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望舒雙手奉上驗屍單:“仵作驗屍後結果,嫦妃身上沒有其他傷痕,只有脖頸上的勒痕,所以肯定是被人活活勒死的,嫦妃死前有激烈掙扎的跡象,因爲女醫說,嫦妃的羊水破了,只是很明顯,她的激烈掙扎被兇手簡單化解。
勒痕很深,入肉三分,仵作推斷死者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被勒斷了頸骨,由此可推斷,兇手是一個成年的,健碩的男子。”
人在瀕死時爆發出的潛力是巨大的,如果不是一個成年且健碩的男子,那麼在嫦妃劇烈掙扎下,兇手不可能在那麼短時間內得逞。
席白川問:“嫦妃的死亡時間是?”
“未時過半。”
“發現屍體時間是?”
“申時末。”
“這兩個時辰裡漱芳齋的宮人呢?”
付望舒有問必答:“嫦妃有午睡兩個時辰的習慣,在她午睡時不喜歡有人在旁伺候,所以當時寢殿中並沒有宮人,宮人都在殿外伺候,據宮人們交代,當時並沒有聽到有異常響聲,直到申時末,宮女彩兒進去服侍時才發現嫦妃已死,這才喊來殿外的宮人,漱芳齋登時陷入一片混亂。”
席白川在這三言兩語中對兇手身份有了一個大概的範圍,直言道:“這個兇手是漱芳齋的人。”
“何以見得?”玉珥不明白他是從何做出結論。
“理由一,他知道嫦妃有午睡的習慣,且午睡時身邊沒有人,所以挑了最好的時辰下手。當然,這個理由不足以作爲絕對證據,畢竟這也有可能是裡應外合,或者兇手從別處打聽來的,但我還有另一個理由。
理由二,他殺人之後沒有立刻離開寢殿,而是躲在寢殿內某處,等到彩兒發現嫦妃身死,漱芳齋內外混亂時他纔出來,跟着宮人一起驚慌失措,而這樣做的前提條件是,他本就是漱芳齋的人,所以纔不會惹眼。”
玉珥皺眉:“你說的第一個理由我能理解,但你是從何看出他殺人後沒有離開寢殿?”
席白川不答,而是走入寢殿,徑直走到窗邊,一把推開緊閉的窗戶,然後側身讓開,讓玉珥看清窗外。
這個窗戶對着一片花圃,栽種着嫦妃平日裡擺弄的花花草草。
玉珥看了看,目光落在出花圃邊的鐵鏟鐵鍬時,她忽然明白了:“因爲那個時候有宮人在花圃裡栽花,所以兇手無法離開?”兇手自然不可能是從正門進入寢殿,所以只能是爬窗,但等他殺完人後,後窗已經有人,他若是再翻窗,肯定會被發現,
付望舒也有不解的地方:“王爺怎麼肯定宮人從未時到申時這兩個時辰都在栽花沒有離開?”整整兩個時辰,期間只要栽花的宮人離開一刻,兇手便能離開。
“午時漱芳齋的宮人來東宮借鐵鏟說要去栽花,當時我恰好路過聽到了,而那個時辰是宮人們的吃飯時間,所以他們借完鐵鏟後肯定先去吃飯,吃完飯纔去栽花,時辰大約是未時初。看,地上還有很多沒有栽種好,如果不是嫦妃死了,他們大概會一直種到天黑,所以未時到申時的這兩個時辰裡,後窗一直有人。”
嫦妃的死亡時間是未時過半,兇手可能是提前潛入寢殿,但絕對沒辦法殺完人就離開。
席白川從牀邊走開,在殿內掃了一圈,視線最後停在一排書櫃上,他走了過去,隨即露出了果不其然的神色,指着地上的腳印說:“兇手是躲在這裡。”
“兇手是漱芳齋的人這個猜測可以成立。”付望舒頷首贊同。
玉珥道:“所以現在我們可以勾勒出兇手的基本特徵——男,內侍,二十到三十歲,長相不起眼,身材很壯碩,他的日常工作範圍不會離寢殿很遠,起碼在彩兒呼救的第一時間出現不會讓人起疑,所以他可能是看門的內侍,也可能是院子裡打掃的粗使。”
她邊說邊走到嫦妃身邊,眸光很平靜,看不出情緒變化:“還有,兇手平時和彩兒有接觸,因爲彩兒供出的那番言辭分明是誣陷我,所以彩兒和兇手是同夥。”
玉珥回頭,看着付望舒:“付大人先按照這些條件排查吧,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會有合適的嫌疑犯付出水面。”
付望舒躬身:“是。”說完,他轉身離開寢殿,去排查嫌疑人。
玉珥最後看了一眼嫦妃,也跟着離開寢殿。
席白川追着她出去,見她蹲在樹下,以手掩面,肩膀微微聳動,分明是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決堤。
“怎麼又哭了?兇手很快就能找到。”席白川走過去,也蹲在她身邊,伸手將她的腦袋壓到自己的胸口,讓她趴在自己的胸口哭。
玉珥緊緊揪着他的衣服,無聲無息地抽泣了許久。
等她哭完已經是一刻鐘後的事了,她瞳眸佈滿血絲,席白川用手帕輕輕擦去她的眼淚,心疼又無奈:“小花貓。”
玉珥甕聲甕氣地回答:“忍不住。”
“這是最後一次,不準再哭了。”席白川鄭重道,“也不考慮考慮我的感受,老是在我面前哭,我很沒面子耶。”
玉珥破涕爲笑。
“我在想,兇手的身份可能只是一個內侍,一個內侍沒有理由冒着這麼大的風險殺宮妃嫁禍公主,所以我想在這個內侍背後,肯定有一個主謀,這個主謀從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我。”回東宮的路上,玉珥分析着,“只是這個世上想置我於死地的人不少,這個主謀到底是誰?”
席白川攔住她的話,淡淡道:“你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吧,明天再討論。”
被他這樣一說,玉珥才覺得有些疲憊,這一天大起大落,她自中蠱後的身體弱了很多,現在真有些撐不住了。
“那好吧,皇叔也早點休息。”總歸現在沒有其他線索。
“嗯,去吧。”
席白川將人送入寢殿,才折返回偏殿,進門就喊了安離:“我讓你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主子猜的沒錯,這一切很可能都是精心策劃的陰謀。”安離沉聲道,“劉氏自殺的事情短短兩日已經傳遍帝都,大街小巷都在議論,對殿下的名聲極不好,目前屬下還在查是誰將此事散佈出去。”
“嫦妃之死呢?”
“嫦妃被殺的事情更藏不住,坊間開始有‘殿下失德,不堪爲帝’這種話出來了,屬下看再過幾日,百官就該蠢蠢欲動了。”
席白川冷笑:“何須幾日,明日安王黨就該逼陛下重責晏晏了。”
安離猜測着:“主子,您說這件會不會就是安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