察要管你扣你的車或駕照什麼的,你這個公‘交’車司機就可以不配合他。他找你一個司機的麻煩,就等於在找公‘交’車上一車人的麻煩,坐車的老百姓會不答應,會和警察理論的,一般情況下警察只好對開公‘交’車的司機網開一面。你老兄當了這麼多年的國有企業一把手,難道會不明白,國有企業的事好辦,你根本沒必要想那麼多。到時候會有人爲你考慮的。不瞞你老兄說,我們江鋼過幾天就要簽訂改制協議了。從今以後,我李德聰不再僅是爲共產黨員打工了,更主要的是要爲我自己幹了。”
“哎喲,這可是個天大的好事,我更應當爲你老弟祝賀祝賀了!”
“祝賀當然要祝賀,不過今天這酒是不能再多喝了,我們這段時間都肩負重任啊!這兩天我要見見李正鋒,這件事真正定下來了他還不太清楚,我不能讓他出席簽字儀式時才知道江鋼改制已經定了這回事吧!”
“老弟啊,你們改制的事李正鋒還不知道。這怎麼可能呢!”彭濤將信將疑地問。
“改制的事李正鋒早就知道,我還在電話多次就一些情況向他請教過彙報過。不過,即將籤的這個改制協議他不清楚,不過維軍省長已經同意了這個方案。因此,我必須儘快向我們的正鋒省長彙報一下。”李德聰或許是因爲酒‘精’的緣故,將自己的心裡話全倒了出來。
“李正鋒現在正在爲推進國有企業改制工作着急上火呢,怎麼會反對你們江鋼的改制呢!”彭濤聽着,對李德聰的話感到有些不理解了,“你和李省長在一起搭班子那麼多年,他能反對你們江鋼的改制?再說,現在國企改制的事情,‘振東辦’的蕭主任可是關心得很,那位蕭主任的腕力可大着呢,總理來考察,總理自領一路,讓他去巡視一路,你看看這個架勢……我看李省長不會反對的。”
“合同一天不籤我就一天也不安生啊,都有發生變數的可能啊!”李德聰嘆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彭總啊,你和李正鋒認識得早,但未必比我對他認識得更清楚啊。在許多人眼裡,李正鋒是個極具改革‘精’神的領導幹部。其實啊,他這個人的思想非常的傳統,非常的保守,而且也很左。江鋼的改制不會有他的股份,即使你給他,他也肯定不會要的。無論怎麼說,畢竟是李正鋒一手締造了江鋼,而這個江鋼今天要易主了啊!”
“我覺得既然維軍省長已經同意了,李省長應當不會反對了,畢竟他這個常務副省長剛上任,畢竟祥林全省的大型國企改革工作剛剛推開,畢竟他曾經在江鋼和你共事多年,畢竟上面還有個‘振東辦’蕭主任在等他出成績,他怎麼會冒天下之天不韙而不同意江鋼的改改制呢。我覺得依李省長的政治智慧,你是不是有點杞人憂天了吧。是不是你老弟將整個江鋼同你們幾個領導班子的弟兄想一下子mbo,搞了個經營層收購?”彭濤見李德聰的話逐步切入他關心的主題,用逆向思維的方式引導着李德聰的思路。
“你老兄想哪去了,我可沒有你想的那麼大的胃口。江鋼的個人股份能有我李德聰幾個百分點就足矣,豈敢有太多的非分之想。我們主要改制方案的思路就是江鋼的內部部分職工股份相加後相對控股,國有股和外資股參股。”李德聰兩杯路易十三下肚,便將彭濤當作知己,將心裡的話掏了出來。
“哎,你這種改制方案是比較保守的一種,早幾年南方一些大企業都採用的你這種方案。現在啊,人家那邊主要採用的改制方式就是mbo經營層收購,有的一把手一人就買斷了。你這有什麼擔心的!”彭濤開始有些不屑起來,笑了笑又端起了酒杯,“不過呢,你說的與李省長事先溝通一下還是非常必要的!”
這時,服務員又拿進了一瓶路易十三。李德聰不等服務員將酒瓶打開就奪了過來,臉上青筋凸現,語氣強硬地說:“彭老兄,不要再開了。今天就不能再喝了,以後當我們兩家企業的改制工作全部完成之後,你老兄說怎麼喝就怎麼喝,老弟我全依你!”
