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曰,星期五,晚上8點。
蕭宸開着黑色的桑塔納轎車,去車站接放暑假回鼎清的嶽小蓮。
蕭宸的車在車站外停下,覺得有些口渴,看了看,車上的礦泉水卻是喝完了,正走出來買水,忽然背後傳來劉文軍的聲音:“蕭書記?”
蕭宸一轉頭,果然看見劉文軍笑呵呵地上前,不禁笑道:“老劉這是來……?”
劉文軍笑道:“這不是我家那個不成器的東西放暑假了麼,他想在京城參加一個什麼玩意……啊,我也忘了,反正我怕他惹禍,把他給叫回來了,這不,在星城一下火車立即往這邊趕,趕上最後一趟長途車,時間就到了這會兒了。”他笑了笑:“書記也接人?”
蕭宸笑道:“是啊,我接那個考上華夏大學的女孩兒,嶽小蓮。”
嶽小蓮這個名字,在區委高層並不稀奇,當初蕭宸扶貧選中她們家,結果她後來一舉考上華夏大學,這事情在鼎清區來說,算是一段小傳奇,畢竟華夏大學在這小地方來說,還是很具有震撼力的。
劉文軍一聽,就笑道:“那咱們可真是革命戰友,這都能碰這麼好。”
蕭宸哈哈一笑:“是啊,革命戰友。”他一邊說,一邊招呼劉文軍:“我買幾瓶水。”劉文軍笑着說好。
蕭宸買了水丟到車上,再走過來的時候就笑道:“怎麼樣,現在劉和應該懂事多了吧?”
劉文軍欣慰了一些,點點頭:“吃了一次虧之後,是懂事了一些,不過我這也是怕他固態萌發,還是叫回來好一點。”他說着,摸出一包煙,朝蕭宸遞了一根。
蕭宸擺擺手,他平時沒事並不愛抽菸,而且一般在人前,更是很少抽菸。劉文軍也知道蕭宸的煙基本不動,就笑着自己點燃了一根。
蕭宸忽然問道:“x08國道追加投資的事情,老劉你知道了吧?”
劉文軍點點頭:“知道。”
“你怎麼看?”蕭宸問道。
“什麼我怎麼看?”劉文軍沒明白過來,看了看蕭宸,心中一動:“事情不對嗎?”
蕭宸微微皺眉,沉吟道:“我也說不上來,不過這次維護屬於例行維護,至於擴寬和加固,這個是國家政策,我記得x08國道的情況,政務院之前是派過考察隊來考察的,當時認定只要3000萬,現在省廳忽然說要6000萬,甚至是8000萬,我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區區四五十公里路,這其中的差價怎麼這麼大呢?”
劉文軍臉色慢慢嚴肅下來,琢磨了一下,道:“會不會是省廳想從中間過一手,增加一點‘效益’呢?”
蕭宸微微點頭:“我先前也是這麼覺得,但後來張邦成說,政務院那邊不肯追加撥款,省裡也表示沒有這筆預算可以給我們,省廳就建議我們先找銀行貸款,曰後可以進行收費……不過收費這一條我明確跟張邦成說了,我不贊成。可就算這樣,他最後還是找銀行貸了款,但是找的銀行很奇怪,是建行星城芙香區支行,貸款力度很大,一次姓貸了3000萬。”
劉文軍笑了一下,看不出真實態度:“張區長倒也是能人。”
蕭宸微微皺眉:“你不覺得這個貸款有些奇怪?”
劉文軍沉吟了一下:“是有些古怪,按說張區長找貸款,也應該是我們鼎清的銀行,或者說至少應該是朗柳的銀行,星城那邊……他們就這麼看好咱們還錢的本事?或者說這位行長跟張邦成關係這麼好??”
蕭宸聽了這話,心中一動,道:“這個銀行的行長是誰,老劉你查一下。”
劉文軍笑着道:“行。”心中卻是一動,蕭書記難道發現什麼不對勁了?
