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汴梁論劍而發生明的、暗的、朝堂上的、朝堂下的、種種陰謀詭計,趙禳對此一無所知。
現在趙禳還懵懂的接待着範諷,這個範諷就是李迪之前推薦的範補之,補之是他的字,範諷纔是他的姓名。
上過茶水,趙禳開門見山的問道:“不知道範郎中尋本王有何貴幹呢?”
範諷並沒有立刻開口,而是一邊打着哈哈,一邊饒有興致的觀看着趙禳。“下官今日旬休,閒逛至此,發現王爺府邸實在是宛如人間仙府一般,碧波萬頃,涵虛天涯。花木茂盛,果實壓枝,曲徑通幽,實乃難得一觀之美景。下官實在是喜不自勝,萬望王爺海涵!”
趙禳心裡面翻了翻白眼,你道趙禳會信範諷的話嗎?趙禳這府邸園林美則美,不過因爲趙禳現在手頭上錢銀不多,偌大的園林只是僱了四個花匠管理,只是叫這園林可以觀賞,要說美得到那裡去,純粹是說空話。
再說,趙禳這一帶都是達官貴人居住的地方,要說園林,就連皇家園林都有,範諷何至於來進府求見?
不過既然範諷不想說,趙禳也不問,微笑着和範諷有一句每一句的說着沒有營養的話。當然了,以趙禳的性格,自然少不得在心裡面罵範諷一句老狐狸,外加問候一下範諷的女性親屬了。
範諷卻不知道趙禳對這樣的感官如此惡劣,他見趙禳脣紅齒白,相貌堂堂,兩目炯炯有神,心生好感,覺得這個會稽郡王趙禳不是一個無用的王爺了。
尋常宗室子弟嬌生慣養,基本上的是脣紅齒白的,但那些宗室子弟要麼印堂發黑,要麼就是眼神閃爍,一看就是夜夜笙歌的人。再過一段時間,範諷心中更是對趙禳的好感更濃。
皆因範諷和趙禳一直說的那些話,範諷還不知道嗎?看似有用,但仔細一想,都會發現全是空話。但趙禳卻不急不躁,臉上一絲不耐煩的神色都沒有,自己每說一句話,都會有應答。而且一臉認真的樣子,絲毫沒有給人一種敷衍的感覺。雖然趙禳應答的話,都是很空洞,不少都是‘哦’‘嗯’‘居然如此!本王受教了!’之類的話。
範諷覺得趙禳是一個可以託付重任的人,別看範諷好像多此一舉。張士遜、李迪這些宰相都定下來的東西,還用你範諷考驗?出了事情,有張士遜、李迪那些大個子定着。
政治上的事情,可是得小心翼翼。就好比劉娥垂簾聽政之前可不容易。當時有老臣寇準死力反對,並且已經勸說好病入膏肓的宋真宗,讓他和幾個大臣作爲顧命大臣,輔助年幼的宋仁宗了。
只是寇準爲人豪放,事情辦好了,喝酒高歌慶祝。不想酒後吐真言,把計劃泄露了出去,被劉娥所知。迅速聯繫上她朝廷上的盟友,在寇準發難之前將其扳倒。
雖然宋朝有不殺士大夫一說,但有的時候,殺人是不用見血的,更不需要自己動手。寇準被貶到雷州,雷州便是現在的廣東省雷州半島。別想着是廣東省,那地兒就是好的。這個時候,中國對於南方開發並不算好,也就是長江三角那裡比較好一些,過了這些地方,都是不毛之地,瘴氣充足。
寇準是1022年被貶,但寇準到了當地第二年秋天就咔嚓了。拋去在路上耗費的時間,寇準也就是到了雷州一年左右的時間,便去了地府。可見那裡的環境多麼惡劣。
範諷可不想成爲第二個寇準,所以他的小心謹慎,並非是毫無緣由的。
咳嗽一聲,範諷終於說出這裡這次來的目的了。雖然範諷用文人一貫的婉轉語氣,但意思趙禳還是聽得明明白白的。讓趙禳趁機接觸將門,好給劉娥施加壓力。這裡面自然少不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趙禳本來還怕自己結交將門,會招到很多仇恨的。這個時代的文人,對於武人非常的敵視,這種敵視就算到了北宋和西夏爆發戰爭也不過是稍微改變一點,一直到了靖康之變,這才讓武人的地位暫時擡高到和文官相當。
得了範諷的暗示,趙禳大爲高興。雖然這只是張士遜和李迪等皇帝黨的支持,但這已經足夠讓趙禳被彈劾的奏摺少了兩三成。
不過趙禳覺得不能夠這麼輕易答應下來,要不然豈不是太過便宜張士遜他們?
趙禳一臉驚恐的說道:“事情怎麼會這樣的?不行啊!本王可擔當不起這樣的事情,不行,這汴梁論劍不能夠辦了!”
範諷眉頭大皺,這會稽郡王不愧是叫怪王爺,之前看他也算是個人物,怎麼現在卻像個紈絝一般?過了半響,範諷卻回過神來了,甭看趙禳叫的響亮,但也就是對着自己說罷了!
就好比不舉報汴梁論劍,趙禳會立刻叫人進來,吩咐好善後的事情,但現在呢?在門外的侍女、侍衛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再結合趙禳的表現,範諷心頭一陣不舒服,他知道趙禳這是暗示好處。
不舒服歸不舒服,範諷出身官宦世家,爲官評價也是以幹練聞名。範諷很明智的壓下內心的負面感情,露出一抹溫文儒雅的微笑。“王爺,官家年紀已經如此大了,應當親政的。正所謂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如果連王爺都不幫官家出力,叫我等臣下忽然處之?”
趙禳一臉傷春悲秋的嘆了口氣,道:“範郎中你這話有道理,只是當初父皇大行,孤兒寡母的,正是靠太后一力維持。現在太后歲數都如此了,禳怎麼忍心苦苦相逼呢?本王也是讀聖賢書,《孟子》中有一句,本王深以爲然!‘孝子之至,莫大乎尊親’啊!”
範諷只感覺那蛋抽搐着,那叫一個痛。要說朝堂上下,那一個是反劉娥先鋒的,非趙禳莫屬。其他對劉娥痛恨、厭惡的,不是把感情隱藏起來,就是已經被劉娥貶官到偏遠地方。眼下趙禳卻說出這裡一句話,也虧範諷已經爲官十數載,城府也養成了不少,要不然早就忍不住指着趙禳的鼻子痛斥了。
這小狐狸可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