彭濤從李德聰的口中想知道的事都說了,便不再強求他再喝了,“好,好,不喝了,想什麼時候喝,老兄我再陪你吧!”
“好好,我們今天就喝到這了。我看李省長在不在?他如果不在我就回去了。”李德聰的臉紅得有些像豬肝。
“老弟啊,你就這麼樣去見李省長啊,是不是等明天啊。”看着李德聰剛喝過白酒又喝了大半瓶路易十三,彭濤不禁勸道。
“這點酒算什麼,再說我和李正鋒是什麼關係?”說着,李德聰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出‘門’時沒忘將‘門’關上,且堅持不讓彭濤送他。彭濤也沒再堅持,便坐回了沙發上,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只是笑容中似乎有一絲冰冷和猙獰。
“今天這瓶路易十三喝得還是比較值得!”
經過二個多小時的特殊的按摩,熊志堅和金靜柔身體上的‘激’情已經消退,兩人渾身上下軟綿綿的。他們並沒有穿任何紡織布料,而是‘裸’體走出了按摩房間,通過一個小角‘門’,來到了一個碩大的由玻璃和鋼骨結構組成的球形建築物中。這裡面的溫度適宜,周圍種植着大小間隔排列的各種熱帶植物和鮮‘花’,中間是一個不太大的游泳池,邊上人選沙灘上是一排白‘色’沙灘椅,對面是各種歐洲風光的風景畫。
熊志堅問:“柔妹啊,你這是‘弄’得哪一齣啊,怎麼一定不要我穿衣服?”
金靜柔挽着熊志堅的胳膊,將頭依偎在熊志堅的肩膀上,嬌嘀嘀地說:“這是我設計的天體館啊!許多設施是我從國外空運來的,費用可不少啊,熊哥不會心疼吧?”
熊志堅用手掌拍了拍金靜柔的肩,平靜地說:“哪會!不過你得給我講解一下啦!你這裡面到底全是些啥名堂?我們在這裡面赤身‘裸’體,大白天外面的人通過上面的玻璃不會看到我們吧!”
金靜柔呵呵地笑着:“讓這裡山上的老百姓看一看你熊大老闆的‘裸’身,或者被小報記者‘偷’拍了去,說不定會賣出大價錢的!啊?”接着回過身面對着熊志堅,用舌尖在熊志堅的面頰上‘舔’了一下,一本正經起來,“你放心吧,我採用的玻璃採用了特殊工藝,從裡往外是透光的,從外往裡就不透光啦,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裡面的。”說着,他拉着熊志堅在旁邊的沙灘椅上半躺了下來,從旁邊的茶几上拿出一個遙控之類的裝置,對着窗簾輕輕一點,只見那個大型歐洲風景畫毫無聲息地打開了,一點點向四周隱去,出現了一個碩大的玻璃幕牆。
那是一面玻璃幕牆是透明的。玻璃的後面是一個比普通賓館的套房要大一些的房間,裡面有‘牀’、桌椅、衣櫃等物,還有一個叫不上名字的運動器械。接着,有兩個‘裸’體的十六七歲的‘女’孩依偎着走進了房間。兩個人躺在‘牀’上,一個伏在另一個的身體上,開始用舌尖逗‘弄’着下面‘女’孩子身體的ru房和下體的敏感部位……不一會兒,一個‘女’孩子開始嬌喘連連。過了一會兒,另一個開始伏在另一個的身上,用指尖輕輕撫‘摸’着另一個的軀體……
熊志堅笑了:“噢,你搞得這些我知道了,有點類似東南亞國家紅燈區的街道了,看來現在‘浪’都的風氣還真是越來越奢靡了啊,這樣的東西都學到了,嘿,嶺南果然是改革開放的頭號前沿堡壘啊。”他用手指了一下那個運動器械,“那是個什麼東西,我怎麼橫豎看不明白,它和我平時看到的運動器械怎麼不一樣啊!”
wωω ◆тt kΛn ◆C 〇 金靜柔並沒有答話。只見看個‘女’孩子從‘牀’上爬了起來,已經走到了那個運動器械面前,一個斜躺在個器械上面,另一個坐在另一個‘女’孩子的對面。接着,那個裝置似乎啓動了,兩個人的身體開始分分合合……這時,金靜柔纔回答道:“這是我從國外買回來的安樂椅,主要考慮你的高貴客人好多屬於上了年紀的老頭了……在這裡可以給他們母親和情人一樣多方位的體貼與關懷嘛!”