這時汽車站裡一輛長途大巴開了進去,沒兩分鐘,就有一羣乘客從車站裡面出來了。
嶽小蓮身材雖然略顯嬌小,但她身姿曼妙,在人羣中居然也很容易發現,蕭宸一看過去,卻是有些不算意外的意外,上次遇見的那個叫羅婷的女孩正和嶽小蓮一道過來,看樣子兩人是結伴同行的。
在她們身邊,還有一個年輕男子,手裡提着幾個箱子……蕭宸轉睛一看羅婷,卻是笑了,敢情羅婷的箱子是這個男子提着的。
嶽小蓮一出來就到處張望,然後一眼就看見了蕭宸,臉上頓時笑容綻放,拖着行李箱快步朝蕭宸走來。羅婷看見蕭宸也是眼前一亮,也立刻跟嶽小蓮一起過來,那年輕男子也忙不迭拖着箱子往這邊趕。
“哥!”嶽小蓮巧笑倩兮地叫了一聲。
蕭宸笑了笑:“累了吧?”
嶽小蓮用力搖頭,臉上全是甜甜地笑容。
旁邊那男孩看得一呆,也跟着站住。
“蕭哥……哎呀,多加一個字煩死了,我也叫你哥吧?”羅婷笑嘻嘻地在旁邊道。
蕭宸呵呵一笑:“隨你。”
羅婷喜道:“真的?你說的哦!”
蕭宸笑着點點頭:“我說的。”
忽然,這時候旁邊的劉文軍很嚴肅地咳了一聲。
蕭宸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嶽小蓮和羅婷也是這時候才注意到蕭宸身邊的劉文軍,看了看他的樣子,第一判斷就是:這是個官,不是司機之類。
然後二女一起笑着問蕭宸:“哥,這位是?”
蕭宸有些好笑,但還是正經地介紹道:“這位是我們區委的劉文軍副書記。”
二女恍然大悟,但心裡卻十分不解,怎麼副書記也跟着來了?但嘴裡卻都甜甜地叫了一聲:“劉書記好,我叫嶽小蓮(我叫羅婷)。”
劉文軍其實並不是想吸引她們兩個的注意,但蕭宸既然介紹了,而且這倆女孩是叫蕭宸做“哥”的,看起來關係還不錯,他也不好怠慢了,便笑道:“好好,你們也好。”
那旁邊的男子忽然有些鬱悶、不情不願地叫了一聲:“爸……”
蕭宸微微一愣,原來這個就是劉和?
果然劉文軍板着臉哼了一聲:“你還知道我是你爸?”
劉和就低着頭不說話,劉文軍語氣緩和了一點:“過來見過蕭書記。”
劉和擡頭看了他爸一眼,又看蕭宸,然後睜大眼睛:“你就是蕭宸……書記?”
蕭宸還沒說話,劉文軍就罵道:“怎麼說話的,叫蕭叔叔!”
蕭宸也被這話說得一愣,劉和更不幹了,他感覺蕭宸比他大不了兩三歲呢,叫叔叔?當時就猶豫了。
羅婷卻是噗嗤一笑,對劉和道:“快快快,趕緊管我哥叫叔叔。”嶽小蓮在旁邊偷偷拉了她一下,她卻也沒當一回事。
劉和滿臉通紅,憋着一句話說不出來。
羅婷嘻嘻笑道:“看你還在我們面前擺師兄架子不。”
蕭宸這時候才明白過來怎麼回事,笑着擺手道:“劉和吧,別聽你爸的……老劉,咱們還是各交各的吧,這一句叔叔叫出來,把我都叫老了。劉和是吧,你要是願意,叫蕭哥、宸哥隨便,好吧。”他說着,主動伸出手來。
劉和有些感激地朝蕭宸笑了笑,連忙伸手跟蕭宸握了握,道:“蕭哥,上次的事情,真是謝謝你了。”
蕭宸收回手,笑了笑:“沒什麼,吸取教訓就好。”
劉文軍就有些苦笑:“書記,這孩子……別看這麼大個了,就是不懂事,你多包涵。”
蕭宸呵呵一笑:“沒事,挺好的。”
羅婷卻嘟嘴道:“哥,你說話太快了,攔都攔不住呢。”
蕭宸笑着問:“怎麼?”
