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鄒天傑無聲失笑。“你勸人的方式真特別。”
蔓君回頭看了一眼鄒天傑,“沒有,也沒想過要勸你的。帶你上來,或者是想讓你跳樓的,那樣比餓死利索多了。但是,我突然想到,跳樓死掉……太難看,還是算了。”
“那是我傻了。謝謝你,我不會再讓身邊的人難過了。”鄒天傑趁着說話,已經很有技巧地靠近她身邊了,在隨手可及的位置上。“池小姐,有沒有覺得,你說話的口氣越來越像一個人。”
“誰?”
“諾啊,你老公。”大概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咦?我讓你不要過來,你怎麼過來了?”
“這樣說話方便點。”他試着溫和的擠出一絲笑容,但憔悴的臉頰看起來很是慘淡。
蔓君直着腰,有點防備的提醒,“但是,你過來不要跳下去。”
“……”
看着她的目光,鄒天傑腦袋閃過一絲怪異的念頭。
他伸手把她抱了下欄杆,安然的放在地上。“你剛纔真打算自殺嗎?”
“沒有。”
“沒有就好。”他有種給人設計了的感覺,諾說過,和她相處不能按正常人的思考方式來交流,那時他當笑話在聽着,原來確實有這一回事。
“我和你,如果有一個自殺了,諾都會難過,我不想他難過。生命短暫又如何?來過就行的,但不要笨到由自己親自來結束,那是傻瓜纔會做的事。”
“你不說過,上次病了一回嗎?”鄒天傑隨口就挑了她一回毛病。
“上一次……不算的,生病了,誰都會有。”
“……”
“你也生病了,但是這個世界並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會生病的。”
“換作是你,你會怎麼做?”
“幾千年來,每一個人都逃不掉的,就是死亡,有人遲一點,有人早一點,遲一點的,不一定幸運,早一點不一定就是不幸。”
鄒天傑舒緩了一口氣,坦然說,“我還以爲,在你的口裡,會聽到,什麼‘在短暫的時間,就想想,自己最想做什麼吧。做了,以後不會後悔的’等等,這些老話呢。”
“想聽嗎?想聽我說說吧。”
聞言,鄒天傑一愣,她挺特別的,難怪諾會掉進愛情裡去,看着她詢問的眼睛,說了一句,“好吧。”
“在短暫的時間裡,就想想——做什麼,那個……下一句是什麼?”剛纔沒有留意聽。
“哈哈!”鄒天傑笑了。
雖然只是笑了一下,但確實是因爲她笑了。只要能笑出來,多少也代表着有一點點的釋懷了吧。
在樓梯角里,肖諾整個人順着牆壁癱軟了下來。這時,他才知道自己剛纔有多害怕,若不是蓮姨拉着,那時他真會魯莽衝了出去,反而會嚇到蔓君。
“蓮姨,謝謝你。”若她真掉了下去,他不敢想像。
蓮姨眼睛也紅紅的,“少爺終於想通了,是我該謝謝你們。”眼睛眨了眨,淚就滑落了下來,撇過頭,悄然抹掉。
半晌,蓮姨懇求說着,“諾少爺,我們下樓去,可以嗎?少爺肯定不希望剛纔的事,讓我們知道的。”
“嗯。”肖諾悄然看了他們一眼,即和蓮姨下樓了。兩個人還說着,要煮點什麼東西給鄒天傑吃。
而陽光下的二人,並不知道剛纔的一幕,快嚇破某某人的膽了。
“你爲什麼要來這裡?諾呢?”
“……來看你啊。”
“有目的的吧。”
“替諾照顧你啊。”蔓君一說,碰到鄒天傑不太相信的目光,隨即一想,這種說明似乎有點不太合理,畢竟她和他一點不熟,說來照顧有一點說不過去。即抱歉地揚起了嘴角,淺笑說,“我接到電話時,他在睡覺,我不想吵醒他,就一個人過來了。”
“謝謝你能來。”
“……”
“嗯,如果不是你,天空不會這麼容易變得晴朗的。”鄒天傑仰起臉,閉上眼睛,感受着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感覺。
“今天有下雨嗎?”
“誒?”他睜大眼睛,疑惑看了她一眼,卻發覺她迷惑望着天空。再聯想起剛纔的話,瞬間明瞭。她真可愛,諾以後有她,應該不會再感到孤獨和寂寞了吧。
“池小姐,我想拜託你一件事,可以嗎?就當是幫我一個忙,最後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說吧。”
“你可以先答應我嗎?”
蔓君想了想,再想起鄒天傑的事,即點了點頭,“好吧。我儘量。”
“以後我不在了,請好好地照顧諾,可以嗎?”
“……”
“我是不是要求很過份?”
“不是,我不會照顧人,不會做飯,不會洗衣服……這些好像都是他做了。說起來,他照顧我多一點。”她低垂着頭,似乎有一點不好意思。
鄒天傑先是一怔,想明白了,又是一笑,兩個人說的“照顧”似乎不在同一個意思上。聽諾說,她是在文萊長大的吧,有些中文偶爾會不明白的。
“那你以後,可不可以對諾不離不棄呢?”
“不離不棄?!”
“就是不想離開他,行嗎?”他原來想說,讓她好好愛肖諾的,但想起她身上的情況,也許她還不能明白愛是什麼。
“……”
蔓君抿了抿脣,這個問題難到她了。半晌,她才說出了心中的糾結,“若他要離開,怎麼辦?我還要纏着他,不離不棄嗎?”