熊志堅樂了,“這個東西不錯,老幼皆宜啊!”接着,他用指尖點了一下金靜柔的額頭,“真有你的。明天啊,我有一個十分重要的客人來,就安排在這裡接待吧,我先檢驗一下你的成果。”
熊志堅走出天體館穿上睡衣準備到臥室休息時,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只見有三個未按電話,當他打開一看全是林梅渶打來的。當熊志堅將電話回撥回去的時候,只聽林梅渶用近乎撒嬌的口氣說道:“熊老闆啊,您好不容易回電話了,人家等您的回電幾乎都要睡着的啦。我們賈教授同意改變一下行程,明天先到貴公司拜訪一下。您那裡方便嗎?”
“林‘女’士,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不巧我剛纔洗了個熱水澡,經這熱水一泡啊,竟然眯眯糊糊睡着了。在夢中啊我想到了你,突然就醒了,我這不立馬就給你回電了。”熊志堅別看表面好像是個粗枝大葉的男人,唯獨在‘女’人面前往往表現地十分細膩,“我們公司在時刻期待着你和賈教授的到來,你們什麼時候來我們都隨時歡迎。順便問一下,你要的勞務費是現金還是支票?”
“哎喲,熊老闆你可真會說話,聽了你的話我會說不定我今晚就要睡不着了。我可聽說了,你熊老闆是個單身。你這個孤男對我這個寡‘女’如此說話,讓我這個小‘女’子動心了可怎麼辦?”林梅渶聽了熊志堅的話,嘴中的“您”馬上也變成了“你”,且順着熊志堅的話調侃着,但並沒有忘記她根本目的,“熊老闆啊,如果你能支付現金最好不過了!”
“現金沒有問題,你和賈教授走之前我肯定會準備好的!請問我明天什麼時間派車到什麼地方接你和賈教授呢?”
“明天上午8點到天禧大酒店1108房間,你覺得怎麼樣?”
“好,沒有問題!明天見。”
“熊老闆,明天不見不散!”
熊志堅合上手機,“哼”了一聲,嘴角微微冷笑了一下。他從林梅渶的口氣中,明顯感覺到這個表面看來心高氣傲的‘女’人,現在已經完全折服於他手中金錢的魔力。
彭濤送走李德聰並沒有馬上離開房間,而是一個人閉上眼睛想了一會兒,考慮有什麼情況自己疏忽,突然他想起了什麼,馬上掏出手機打起了電話,“趙嘯,你現在什麼地方?我現在公司賓館328房間,你到我房間來一趟!”
“彭總啊,我剛從醫院出來,正準備回家呢?我十分鐘後趕到您哪!”電話那頭傳來了叫趙嘯的人的答話。
不到十分鐘,‘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隨着彭濤的一句“進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走了進來。進來的這個人是黃鋼集團公司的總裁辦的副主任趙嘯。這個人個子並不高,長的卻很‘精’神,渾身上下散發着熱情和機靈勁。
“彭總,那個今天上午要跳樓自殺的曾‘春’鳳和李省長的關係非同一般。據說,曾‘春’鳳當年在我市西部的寬山的阻擊戰中,將李省長的父親從死人堆中救了出來,後來解放十多年以後兩家人又取得了聯繫,李省長還將曾‘春’鳳認作乾孃,最近這些年由於李正鋒全家搬到了江城後,兩家人的聯繫少了。”這個叫趙嘯的未等彭濤問話便說了起來。
“好,知道了。關於曾‘春’鳳一家的情況還要多瞭解一些。”彭濤不緊不慢的回答道。
“曾‘春’鳳有個兒子叫唐建國,原來曾經在我們的動力公司工作。二年前我們公司第一次安排工人下崗時,曾‘春’鳳主動讓他的兒子下了崗。現在曾老太太住在馬店子工人生活區的平房內。曾老太太跳樓的原因是因爲他的兒子唐建國在江城打工時得了一種十分不好治的病,便打回電話說不活了。當聽到兒子唐建國要自殺,這個曾‘春’鳳也便有了輕生的念頭。”趙嘯繼續對曾‘春’鳳的家庭情況進行了介紹。
“你馬上對曾‘春’鳳在醫院住院發生的費用安排一下,讓工會送去些困難補助,讓後勤住房管理科給曾‘春’鳳一家在幹部小區安排一套條件好的住房。那個唐建國在江城的情況怎麼樣,你安排人找一下,他治病所需的費用由公司予以解決!其它方面再有什麼事情你就見機行事吧!”
