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來的書生, 可知道這是何地, 還不快速速退去。”
那門口的小廝見他雖是衣着樸素, 但是一身書生打扮, 只當他是上門投拜帖的書生, 便忙攔道。
不得不說, 這些小廝雖然不通文墨, 但在官家當差這麼久,也多少知曉其中一些事情。
明年乃春闈之年,各地舉子到京之後, 大多都會給當朝的官員投遞拜帖,希望能見一見這些當權者們。
其中緣由不必多想,自然是爲了藉此得到這些高官們的賞識, 從而攀附。
即便會試規矩森嚴, 不得徇私舞弊,一切都得憑實力方纔能高中, 但這也並不妨礙這些舉子們的投遞拜帖的熱情。
畢竟舉子們所圖的並非乃是會試, 而是想要在高中之後, 尋得一個靠山, 從此平步青雲罷了。
當然, 舉子們投帖的官員, 也大多都是在朝中頗有威望,手握大權之人。
對於那些朝中的官員們來說,對此也大多是各有各的態度。
有的官員則是並不介意見一見這些赴考的舉子們。
畢竟這些舉子之中, 會有一部分人是來年的進士, 今後亦將步入官場。
施恩當儘早,自然是早作結交的好。
但有的官員卻是對此並不感興趣。
有一種是權勢過大,並未將小小的舉子放在眼中。
另一種則是刻意迴避,不想沾染,以免牽扯過多。
在京城這三天,顧雲浩去過了越省會館,也跟他們越省的舉子有過交流,對當下舉子們投帖的情況知曉了不少。
位居內閣之首的三位宰相,這段時間收到的拜帖,簡直可以用籮筐來裝了。
只是三位宰相終歸事忙,幾乎都是沒怎麼見這些舉子的。
僅有副相陶明哲,會偶爾抽空見上一兩個頗有才名之人。
其次,內閣的各位閣老,也是不斷有人登門請見。
但也不曉得是爲何,今次這些朝中大員們,好似都頗爲低調,基本都很少接見這些舉子們。
顧雲浩暗暗揣度緣由,覺得可能真如老師江程雲所言。
估計皇上的身體恐怕真的出了問題。
當然,這些事情尚且與他無關。
他今日到孫府,自然是爲了拜訪孫惟德的。
一則是要將江程雲的書信送到。二則,孫惟德也算是他的師祖,他上京之後,理當按着禮數前來拜訪。
只是看這小廝說話,顯然是將他當作那些尋常遞拜帖的舉子了。
不過這也是正常的,見着那小廝誤會,顧雲浩也不急惱,只笑着給那小廝遞上一塊碎銀子。
“這位小哥,在下乃是越省淮安人士,右相大人的弟子江程雲江知府,正是在下的業師,今次上京,恩師有書信一封,要在下帶給右相大人,還望通融稟報一聲。”
見着顧雲浩如此說,那小廝哪裡還敢要他的銀子,忙推了回去,笑道:“公子客氣了,既然是江大人的弟子,那小的自會稟報,只是右相大人三日後方纔休沐,公子怕是要三日後纔可見到。”
聞言,顧雲浩含笑遞上拜帖,對那小廝道謝:“有勞了。”
“公子客氣。”
自聽聞顧雲浩身份之後,那小廝言行之間客氣了不少,當下便接過拜帖,拱手一禮道。
見狀,顧雲浩便也不多留,直接告辭。
畢竟孫惟德乃是當今右相,可謂是大權在握。
即便自己乃是江程雲的弟子,但人家又不曉得,自然不會這麼快就接見他的。
顧雲浩心知這些,因此他原本就沒想着今天便能見着這位大名鼎鼎的內閣之首。
遞交了拜帖之後,顧雲浩便安心在家溫書。
當然,他偶爾也會出門去越省會館,跟同鄉的舉子們交流交流。
今年的越省鄉試,他淮安的同窗好友,李文旭跟季航也是取中了舉人的。
他們先前相聚之時,兩人也說過有意參加明年的會試,只是三人總歸是不得同行罷了。
季航因着嶽鳶身懷有孕,因而不得提前進京,是要陪着家裡人過完了年再起行的。
而李文旭卻是在十月便到了雍京。
不過也難怪,李文旭一心撲在科考之上,想早點來京也是尋常事。
這日,顧雲浩踏進越省會館,便見有舉子在此開社作詩。
他對這些詩文之事本就看得極淡,見狀只是坐在一旁吃茶旁聽,並不打算插言參與。
“雲浩,怎麼坐在門口?”一個略帶幾分詫異地聲音響起。
顧雲浩擡首看去,來人卻是李文旭。
李文旭進京早,進京之後,與幾名舉子合租了一處小院,平日除了溫書之外,也會經常到這越省會館來。
他文采頗佳,不過這一個多月的功夫便在士子中頗有聲望。
只是顧雲浩還是覺得有些沒想到。
畢竟以他認識的李文旭,好似並非是個長袖善舞之人,怎麼到了京城之後,居然這樣活躍起來?
