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六章 誰言寸草心 報得三春暉(十)
雖然春節這幾天縣裡的信訪辦和紀委並沒有辦公,但是就是這麼兩天的時間,信訪辦和紀委已經接到了不下幾十份關於褚言猛貪污受賄、以權謀私的舉報材料。讓留在信訪辦和紀委值班的人員也不由的瞠目結舌,不知道褚言猛到底得罪了誰,以至於遭到這樣的報復。雖然現在已經不是十幾年前“一張郵票八分錢,要讓紀委查半年”那個聞舉報就色變的年代了。但就是因爲如此,紀委和信訪辦一下子收到了這麼多關於一個人的舉報材料,從側面也說明被舉報的這個人犯了衆怒,或者是已經到了牆倒衆人推的境地,要不然斷然不會如此。而且更爲重要的是這些舉報材料上所列舉的問題很多看上去都並非空穴來風、胡亂攀附,大部分看上去都是言之有物、證據確鑿,隨便提溜出一份來都能讓褚言猛吃不了兜着走。
正是因爲聽到了這個消息,何書紅心裡纔打起了如意算盤。如果項北京真的對褚言猛極度的不滿,想要動一動褚言猛的位置,手頭有了這麼多“充足的彈藥”,這件事操作起來就相對簡單了許多。所以說,官場上如果領導對某位下屬不滿意,想要調整一下他的位置,大多數時候根本用不着自己動手,只需稍稍透露些風聲出去,有大把的人會乖乖的跳出來充當打手的角色。
當然,何書紅也知道在這場博弈中他勝出的機會其實非常小。這幾天他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關係,打聽到的這麼多覬覦褚言猛位置的人裡面他根本就排不上號。但是他也有別人比擬不了的優勢,那就是他和沈揚眉的關係非同尋常。雖然他不清楚沈揚眉對項北京有多大的影響力,但是作爲項北京手下最爲親近且位置最爲重要的一個人,只要沈揚眉肯爲他的事情下死力氣,在項北京面前爲自己說項,他未必沒有機會成爲上常委會討論的最後幾個人選之一。只要是能上常委會,讓衆常委記住他的名字,他的目的也就達成了一多半,要知道以前有個詞叫“簡在帝心”,不就是說的這個意思麼?
至於能不能當選,那就要看老天是不是站在他這一邊了。
正是因爲心裡有了這樣的想法,何書紅纔會大年初一冒然的登上了沈揚眉的家門。須知道類似這樣“謀*官”或者是“跑*官”的事情,自然是越早下手越好。要不然被別人捷足先登佔據了項北京手裡的推薦名額,那即使是沈揚眉有天大的本事總不能逼着項北京言而無信吧。
看着何書紅緊張的盯着自己,沈揚眉突然“呵呵……”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搖着頭道:“不知何大哥你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項縣長可是從來沒有在我面前露過這方面的口風啊!”
“呵呵……小沈你可是夠狡猾的,既然你沒有否認,那就是這件事並非空穴來風嘍!”何書紅笑呵呵的道,“說實話,這件事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金玉滿堂因爲贊助了縣裡的軍分區慰問演出的事情,現在已經是鹹魚翻身。而金玉滿堂和褚言猛前一段時間鬧得沸沸揚,現在金玉滿堂靠着項縣長的支持贊助了此次盛舉,現在都要成爲軍分區的定點招待單位了,這樣明顯的訊號還不足以說明問題麼?”