“好,知道了!”
彭濤身子靠在沙發上,用手捋了一下有些禿頂的頭髮,接着安排道“省國資委電話通知,監事會03辦事處要進駐我公司進行監督檢查,請你和他們主動聯繫一下,瞭解一下情況。監事會進駐後,接待工作主要由你負責,一定注意做到謹慎、靈活、熱情、節制。”
“好,明白了!彭總,沒什麼事我走了!”
趙嘯剛要轉身離開時,彭濤又說道:“你電話通知一下譚總,讓他儘快到我這兒來!”
“是!”??趙嘯馬上回答道,接着匆匆離開了。
望着趙嘯離開了,彭濤再次陷入了深思。彭濤沒有想到,自己推行的發展工作,卻讓一個老革命的兒子下崗了。他更沒有想到的是,這個老革命還是副省長、自己老同學李正鋒的父親的救命恩人。當然的國有企業,存在大量的下崗工人,本算不得什麼,就算李正鋒作爲省長也說不出什麼。讓彭濤不得不正視的是,自己卻與這個已經身爲副省長的老同學李正鋒,在內心深處有着一層陋膜,一種情感方面的陋膜。
當年彭濤與李正鋒共同在黃鋼工作時,因爲競爭黃鋼副總經理的職務,彭濤使用非常的手段成爲了勝利者,使李正鋒離開了黃鋼,無形中使二人原本存在的隔膜又加深了。原來自己所在的黃鋼,行政上的管理並不歸祥林,李正鋒即使當了副省長似乎與自己沒有多大關係。俗話說,“不是怨家不聚頭”。自己與李正鋒分開了近二十年,命運又將他們安排到了一起。他們必須重新安排兩人的關係了,這層隔膜又必須消除掉了。消除這隔膜的突破口在那裡,彭濤曾經反覆思考,或許就在這曾‘春’鳳一家的身上。曾經在黃鋼工作的這個唐建國在哪裡?唐建國家裡的情況又如何呢?
李正鋒第二天早上起得比平時晚了一些。平時,他一般早上六點左右就醒了,穿上衣服後要到外面走一走,散散步,七點左右吃早點。昨天他從醫院回到賓館將近十一點,又衝了個澡。原本他一般十二點以前睡覺早上就可以按時起‘牀’。昨天晚上,他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凌晨一點後他才眯眯糊糊睡過去。第二天一覺醒來,已經是快七點了,他抓緊時間漱口刷牙,走出房間時彭濤和黑新勝他們已經在等他吃早餐了。
餐桌上,彭濤詢問李正鋒今天他們的安排,請示他什麼時間聽一聽他們的彙報。李正鋒告訴他,今天上午已經和黃龍市的同志約好到幾家企業看一看,你們這兩天搞慶典比較忙,還有不少客人沒有走,彙報還是往後拖一拖吧。
李正鋒他們吃完早點,黃龍市的副市長孫綱正和市國資委的主任方申志已經在賓館大廳裡等他們了。他們一起走進李正鋒居住的套房的會客廳,分別在沙發上坐下。
“李省長,你看今天你的活動是如何安排的呢?”孫綱正坐下後,馬上向李正鋒請示道,“我們市裡已經做了安排,你看是不是先聽一聽我們的彙報,然而我們再到相關企業看一看?”
“我們還是先到企業看一看吧,專‘門’的彙報就不用進行了。”李正鋒不喜歡被人安排好的考察活動,但有時又不能不被動地接受下邊同志的安排,“如果你們有什麼文字方面的彙報材料,可以先報到黑秘書那裡。有什麼需要‘交’流的情況,我們在企業邊考察邊‘交’流好不好?”
“好吧,李省長!我們黃龍市的中‘藥’廠、工程機械公司、寬山水泥三家企業這幾家國有企業已經完成了改制,近期的發展情況也不錯。你看我們今天上午先到哪一家好呢?”孫綱正繼續向李正鋒請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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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程機械公司是黃龍市的一家大型國有老企業,對黃龍市工業經濟發展曾經做出十分突然的貢獻。最近這些年聽說企業比較困難,今年的情況怎麼樣?”李正鋒前幾天翻閱年前省裡召開國企改革經濟‘交’流會的資料,看到了一份介紹黃龍工程機械公司引進外資搞活企業的材料,今天想起來了,便說道,“我看今天上午還是先到工程機械公司看一看吧!”
