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園外的大理石大道上, 兩個悠閒的身影一步一步慢慢行走着,伴着流雲和風,迎着落葉樹影, 天微涼, 遠山重重, 如畫般風景迷人, 有美少年一名, 有痞少女一枚。
“你確定我們這麼出來不會被跟蹤?”自從昨天從蘿槿軒出來之後,竺卿宛開始了各種跟蹤與反跟蹤,上演一幕幕碟中諜, 潛伏,五號特工組的劇情。在斑駁葉影中尋找有可能躲藏偷窺的伏擊點, 甚至連沐浴都不敢了, 要是這會有個人正躲在暗中看她有什麼嗜好, 豈不是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她揪了自己一把,順便吃了傅薄雲一把豆腐, 神神秘秘地在兩邊溜達了會,“我覺得,有人在跟蹤我們,真的,會不會被那個面具男盯上了?”
傅薄雲對此嗤之以鼻, “他要是想知道什麼哪需要派人跟蹤啊, 這個是最下等的策略好不好, 只有女人抓男人在外面跟人通|奸纔會這麼做。”
“你很瞭解?”
“我說宛姐, 咱能走得不要像做賊一樣麼?就我們這種走法, 不幹壞事別人都覺得我們要去幹壞事了。”
“我們本來就是去幹壞事的!”
竺卿宛在四周巡視着,久久徘徊着, 愣憑傅薄雲怎麼說她都不出她的直徑範圍。
“你在找什麼?”
“我的馬呢?”
“……”
在傅薄雲的強烈抗議下,竺卿宛只能放棄了騎馬前去白楓閣的想法,其實她是想看小弟弟暈馬吐得死去活來的樣子的,只不過傅薄雲一臉我吃了炸彈隨時爆炸的樣子,竺卿宛也只得作罷。
協商的最後,竺卿宛屈服於傅薄雲的淫威之下,用輕功前去,環保高效無污染,沒有破壞大氣層的尾氣排放,沒有佔地的運輸工具,有的是征服懶人的意志力。
兩人停在路邊一座不起眼的——茅屋之前,竺卿宛驚得下巴快脫臼,指着那破敗的茅屋,顫抖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白楓閣?真是亮瞎了我的24K鈦合金狗眼。”
若不是這看着臨近倒塌的茅屋上面斜斜地吊着一塊被白蟻啃着滿是洞洞的竹匾上依稀可見“白楓閣”三個字,竺卿宛一定覺得自己走進了貧民窟。這若是公子亦的,那與浮生園簡直就是天壤之別,從浮生園撬一塊磚頭下來都能給這茅屋重新修整一下。
“這大概就叫做掩人耳目?”傅薄雲同樣不可思議,傅家密探得來的情報,說白楓閣在離浮生園百丈之外一條崎嶇山路的路邊,他嗤之以鼻,原想先探着一番,想起公子亦的作爲,加上傅家天生的清心寡慾,硬是將他的好奇心壓制了這麼久,如今碰上個竺卿宛這般不要命的,青春年華的叛逆心就出來了。
他伸手正要攏去門口掛着的一片蜘蛛網,一道黑影“咻”的躥了上來,將傅薄雲逼退三步。
竺卿宛直瞪瞪盯着傅薄雲的手指,慶幸他反應敏捷手指沒有成爲別人的腹中之食。
原來傅薄雲站得位置上,威風凜凜地站着一條——黑狗,長毛迎風飛舞,四隻小粗蹄撐着地面,烏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傅薄雲。
竺卿宛向來喜愛長毛動物,盯着那小黑兩眼發光,偏偏小黑不領情,一直“汪汪汪”叫個不停。
傅薄雲將竺卿宛拉後幾步,“這狗有點兇狠,你小心着點。”
小黑一聽,頓時不高興,叫聲都比原來提高了好幾倍,衝着傅薄雲齜牙咧嘴,附下前身,蹬蹬後踢,朝傅薄雲竄去。
“咦,這畜生還聽得懂人話?”傅薄雲靈巧地讓開,撿了根樹枝,開始逗狗。
小黑纔不理他,後退在地上蹭了蹭,狂叫了幾聲,將自己當做狗肉炸彈丟了過去。
“狗狗是人類的好朋友,你不覺得這小黑長得很可愛嗎?真想摸它幾下,手感一定不錯。”
正在聚精會神與傅薄雲戰鬥的小黑突然停了下來,端坐在地上朝竺卿宛不住地晃尾巴,發出“唔唔”的低吟,仰頭四十五度無比呆萌地望着竺卿宛。
神馬?!真的聽得懂人話!竺卿宛蹲下身子,狗頭從四十五度隨之平視,“我可以摸你嗎?”她的內心掙扎了一會,自己怎麼可以對一條狗說出這麼曖昧的話,怎麼感覺像嫖客在調戲青樓女子!節操呢?節操掉了一地!
