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洞見趙禳態度堅決,也沒有在意,點下頭,道:“那好,我進去和先生說一聲,想來公子也不會等太長時間的!”
等張洞入內後,呼延灼見左右無人,忍不住壓低聲音勸說道:“王爺,現在天寒地凍,我們這些大老粗也就沒有什麼關係,王爺萬金之軀,萬一感染風寒,那是可大可小的事情!”
趙禳搖頭道:“君子行之於世,以禮、信立命。主人沒有邀請便入內,是爲不禮。已經與張仲通約好,在門外等候,此時入內,則爲不信!”
王珪這個大老粗反而比好歹也讀過幾年族學的呼延灼明白事理一些,點頭認可道:“王爺所言甚是,呼延家大郎別再亂了王爺的禮信吧!”
呼延灼不滿的嘟囔着:“感情你們都是好人,就我一個壞人……”
趙禳聽了又好氣又好笑,也懶得理會這活寶了。
也不知道什麼緣故,過了半響,孫覆沒有派人來請趙禳等人入內不說,居然連派個人來支會都沒有。
呼延灼本來脾氣就不怎麼好了,在外面天寒地凍的待了那麼長的時間,肚子裡面早就憋了一窩鳥氣了。登時大怒:“王爺,這什鳥泰山的如此牛氣,居然晾了我們這麼長時間。按我說的,啥也不管,直接衝進去把這賊書生拿到青州,看誰擋得住!”
爲了表示說服力,呼延灼還抽出一根掛在馬鞍上的鐵鞭,黑幽幽的鐵鞭,在雪白的天地間,是顯得那麼的觸目驚心。
趙禳卻不以爲然的說道:“你若果是累了,便到那樹下待着好了。剛纔那些渾話就別亂說了!”
王珪這次卻不認同趙禳了,有些憤怒的說道:“這賊書生輕慢我們這些武人也就罷了,連王爺你都輕慢,活之何用啊?”
聲音裡面,透着濃濃殺機。
呼延灼大喜道:“還是王家郎來的痛苦,待我去收拾乾柴,在後面放他的直娘賊一把火,看這些只會動嘴皮子功夫的賊書生有什麼用!”
趙禳呵斥道:“都說別說這渾話了!一邊去,再讓我聽到,輕易饒不得你們兩個傢伙!”
頓了頓,趙禳接着安撫道:“泰山先生是一個有學問的人,教化子民。如果沒有禮義仁信,我們怎麼是人呢?豈不是蠻夷?我曉得你們對於士大夫不感冒,但也需分清情況!”
呼延灼和王珪雖然心中依舊有些不服氣,但趙禳軟硬兼施之下,二人也不好再說什麼。不過他們也受不得那鳥氣了,二人退到一顆松樹下。其他扈從也沒有留下來,而是散在附近警戒。
再過了約莫一刻鐘,還沒有人出來,天上已經落下一片片彷彿鵝毛一般的大雪。
呼延灼連忙跑過來,苦口婆心的勸說道:“王爺啊!都下雪了,別站了,到樹下避雪吧!要不然真的會感染風寒的啊!”
這個時代的醫學不發達,每年因爲感染風寒而病逝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也由不得呼延灼不關切。
趙禳卻是很堅定的要求說道:“吾意已決,無需多言!”
趙禳的話雖然不多,但那種斬釘截鐵的味道,已經讓人感覺到他的決心了。
呼延灼無奈,回去和王珪說了這事情,王珪也沒有辦法。二人只好商量一番後,讓人拿了一件披風給趙禳掛上,怎麼說也好抵禦風寒。
趙禳也沒有拒絕,不過哪怕站得腳麻木了,但還是沒有移動位置。
不知道爲什麼,趙禳有一種預感,這也許是其他文人接納自己的一個機會。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呼延灼都等的不耐煩,在遠處走來走去。趙禳的披風上都掛滿了白雪,遠遠看過去,那裡還是一個人啊?怕是會誤道是小童戲耍堆砌起來的雪人。
也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了,雪已經在趙禳腳下堆積起一尺多高,覆蓋到小腿肚子的位置上了。
“吱!~”一聲,只見一名身高五尺四寸左右,頭戴綸巾,不大的雙目炯炯有神,留着三縷長鬚,身披青色大氅,方見面,便感覺到一股浩然之氣撲面而來,想來就是孫復了。
趙禳登時一個激靈,姿態放的很低,朝孫復拱手道:“禳!見過泰山先生!”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孫復,見趙禳非但沒有一絲怨言,反而禮貌異常。禁不住苦笑道:“想來是長沙王了!泰山野人已,怎當如此大禮!實在受之有愧!”
“先生當之!”趙禳很誠懇的說道。
孫復無奈,還了一禮,道:“是復失禮了,請王爺入內!”
趙禳道了一聲謝,便艱難的從雪中拔出自己的腳。孫復這纔看到情況,心中不由大爲震撼!
他原本還奇怪是誰在這天寒地凍尋自己,剛好石介族弟石疆丕來訪。聽了張洞的話後,頗爲好奇,便自行推薦去迎趙禳進來。
石介的族弟怎麼不知道石介的大敵趙禳呢?恰好他還見過幾次趙禳,立刻回身把趙禳的身份給捅破了。而孫復和石介多有往來信件,在信件中石介自然對趙禳多加詆譭了。更別說石疆丕在一邊添油加醋,更叫孫復對趙禳的感官心生厭惡。
不過孫復也不想太過得罪趙禳,畢竟他還算是趙禳治下的子民。於是就有了開頭的閉門不見,孫復想來,趙禳這貴胄子弟,肯定耐不住苦寒,派人來相詢的時候,自己就讓僕人來推搪自己生病了,不見客人。想來趙禳自然會離開的了!
怎想趙禳居然如此待自己,心中禁不住生出一股士爲知己者死的衝動。
不過孫復還是試探的說道:“王爺,服不過是一教書匠,如此怠慢王爺,實在罪責深重啊!”
趙禳搖頭道:“先生想來也聽說過東漢大儒魏昭尊師的故事了?大儒魏昭他還在童年求學的時候,看到當時有名的大儒郭林宗,心想這是一位難得的好老師,便對人說:‘教唸經書的老師是很容易請到的,但是要請到一位能教人成爲老師的人,就不容易找到了。’爲此他不惜一切的拜郭林宗爲老師,爲了表示自己誠心,還派奴婢侍奉老師。但是郭林宗體弱多病,有一次他要魏昭親自煮粥給他吃。當魏昭端着煮好的粥進來的時候,郭林宗便呵責他煮得不好,而魏昭就再煮一次。這樣一連三次,到了第四次,當魏昭再端粥來而又沒有不好的臉色時,郭林宗才笑着說:‘我以前只看到你的外表,今天終於看到你的真心啦!’乃將畢生所學的都全部教給了魏昭,而魏昭也終成大器。”
孫復默然,這話說來容易,卻世間又有多少人能夠做到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