孫綱正的心稍稍放寬了一些,生怕省長找一家問題比較多、他們事先沒有準備的企業要去考察。孫綱正早就聽說過,李正鋒在江城市工作期間,到下屬的縣區考察,經常打破事先安排好的路線,給下級單位來個措手不及,有幾個縣長副縣長還爲此丟了官帽換了位置。
對於接待李正鋒,孫綱正一直很費心思。像李正鋒這種領導,他對各情況比較熟悉,你想耍點兒小聰明欺騙他或‘門’g魂過關的話,有時會‘弄’巧成拙,但全部老底透‘露’出來對於基層的幹部來說又實在是不能甘心,那樣又怎麼在李正鋒這個上級領導面前突出自己的政績呢?如何既能過關,又要多顯示自己的辦事能力和工作成績,是孫綱正很早就挖空心思考慮的問題。今天的情況看,要好多了,這讓孫綱正感覺十分的僥倖。
早上八點,李正鋒和省國資委主任柳茂根他們那兩輛奧迪跟隨着孫綱正和市國資委主任方申志他們乘坐的兩輛帕薩特後面,最前面還有一輛警車開路,穿過鬧市區向黃龍市西部匆匆駛去。
李正鋒透過車窗不住地向外張望。在他的眼中,黃龍市的城市與十多年前並沒有多大變化,街道依舊很窄,只是商鋪‘門’前的廣告牌比原來醒目一些。他深深地感到,改革開放以來,黃龍市作爲一個老工業城市被遠遠拋在了後起之秀江城市的後面。他在江城市工作時,曾經與黃龍市的市委書記龔樂貧和市長桂晨東在‘私’底下開玩笑,說你們的思想保守、改革意識太差,爲什麼老抱着那些老牌國有企業不放。都什麼年代了,到了你們黃龍市找個像樣的地方洗個澡都不成,那樣會有誰還來你們這兒來投資啊。那時候,他的話往往‘弄’得人家黃龍市的書記市長無言以對,人家總不能主動承認自己思想保守、改革意識不強、投資環境差吧!現在自己成了方原省的常務副省長,自己管理的不再是一個江城市了,而是整個方原全省,自然也包括黃龍市。黃龍市的經濟未來再搞不上去,自己再和旁人說起來,就不能再像從前一樣輕鬆了。他內心在不斷地琢磨着,思索着,如何尋找到將不發達地區經濟搞上去的突破口,讓黃龍市這個老工業基地變成祥林經濟騰飛的大功率發動機。再說,蕭主任和王書記,可也都盯着國企改革這一塊呢。
汽車突然停了下來,李正鋒打開車窗往外一看,前面的路已經被許多車輛堵死了。
就在這時,孫綱正從前面的車上下來匆匆跑了過來,通過車窗彙報道:“李省長,我向你檢討。我們準備得不充分,前面的路可能出現了‘交’通事故,警察正在抓緊處理。前面就是黃工了,也沒有別的路可繞,我們稍微等一等。”
“孫市長,領導下來考察瞭解情況,可不能搞什麼提前戒嚴、阻斷‘交’通那一套,那不是擾民嘛!”李正鋒沒有什麼不痛快的表情,反而顯得十分坦然,“我們在車上先等一吧。”
孫綱正一聽李正鋒的話,忙跑到前面去了。
最近這些年來,李正鋒到一些下面考察,還沒到目的地之前,早早有人會將道路戒嚴,把行人和車輛全部清理完畢,只等領導的車隊到達。對此,李正鋒感覺十分反感。昨天,孫綱正等人曾經拐彎‘摸’角的請示他今天的活動安排,李正鋒故意沒有明說,今天一早他才說明自己的想法。今天到黃工來考察,再次‘激’起了李正鋒的深深的回憶。當年李正鋒從一個農村娃成爲一個鋼鐵工人,他感覺萬分的自豪。當了工人以後,他聽說黃鋼的許多大型設備都是黃工生產製造的,就覺得黃工的工人們很了不起,因爲他們是生產鋼廠的企業,比起鋼廠來更了不起。他結婚時選擇了從黃工考上大學的陳海燕,中間也包含着一些當年對黃工莫名的敬重情結。
其實,前面一百多米的地方,一個破敗的工廠大‘門’前掛着“黃龍市工程機械製造集團公司”牌子,大鐵‘門’仍然牢牢地關得嚴嚴實實。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上百人被關在了大‘門’口外,這些人不斷的吵吵嚷嚷什麼。孫綱正看到前面黃工的大‘門’前還有人在鬧事,便有些着急起來。當他看到方申志幾個人走下了車,在和‘門’崗的保安爭論着什麼,自己便坐回到了汽車,拿出了手機。他剛纔要撥打電話時,只見幾輛警車迅速趕到了,從車上下來二、三十名警察。這些警察走到那些人的面前,向那些人勸說着什麼,但那些人並沒有馬上散開的意思。警察們動手了,很快將幾個人拖上了汽車,其他人一看紛紛跑開了。當警察將黃工大‘門’口的人遣散之後,纔開始對等候在路上的汽車進行疏通。
孫綱正的汽車趕到黃工的大‘門’口時,‘門’衛卻沒有馬上將大‘門’打開。他再顧不得什麼,拉開車‘門’急衝衝地走了過去,質問道:“省領導坐在後面的車上,我命令你馬上開‘門’!”