小黑吐着舌頭點點頭,一身烏黑亮麗的長毛足以替洗髮水做廣告,看見它耍帥,我知道我喜歡它,看見它的溫柔,更讓我心動。秀毛動、靜,每一面都美。毛動,心動,飄柔。
竺卿宛小心地伸過手,撫着小黑的頭,長長的毛貼在手心癢癢的,她“咯咯”的笑了幾聲,小黑便溫順地向她靠近,頭在竺卿宛的手間討好的摩擦,爪子按上她的手,帶着口水的舌頭舔了舔手心,讓她抓抓。
傅薄雲在一邊無語中……
竺卿宛向他勾勾手指,“快來快來,好聽話呢,真可愛!”
小黑原本警惕狠猛的眼神化作春水般的溫柔,竺卿宛抱起它,它便乖乖地躺在她懷裡蹭啊蹭,傅薄雲一臉不屑:“就是畜生的樣子!”
小黑從竺卿宛懷中一躍而起,從溫柔的小怪獸變身奧特曼,施展技能攻擊傅薄雲。
“不會吧?”傅薄雲仰天淚眼婆娑,“這貨是真聽得懂人話?”
“你傻啊,還不快讚歎它幾句?”
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傅三公子屈服在一條狗的威勢下!
小黑高貴冷豔地站在地上,長毛異常有型,桀驁地望着傅薄雲,低低地叫了幾聲,你個笨蛋,沒聽見叫你讚美我麼?趕快讚美,本大爺時間寶貴,不把我讚美的輕飄飄的,你就別想看見裡面的那個糟老頭!
“小黑大人,您真是威風凜凜霸氣側漏狂傲不羈尊貴無比,比起您一身順滑的毛,香玉樓頭牌玉無瑕也要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看您這雄偉的身材,這抽象的臉蛋,這邪氣的眼神,這傲嬌的姿態,這性感的嘴脣,這尖銳的厲牙,無一不讓人爲你神魂顛倒。您魅惑衆生顛倒世人,雌性動物視您爲男神!夠了麼?”傅小弟忍不住乾嘔起來。
小黑站在原地聽着傅薄雲的讚美,從原先的不屑變得冷峻變得嚴肅變得鎮定變得淡然變得嬌氣變得嬌柔變得無比自戀。它一步一步靠近傅薄雲,如小女兒般嬌羞,長毛在傅薄雲腳邊盪來盪去,前蹄竄到他腿上,索要抱抱!
傅薄雲顫抖着——抱起小黑。
“我可以抱你嗎愛人,讓我在你肩膀哭泣,如果今天我們就要分離,讓我痛快地哭出聲音。我可以抱你嗎,寶貝,容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你也不得已,我會笑笑地離去。”竺卿宛瞬間被這偉大感人的一幕震撼了,她正,流着淚唱歌,假裝啜泣。她走過去,拍了拍傅薄雲的肩,“雲弟,能伸能屈,乃大丈夫之所爲。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看好你哦!”
此刻竺卿宛推開門,身後跟着一人一狗,再無活物阻攔。原來,凡是要進入白楓閣的,必須要經過白楓閣門神小黑這一關,只是衆人蔑視於一條小狗,態度謙恭者無視它,態度惡劣者襲擊它,沒人想到狗也是有尊嚴的,狗也是需要誇獎的,狗也是萬千世界芸芸衆生中的一員,狗也是自戀的!