聽她這麼一問,鄒天傑倒有安心了。
“原來你在糾結這個。據我瞭解的,諾一旦動了真情就不會那麼容易就改變的,請放心吧。你知道嗎?他的心很不安,時刻在擔心着,自己給不了你想要的感覺,那樣就會留不住你。很沒安全感的那種。”
說起這一點,鄒天傑很是無奈,當時他還笑過肖諾也有這麼一天,和他在一起沒有安全感的應該是女人才對,而他卻是得不到安全感的人,很戲劇化了。
“現在已經沒想要離開他了。”蔓君說出了一個事實。會對鄒天傑講這麼多事,對她來說也是一個意外,就像是兩個老朋友一樣,在互相傾訴着。
“那以後呢?”
“……”
“留在他身邊,學着去愛他,替我安慰他,可不可以?至少幫他走出我的陰影。”鄒天傑很明白,自己的將來的離去對肖諾來講,肯定是一個巨大的打擊。說來,他很慶幸,在這之前,他能遇到了池蔓君,碰到自己心愛的人。
他一般不會主動求人的,但今天爲了肖諾,即便要他跪下來也願意的。
蔓君明白了,點頭說,“他會沒事的,就是你不說,我也不會離開他的。”鄒天傑的要求,她似乎沒有理由拒絕的,畢竟肖諾原本就是她的老公。
良久,鄒天傑深深呼了一口氣,“謝謝。能見到你,真好啊……”
“下樓吧。”蔓君挽起他的臂,看樣子是想扶着他。
鄒天傑很是感激,“我沒那麼弱。”
“可你瞧起來很弱。”她堅持着。
他輕輕一笑,就隨她了。剛纔是擔心她,忘記了累,站久了,確實需要依靠。有人關心、依靠的感覺真的很好,即便是對方是一個陌生的人。
兩個人又往慢慢地下着樓。某人似乎意識到某一件事,柔柔的聲音自樓梯裡傳了出來。
“你很奇怪……”
“怎麼說?”
“我怎麼會對你說那麼多話呢?”
“嗯?!”
“我以前幾乎不說話的。”
“是瞥太久了……或者我們的磁場相同。”
“……”
“怎麼不說話?”
“磁場暫時產生了排斥……”
“呵呵……”
“……”
兩人下到樓裡,便見到肖諾在大廳上,正半躺在沙發上閉目休息狀。
肖諾聽到腳步聲,馬上就翻坐了起來。看着他們扶着走下來,鄒天傑望着蔓君手,有點尷尬,希望肖諾不要誤會纔好。
“傑,下來了。蓮姨給你熬了粥,喝點吧。”
“好。”鄒天傑想不着痕跡把手抽回來,但是蔓君偏不讓他抽出來。他疑惑看着蔓君,卻聽她小聲說。
“還有幾步,就讓我扶你下去。如果你不小跌到,他會傷心的。”
鄒天傑聽了,很是無奈,想不到她還是一個執着的人。
“你就不怕諾吃醋嗎?”他也小聲詢問,還帶着幾分調侃。
蔓君淺淺一笑,以前或者不明白吃醋是什麼,但現在她已經懂了。“他沒你想的小氣。”
“你還挺護着他的。小心別把他寵壞了。”
“嗯,曉得。”
鄒天傑順着她,繼續讓她扶着,一個大男人讓一個小女人扶,換作以前,多沒面子啊,但現在他渴望着這一種的溫暖。
肖諾已經來到樓梯口下面,隱藏掉心底的擔憂,微笑望着他們。在好友面前,不能表現出一絲悲傷,不然,他會更難過。
他衝着兩個眨了眨眼,調笑着問,“你們在說什麼悄悄話啊?我背脊怎麼突然涼嗖嗖的。”
鄒天傑看出來,他並沒有誤會,就笑着說,“猜猜。”
“肯定是在討論我是不是太帥了,你們繼續說吧。”肖諾一攤手,無所謂地聳聳肩膀。
“這傢伙,哈哈!”鄒天傑忍不住笑了出來。腳步着了地面,蔓君經過肖諾身邊,輕聲說了一句,“他剛纔說你在吃醋。”
“咦?”
“誒?!”
兩個大男人同時一愣,盯上蔓君。
越看她平靜的臉蛋兒,他們的表情越是古怪。
添油加醋出賣了某人,同時,又損了某某人,這種事絕對不像某女會做的。對的,她只是很偶然說的,他們寧願這樣想。
這時,輕輕的,柔柔的細語,又冒出來了。“諾,剛纔傑讓我別寵壞你,你會被我寵壞嗎?”
“啊?!”
“……”
幾乎同時,一個吃驚,一個錯愕!再緊緊盯着某女,可惜她淡然眨着純純的星眸,一點也令人想像不到壞心眼。
肖諾首先回過神來,暗自感嘆,壞壞的老婆啊,但是,俊臉可不是這麼一回事,繃着臉頰,佯裝憤怒瞪着鄒天傑,“傑,坦白從寬!還說了我多少壞話?!告訴你,我老婆很純潔的,絕對、絕對、絕對不會使壞心眼的。”絕對二句,說一句有強調作用,說二次勉強可以,再三次——就絕對過頭了,肯定都變成否定了。那意思擺明在消遣蔓君使壞心眼呢。
“是啊,我不會說假話。”非常難得的,佳人聽不出來,還柔聲附和,更一邊說一邊認真的點了點頭,毫不愧疚地接受了肖諾話中的“純潔”。
哈哈!鄒天傑讓這兩個人一逗,禁不住笑得撇過頭時,心中的陰霾也暫時拋開了。
“少爺,過來吃點東西。”蓮姨準備了粥,因爲鄒天傑三天沒吃東西了,一下子不宜吃硬質的食物,這樣對胃很不好。
“好,謝謝蓮姨。我們一起吃吧。”鄒天傑說了,再回頭對蔓君和肖諾說着。兩人點頭答應了。
蔓君還是扶着鄒天傑往餐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