旁邊的方申志也幫腔道,“這是我們黃龍市的孫綱正市長,快點把‘門’打開,讓省領導等得着急了,你承擔得起責任嗎?”
這時,保安纔有些懷疑又有些驚慌地看了後面的車隊一眼,極不情願地用鑰匙打開鐵鎖,將大鐵‘門’拉開了半邊。
汽車魚貫進入廠區後,將地面上地枯黃的落葉和塵土捲起。一個頭發‘花’白、看上去六十多歲的人氣喘噓噓地跑了過來。方申志第一個下了車,衝上前去對跑上前來的那個人責問道:“郭書記,怎麼回事?怎麼今天省領導來了,差點連黃工的大‘門’都進不來了?”
“對不起,對不起,方主任。我真想不到,你們怎麼會帶省領導來我們廠考察。我覺得你們國資委的同志來電話通知,不過是說說而矣!”跑上前的那個人正是黃工的黨委書記郭常陵,他一邊喘着氣,一邊解釋道,“前幾次接到你們的通知,說省領導啊市領導到我們廠子來,可每次到最後都變了,讓我們白等一場。最後告訴我們說,領導公務太忙,到我們廠考察的計劃變了。今天我以爲領導也不會來呢!”
“行了,行了,別解釋了,趕快迎接省市領導吧!”方申志不客氣地打斷了那個人的話,迴轉身來向後面的汽車走去。這時方申志對着李正鋒和孫綱正介紹道:“這位是黃工集團公司的黨委書記郭常陵同志。”迴轉身對郭常陵說,“這位是我省常務副省長李正鋒,這位是省國資委主任柳茂根。”
郭常陵忙伸出雙手與李正鋒他們握手,“歡迎省領導到我們企業指導工作!”最後來到孫綱正面前,一個勁的點着頭哈腰表示歉意,“對不起孫市長,對不起孫市長!”
孫綱正沒有說什麼,只是狠狠瞪了郭常陵一眼。
“我們到企業調研,瞭解的就是企業的真實情況,不用準備什麼,有什麼情況就介紹什麼情況嘛。”李正鋒並沒有什麼不快,而是對走在旁邊的將郭常陵微笑着,“省裡的同志到企業來,應當幫助企業解決問題,千萬不能干擾企業的正常生產經營!我們這次到黃工來,沒有給你們企業添麻煩吧?”
“不麻煩,不麻煩,我們企業的幹部職工一直盼着省領導們來呢!”郭常陵聽完李正鋒的話,眼淚差點流了出來,“我們企業這些年比較困難,有幾年沒有省裡的領導來了。”
“郭書記,你看上去年齡不太年輕了吧,怎麼一直堅持在工作崗位上沒有退休?”李正鋒看着面容清瘦、皺紋堆壘的郭常陵情不自禁地問道。
“我今年62歲了,早就到退休的年齡了。”郭常陵聽到李正鋒這位省領導見面後的幾句話,馬上產生了一種強烈信任感,他想都沒想接着說,“企業多少年啦,效益不好,虧損嚴重,下崗職工又多,黨委的工作不好做啊!我幾次打報告要求退休,可是總找不到合適的人來接替,我只能幹下去了。黨組織的工作不能丟啊!”