自戀的小黑在多年裡第一次被大幅度的讚美,連走路都走成了貓步(狗爲什麼會走成貓步?),自覺地做起嚮導,爲二人引路。
竺卿宛鑑於小黑不計前嫌勤勞善良熱情好客的中華民族優良傳統的繼承和發揚,一路不停地誇獎它,某狗頓時找不到東南西北幾欲暈厥,這才使竺卿宛閉上嘴。
國際反自戀聯盟的第二大目標——小黑!
初進茅屋時這裡面的擺設如二人所想,髒亂,破舊,散發着一股黴腐之味,悶悶的氣息讓兩人難受,到處佈滿灰塵和蜘蛛網,爬着各種不知名的昆蟲。
“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竺卿宛拭了一指灰塵,“這麼厚,至少有四五年無人進出了。”
說罷自己也訝異了小會,浮生園的建成至今也是四五年,這四五年白楓閣少有異動似是在韜光養晦,說白了則是到處派遣狗仔隊進行不道德活動發掘各種有震感力的娛樂八卦和獨家隱私。小黑將二人帶了進來,看來這屋後別有洞天,裡面的人一定有其他的進出口,只留給世人一個無人居住的入口。入口處只有小黑守着,來者定有不少武林高手,爲何無人能夠進來,莫非這小黑有什麼天賦異稟,戰鬥力直逼藏獒?
傅薄雲也想到了這一點,慶幸與竺卿宛同行,誰會知道進入此地的秘訣竟是讚美一條狗?
“汪!”小黑朝着一口乾涸的骯髒的大缸叫了一聲。
傅薄雲領會,運起內力一張拍在大缸上。
“噗!”原本狹窄的小屋內煙塵滾滾,揚起塵埃落在兩人一狗身上,小黑渾身一抖,空氣裡濃厚的塵土又多了幾根狗毛。唯獨那大缸紋絲不動。
兩人被灰塵嗆得說不出話來,生怕一張嘴就一把積灰,竺卿宛輕叩大缸,指了指缸,勾了勾手指。
傅薄雲懂了竺卿宛的意思,普通的水缸,被傅薄雲這灌注內力的一擊,早已破碎,這缸顯然是採用了特殊的材料,建造者明知會有人意圖移開它開尋找機關,索性給它造了個金剛不壞之身。但也正是如此,才說明這機關或者入口並非是將缸身移開那麼簡單。
小黑不叫了,作爲一隻愛乾淨的黑毛狗,它很厭惡這一身灰塵弄得身上灰不灰黑不黑,嚴重影響了它一身引以爲傲的長毛,它繞着缸身走了一圈,蹦了幾下。
竺卿宛和傅薄雲眼前一亮,竺卿宛捂着口鼻對着傅薄雲奸笑,這等苦力活,應該讓男人幹才對。傅薄雲掙扎着向後退,猛不丁竺卿宛一個老鷹捉小雞一般將他丟盡缸裡。原本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傅三公子瞬間狼狽地像幾年沒洗澡的乞丐。
這缸比普通水缸深了很多,傅薄雲在缸裡摸索了一翻,一手拂去全是落塵,讓着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好生難熬。
外面的竺卿宛叩了幾聲,問他找得如何,傅薄雲將水缸摸了個透,也沒摸到有凸出的機關按鈕。
小黑鄙夷地意圖眼神穿透水缸射到傅薄雲身上,你咋就這麼笨呢?你沒看到本大爺的提示麼?你還能在呆一點嘛?愚蠢的人類啊!
竺卿宛等不及了,拎起小黑縱身躍入缸內,砸了傅薄雲一個滿懷。
不要啊——本大爺沒說要進來啊——你們怎麼可以這樣逼良爲娼——本大爺可是清白之身——你們這叫虐待動物啊有木有!
小黑咆哮了,小黑的自尊心自信心受到了嚴重的侮辱和創傷,小黑它沒有蓋世武功,小黑它小巧玲瓏,小黑想跳出水缸,可是小黑無能爲力!
竺卿宛和傅薄雲衝着小黑奸笑,你已經跟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了,還不快打開機關?
小黑婆娑着眼淚,憂鬱着眼神,那一身傲嬌的長毛蔫了下來。竺卿宛和傅薄雲退到一邊,看小黑的專場秀。
它蹦了一下,它蹦了第二下,它蹦了第三下,直到它蹦到第十下,“轟”兩人一狗腳下落空,一起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