雖然心中疑惑,但這畢竟是別人的事,他自是不會多問。
“文旭,你亦是來參加這詩社的?”顧雲浩笑着問道。
“原本是說來看看,結果臨時有些事,來晚了。”
李文旭亦是笑道。
他的眼中分明帶着幾分歡喜跟得意,但面上卻是極力掩藏着。
顧雲浩看在眼裡,卻裝作不知。
畢竟誰沒個隱私呢?
也不是人人都如楚毅那般大大咧咧地,什麼事都往外說。
“雲浩,我原是鄉試一結束,就準備着上京了,因走得急,倒是連你成婚都沒來得及參加。”
李文旭笑着端起茶碗,抿了口茶,說道:“現在想想,還真是有些遺憾。”
“你沒來倒還好,我可實在受不住那個鬧騰。”
聞言,顧雲浩也是爽然一笑,毫不介意地擺了擺手:“你是曉得楚毅的,他帶着陵江書院那些人,差點沒把我家房樑給拆了。”
聽了這話,李文旭鬆了口氣,又是笑道:“我倒是挺羨慕你,聽說弟妹乃是大家閨秀,父親還是兩榜進士出身。”
眉頭微微一蹙,顧雲浩卻是覺得這話好似有些不太好聽。
即便這個時代成婚,是要講究個門當戶對。
但從內心來說,他贊同這門親,一則是因爲老師江程雲保媒,二則也是因着定親前見過趙妍,感覺她是一名自己比較欣賞的女子。
只是在旁人看來,可能就不太一樣了。
畢竟從事實上來說,這親事確實算他們家高攀了。
他本是個灑脫之人,雖然聽出李文旭話中的意思,轉念一思,倒也不甚在意。
反正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直便好。
“既是羨慕,何不也早些娶親?”
顧雲浩轉而笑着問他。
說起這事,顧雲浩還是覺得有些佩服李文旭。
在成婚這件事上,居然比他這個穿越人士還要堅定。
即便是他,也是扛不住家裡的壓力,娶妻成婚。
而李文旭比他還年長一歲,現在已經是將近二十了,論理早就該到了成親的年紀。
結果人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居然拖到了現在還未成家。
思及至此,顧雲浩也有些忍不住想爲他點贊。
這纔是真勇士。
“還是未到時候。”
李文旭平淡地一笑,說道:“我還是想先好生讀書,成親難免分心。”
聽了這話,顧雲浩也不多言其他,只是表示理解地點了點頭。
其實先前家中催婚之時,他也經常用說這話。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便說到明年的會試。
“今年的天太冷了,這雍京比咱們淮安更是冷上不少,不知春闈之時,會不會好一些。”
李文旭笑着說道。
聽了這話,顧雲浩也是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若春闈之時,天氣還不轉暖一些,僅穿一身單衣的話,怕是不少人都得傷風。”
“文旭,我看咱們還是得早作準備纔好。”
聽着顧雲浩這話,李文旭也有些詫異,便問:“這個如何準備?”
“現下天越來越冷,我看咱們還是儘量少加些衣裳,習慣了這天氣纔好。”
想了想,顧雲浩又說道:“若是不然,等到春闈之時,驟然只穿單衣,我等久居南方,那多半是受不住的。”
聽了這話,李文旭先是眼前一亮,隨即又面帶猶疑地道:“你這法子好倒是好,只是我怕還未到春闈,咱們便先病倒下了。”
“現在病了,還有時間請醫吃藥,若是春闈時,那可就只得聽天由命了。”
顧雲浩說道:“且現在天氣還不算最冷,在接下來的兩個月裡,咱們慢慢適應便好。”
現在快到十二月了,離春闈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
想來在這兩個月裡,讓身體適應北方的寒冷天氣,應當還是會有些成效。
細細思量了一番,李文旭也覺得此話頗有道理,當下自是點頭稱是。
過了會子,兩人又想起了遠在淮安的季航。
看着外面身上穿着厚棉衣的行人,顧雲浩仍不住輕聲一嘆。
“季兄要待年後方纔上京,雖是運河不至於封凍,但這樣冷的天氣在江上飄十多日,估計也是不易,只盼他一路順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