對於何書紅的話,沈揚眉只能是笑了笑,未置可否。其實就連沈揚眉自己之前也沒有考慮到這件事,雖然說由“金玉滿堂”贊助軍分區慰問演出的始作俑者是沈揚眉,但是沈揚眉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幫徐曼麗一把,將她拉出這沼泥潭。只不過事後沈揚眉細細想來,他卻是發現他忽略了某些事情,他似乎忽略了褚言猛在項北京一案中的扮演的角色,當然歸根結底還是因爲沈揚眉的上一世的記憶在作怪。
在另一個時空,項北京沉冤得雪之後,王德才一系的舊賬被一一翻了出來,紛紛是鋃鐺入獄,但是這羣人裡面卻是沒有褚言猛的名字,或者是說因爲褚言猛不像王德才手下的“四大金剛”那樣臭名昭著,他的名字被沈揚眉給忽略了。反正是沈揚眉循着前世的記憶,根本就沒有想起褚言猛還曾經擔任過項北京的副手負責水泥廠的改制工作。只不過在他說服項北京答應由徐曼麗的“金玉滿堂”擔任軍分區慰問演出的贊助單位之後,他細細的思量,覺得項北京的態度有些奇怪。
沈揚眉跟着項北京前前後後這麼多年,對他的個性自然是非常瞭解,項北京不是一個能輕易被人說服的人,有着非常執拗的性子,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對王德才一而再再而三的示意不必糾結於水泥廠背後的問題之後,非要窮追猛打查到底,以至於被王德才設計入獄。
沈揚眉想及當初他說服項北京時給出的理由未必能多麼讓人信服,但是項北京卻是聽了他的話之後只是稍作沉吟就答應了他的請求。因爲當時沈揚眉一時高興未能想到這一點,但是事後想來卻是讓他覺得說服項北京的過程似乎有些太輕鬆了。直到那時,他才仔細的考慮起了項北京、褚言猛、徐曼麗之間的關係,突然之間他纔想到褚言猛曾經在項北京的案子裡面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項北京心裡對褚言猛真的一點怨憤沒有麼?尤其這一段時間褚言猛可是和常務副縣長呂思明走的這麼近,而呂思明是誰的人,是市委副書記李大力的嫡系,而項北京最爲痛恨的王德才也恰好是李大力的人,或許看見褚言猛這麼着力的打壓金玉滿堂他心裡正高興狗咬狗呢?而他之所以一直沒有對褚言猛有什麼動作或者一直忍着褚言猛,或許是出於他剛剛登上縣長的座位,根基不穩,這個時候他如果再冒失失的拿褚言猛開刀,不但會給人留下一個睚眥必報、無容人之量的印象,而且在呂思明的支持下,他也未必動得了褚言猛。就這麼看着他們內鬥也不失爲一件樂事。
可是這個時候,沈揚眉卻是主動出頭將刀子遞了上去,比起金玉滿堂,項北京自然更願意看着褚言猛的倒臺。也難怪當時項北京的態度很是曖昧,或許他也誤會了沈揚眉的意思,或許他也以爲沈揚眉是揣摩透了他的心思,給他解決難題來了。想到這裡,沈揚眉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暗道自己當初還是想的太簡單了,如果能早點想到這些,哪裡用得着費這麼大的功夫,繞這麼一個圈子。
…………
“好了,小沈,你不用送了,我們回去了。總之,老哥的事情就拜託你了!”說着,何書紅伸出手握住了沈揚眉的手,用力的搖晃了幾下,這才轉過身拉開車門鑽進了車子裡。搖下車窗對着沈揚眉擺擺手,車子隨即絕塵而去。
沈揚眉看着車子的慢慢消失的視野中,這才苦笑着搖了搖頭。於公於私他都不能拒絕何書紅的請求,於私而言,他確實是欠了何書紅不小的人情,如果真的放手不管,難免讓人覺得齒冷。於公而言,如果褚言猛真的倒臺,相比較由一個陌生的人擔任縣企業辦主任他自然願意和他私交甚篤的何書紅上位。倘若何書紅真的能如願上位,有了何書紅的支持,他下一步的企業改制工作相對而言就會輕鬆許多。
尤其是何書紅這個人有着非常出色的經濟頭腦。雖然限於何書紅位置的關係,沒做出過什麼讓人眼前一亮的事情。可是據沈揚眉得知,寶寺鎮鎮政府將原來的圍牆推倒建起門面房出租出去這件事就是何書紅首倡的。當時鎮裡還有許多領導覺得這樣有損政府的門面,鎮政府竟然成了收租的,說出去讓人笑話。可是何書紅卻是極力的遊說鎮黨委書記錢取義和鎮長黃明亮,最後終於是說服了兩位,同意了他的提議。後來他又將鎮政府每幾天一次的集市挪到了鎮政府前面的這條街道上,一下子讓鎮政府這一排出租房成爲了“黃金位置”。每年只是這一塊收入就解決了鎮政府迫在眉睫的問題。事情雖然微小,可是卻看出了何書紅的獨到的經濟眼光和開放的經濟頭腦。現在要發展經濟,墨守成規是絕對行不通的,最起碼在這一點上何書紅做的不錯。只不過沈揚眉也知道想將何書紅推上縣委辦主任的位置上不是件簡單的事情,還需要從長計議!
沈揚眉苦笑着搖了搖頭,剛想回轉身回家,就看見遠遠的一輛汽車風馳電掣一般駛了過來。沈揚眉遂停下了腳步,遠遠的打量着,隨着車子越駛越近,他已經看的清楚,除了羅胖子還能有誰。自從兩人大學畢業之後,每年的大年初一,羅帥總會到沈揚眉家裡來一趟,給沈揚眉的父母親來拜年。而到了初三或者初四走親戚串朋友的時候,羅帥一家又會來上門拜訪,這也是兩人雖然不是兄弟卻勝似兄弟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