“謝謝你,在企業非常困難的情況下能夠堅持爲黨工作!”李正鋒說着,用欽佩的眼神望着郭常陵。隨後,在郭常陵的引領之下,李正鋒等人往辦公樓裡走。樓道內,有幾個男‘女’的看上去像機關工作人員正在打掃樓道。
“李省長啊,我聽說你們要來,一早我就急急忙忙就來了。這幾年公司困難,即使上班也只能開四、五百塊錢的生活費。辦公樓裡平時上班的人很少,衛生打掃得很不及時,昨晚我通知可能省裡的領導要走,我就安排幾個同志早來了一會兒,只是把會議室簡單準備了一下。”他邊引領着李正鋒他們往前走,邊解釋道,“這段時間,一些下崗工人經常到廠子裡來鬧,要求上崗安排工作,我們實在又沒有辦法安排,只能是能躲就躲。一些困難職工家屬,一天到晚跑到公司來要求報銷醫‘藥’費、補發欠發的工資、解決一些生活區的水啊電啊暖氣啊等等問題,嗨!這問題,那問題,由於公司困難沒有錢,正常上班的人本來就很少,根本沒法應付啊。還有些債主經常到公司裡來討債,沒有辦法,我們只好經常將廠子的大鐵‘門’關着,能躲就躲,能拖就拖。李省長,今天讓你見笑了,您請進!剛纔,有許多人要往辦公樓裡衝,我們沒有辦法,只能將大‘門’關了起來。多虧剛纔公安局的同志幫忙,才軟硬兼施,將一些人‘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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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鋒往周圍一看,還有不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站在附近,微微搖了搖頭。
郭常陵將李正鋒他們領導到辦公樓的二樓,將會議室的‘門’推被開了,瀰漫在空氣中的‘潮’氣夾帶着黴味撲面而來。
這是走在後面的方申志抹了把冷汗,悄悄對孫綱正解釋道:“孫市長,可能是通知出了點紕漏,企業這邊沒準備太好!”
孫綱正斜方申志一眼,冷冷地說:“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還不趕快想辦法採取補救措施!”
熊志堅第二天一早就親自帶車來到了天禧大酒店,先在酒店大堂用服務檯的內部電話給1108房間打了個電話,馬上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喂,你好,哪位?”
“林小姐吧,昨晚休息得好嗎?”
“休息得不太好啊,熊老闆,不過呢,我現在已經起‘牀’了。你是不是先上來,我帶你見一下賈教授。”
“好吧,我馬上上去!”熊志堅說完,便乘電梯往上走,同時心裡在想,這個‘女’人還沒有忘記昨天晚上的調侃。
熊志堅走出電梯的時候,林梅渶已經在樓梯口等他了。
當熊志堅走到賈敬寅所住房間的‘門’口時,賈敬寅已經站了起來,雙手握住熊志堅的手,熱情地招呼道:“熊主席啊,怎麼好意思麻煩你親自來接啊?”
“賈教授,像你這樣的著名教授,我自當三顧茅廬,豈敢待慢啊!”熊志堅客氣地向賈敬寅點着頭。
“熊主席,你說笑了,你們這些民企老闆從一無所有到創出了一番大事業,爲我們這些大學教授講課提供了少有的經典案例。我們這些搞學術的,應當向你們學習啊!”賈敬寅握着熊志堅的手來回搖晃了幾下。
“哪裡,哪裡!賈教授我們是不是先到我們祥東集團黃龍公司看一看,簡單瞭解一下我們公司的基本情況好不好?如果時間充足再給我們公司的中層管理人員講講課?”熊志堅笑嘻嘻的說道。
“當然先到貴公司看一看,大致瞭解一些基本情況。講課是不是這次就先免了,我沒有專‘門’準備就不便講了吧。公司有什麼具體要求,我們再結合實際好好談一談怎麼樣?”賈敬寅用商量的口氣道。
“那當然好啊,如果賈教授能爲我們公司的發展具體指點,我熊某人將不勝榮幸!”熊志堅個子比賈敬寅高半頭,只能哈着腰不住點着頭。
“不用客氣,不用客氣,從昨天開始我們已經是朋友了。”賈敬寅用手拍打了一下熊志堅的手背,顯得一點也不見外,“熊主席,現在我們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