羅婷道:“剛纔他在車上就一直顯擺比我跟小蓮高一屆,是他的小師妹呢,好不容易找個機會,差點讓他叫阿姨,多好的機會呀,就被你浪費了。”
蕭宸哈哈大笑,劉文軍也忍不住莞爾,劉和悻悻咳了一聲,嶽小蓮看了蕭宸一眼,見他沒有生氣,這才放心下來。
蕭宸道:“那行,老劉,我就不耽誤你們父子團聚了,先走一步了。”
劉文軍忙道:“好好,書記慢走,我這也正要帶他回去見他媽媽呢。”
蕭宸呵呵一笑,羅婷就趕緊拖起剛纔劉和拖着的一個箱子,道:“哥,你也順便送我一程吧?咱們應該順路的。”
蕭宸對這小姑娘有點沒辦法,笑道:“本來就沒打算讓你自己走回去啊,上車吧。”說着看了看嶽小蓮,才發現她的箱子卻一直都是自己提的。
蕭宸這邊和嶽小蓮、羅婷上了車,那邊劉文軍也拉着劉和上了車。
劉和一上車,劉文軍就問道:“剛纔那兩個女孩,你認識多久了?”
劉和一翻白眼:“剛認識。”
“剛認識??”劉文軍的語氣顯然是不信的,有些嚴厲。
劉和嘆了口氣:“好好好,我之前就知道她們,但是從跟她們說話這個角度來說,是今天剛認識,火車上認識的。”
“之前你怎麼就知道她了??”
“一個團委幹部,一個學生會幹部,我知道有什麼奇怪的。”
“哦。”劉文軍釋然了一點,但是卻又嚴肅地道:“不要對她們兩個有什麼歪心思,知道嗎?”
“什麼叫歪心思??”劉和十分不滿。
劉文軍瞥了他一眼,道:“你心裡明白,還要我明說?”
劉和撇撇嘴,有些不爽的樣子。
“你肯定以爲我又幹涉你的‘內政’了,是吧?”劉文軍問道。
“你反正有這習慣,我習慣成自然了。”
劉文軍淡淡地道:“在沒有確定她們兩個和蕭書記的關係之前,你絕不可以對她們有歪心思,別讓我跟你媽爲你艹那麼多心。”
劉和心中一凜:“蕭書記跟她們……?”
“我不知道。”劉文軍淡淡地道:“你上次回來跟我怎麼說的?”
劉和沉默了一下,答道:“在咱們華夏,還是隻有當官,當大官,纔不怕被人欺負。”
“嗯,沒錯。”劉文軍面無表情地道:“所以,你在沒有當大官之前,至少首先要學會保護自己,怎麼就叫保護自己呢?就是審時度勢,看準風向,然後一切隨着這個風向走。”
劉和看着他爸,等他爸解釋。
劉文軍一邊開車,一邊道:“現在既然不確定這兩個女孩跟蕭書記是什麼關係,那麼你就要做最壞的打算……假設她們是蕭書記的女人。你說說,這個時候你去追她們,有什麼後果?蕭書記的背景有多大,你爸爸我到現在還沒看明白,但是我可以很負責地告訴你,他的背後,絕不會只是部級,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劉和閉上眼睛,點點頭,小聲道:“明白了。”
劉文軍這才微微有些欣慰,點點頭,朝旁邊瞥了一眼閉着眼睛的劉和,道:“不過,這事情也不是完全沒有指望。”
劉和猛地睜開眼睛:“什麼意思?”
劉文軍笑了笑,道:“嶽小蓮……這個不好說,但羅婷應該跟蕭書記暫時沒有多麼特殊的關係。”
劉和眼前一亮:“是嗎?”
劉文軍瞥了兒子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是她?”
劉和一愣,臉色微微有些發紅,但卻抗着脖子就是不肯低頭,只是偏了偏腦袋:“你看不上啊?”
“你找老婆,我有什麼看不看得上的?”劉文軍嘴裡說得平靜,心裡卻是琢磨,這羅婷就算跟蕭書記湊不到一起,但她跟蕭書記身邊的那個嶽小蓮關係這麼好,曰後倒是一條聯絡感情的好渠道,這個兒媳婦,還是可以考慮的。
劉和微微有些意外,老爸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有些疑惑地打量了劉文軍一眼:“爸,你說真的?”
劉文軍微微搖頭:“就算是真的,你暫時也先不要急,等過段時間,我弄明白一些了再說。”
劉和有些惱火,可蕭宸卻是他的恩人,他又沒法發火,心情就有些鬱悶。
劉文軍微微有些意外地看了兒子一眼,心說這小子難道動真格的了?阿彌陀佛,還好他沒有一眼看上嶽小蓮,要不然倒就真是個麻煩了。蕭書記雖然臉上什麼都看不出來,可那嶽小蓮望向蕭書記的眼神,我要是看不出來,不是白在體制內混了這麼多年了?
他看了看前面的黑色桑塔納,心中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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