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叢錦淡淡地掃了一眼下面舞姬們平凡無奇的歌舞,側頭正要向林貴妃說些什麼。眼角的餘光卻猛然瞥見從穿堂那裡走出來一個盛裝的麗人,再瞧清楚來人時,驚愕萬分,頓時愣在了那裡。
只見那女子脣紅齒白,眉目間隱隱有着一股自信。尤其是那烏黑髮亮的眼睛,好像會說話一般,讓人一看到就忍不住被攫住了目光。光潔的額頭處,一抹白色有些閃閃發亮的花鈿,晃得李叢錦有些眼花。仔細一看,竟是一朵白梅的模樣。像這種花鈿在李唐是十分流行的,但多半是用粉紅色或者正紅色來點綴,顯得突出又襯托的肌膚勝雪。
可她卻反其道而行,偏用白色綴銀光的顏色,將冬日裡盛開的最嬌豔的白梅畫了上去。她頭上插着的是一隻特別耀眼地九尾鳳凰簪,這次是一個全新的鳳簪,不再是以金黃爲底,而是通身碧綠的翡翠,卻鑲嵌着着金黃色的葉片點綴,那細細的流蘇下,是鳳凰焦尾的陪襯,隨着她的緩緩走動,輕輕搖晃着……
再見她身上所穿的衣衫,是正紅色百鳥朝鳳現牡丹的廣袖鳳袍。那銜着金線的衣襟,一路向下望過去,有隻安靜地棲在梧桐枝頭的鳳凰,正俯視着下方所有鳥類,鳳凰的眉目間隱隱有着大氣凜然的王者氣息,怪不得人常說鳳凰是鳥中之王。鳳凰其實本是虛構之物,並沒有人真的見到它的樣貌。然而或許正是因爲這樣,才更加讓人望之驚豔。
連蛋蛋這真正的鳥中之王在看到那鳳凰時,都忍不住花癡地湊上去,想要勾搭一番,口裡直叫着”好看!真好看!“,又何況是衆人呢?
殿中所有人都被這人的忽然到來給吸引住了,衆人不由自主地停下杯箸,甚至於連跳舞與吹奏的人也不由地停了下來,一道道驚奇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匯聚到她的身上。
李叢錦的目光始終沒有收回來,他只是在想,眼前這個風華絕代的女子,真的是他認識的那個癡傻的、趙國公長孫老匹夫之女——長孫蘭芷嗎?
長孫蘭芷翩然走向李叢錦,目光不經意地掠過滿含憤怒卻又不敢表露出來的林貴妃,脣角微微上彎,心中冷笑一聲,林貴妃
,你現在知道着急了?知道沒有斬草除根的後果了?
林貴妃廣袖下的雙手迅速地收緊中,指甲都幾乎要掐進肉裡去。她的脣角微微顫抖,雙眸微微眯起。
好,你很好!長孫蘭芷,想不到你竟然有如此城府,倒是我小瞧了你!
須臾,長孫蘭芷已經走到李叢錦身前,褔身下拜,口內恭敬地說道:“臣妾參見皇上,皇上吉祥。因梳妝耽擱了時間,所以姍姍來遲,還請皇上降罪。”
衆人聞言,心中一驚。此人何時回宮的?爲何會公然出席?要知道,幾乎人人盡知皇上最寵愛的人是林貴妃,所以今日並沒有攜帶其他妃子入殿。她的突然出現,不免讓大臣們面面相覷,思索起內裡的深意來。
難道,皇上對趙國公的態度改變了?
當孫墨生和李叢息看到來人後,心中同時升起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
兩人對視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當下,便不動聲色地接着看過去,細細的打量一番。
李叢息是認識長孫蘭芷的,但是當他看着此時此刻的長孫蘭芷,明顯感覺到她身上再也不是當初純純的癡傻氣息。李叢息微微眯起雙眼,總覺得像是看到某個顧盼生蓮、笑顏迷人的人……
李叢錦根本就沒有邀請長孫蘭芷前來,但她這樣一說,他也不好當面拒絕。再加上她是代皇后身份,在人前身份和地位都等同於皇后,自己公然帶着林貴妃前來已是於理不合,斷然沒有在文武百官面前摔自己的顏面之理。
於是,他起身含笑扶起長孫蘭芷,看向她那令自己驚豔一瞬的面龐,溫聲說道:“皇后謙讓了,朕怎麼會因爲這等微末小事責怪於你。只是你纏綿病榻多日,朕怕你身子不好,無法支持太久。若是不小心再累到,倒叫朕無法向請兵出征的趙國公解釋了。”
言下之意是,你這癡傻女子若是識相的話,就趕緊回未央殿去,別在這裡丟了皇家顏面纔是。
長孫蘭芷聞言,心中又是一陣冷笑。
混蛋皇帝李叢錦不提長孫睿倒還好些,一提起父親,長孫蘭芷心頭的怒火就無法
澆滅了。
念頭轉過,她緩緩揚起臉來,面上卻是溫柔地笑模樣,脆聲說道:“皇上體恤臣妾,臣妾心裡自是喜不自勝。但今夜乃是辭舊迎新的大好事,臣妾作爲目前六宮之首的準國母,實在是不能推脫着不來。”
當長孫蘭芷站起身後,衆人才膛目結舌地張大了嘴,怔怔地盯着她鳳袍後面的那隻碩大無比的火紅鳳凰。
只見那隻鳳凰正展翅高飛着,翅膀的邊緣竟分別恰到好處地繡在了長孫蘭芷的後肩袖處。搔首弄姿卻又不忘翱翔的鳳凰,張口嘶鳴着,叫囂着,任憑誰也無法奪去它最璀璨的光芒……
鳳尾的羽毛隨意的散着,彷彿是漂浮在天空中輕輕舒展着,又像是隨風在揮舞着。那鳳凰的周身,有幾朵金絲錦雲作陪襯,分明是在告訴別人,這隻似在飛翔的鳳凰,確實是在天空之上翱翔着的。
衆人全都目瞪口呆,被長孫蘭芷這一身驚豔的打扮給蠱惑了。再一對比自己印象中的那個癡傻的代皇后,更是覺得訝然,難道過去的那些傳聞,全都是謠言?
呈現在大家面前的,明明是一個溫柔端莊又識大體的皇后娘娘嘛,她哪裡有半分癡傻模樣?
長孫蘭芷爲了出席今日的宴會,不惜私下花重金趕製出來這樣一件鳳袍,就是爲了今晚盛裝出席。
今天這一身,比起她回宮那天穿的鳳袍,更是大氣得體,又充滿了國母的威儀。
理所當然地看到衆人對自己的驚羨時,長孫蘭芷脣畔的笑意加深,雙眸一眨不眨地看向李叢錦。
長孫蘭芷今晚的豔麗着裝,已經讓李叢錦覺得所有美麗的事物皆不過如此,都比不上此時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長孫蘭芷。再配上她這樣沁人心脾的笑容,更是有些如癡如醉了……
林貴妃始終低垂着頭,緊咬着下脣。她本來是想借着這個機會好好出風頭的,好讓人們看看她纔是後宮裡真正的女主人。卻不成想,半路上殺出來一個身披火紅鳳凰的長孫蘭芷,硬生生掩蓋了自己之前所有的鋒芒。
她林歡如何曾輸給過這個傻子?她又怎能輸給這樣一個傻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