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說着她就扶着牀榻掙扎着要下牀,但沒動一下,都輕輕皺了下眉頭,寧紹清情不自禁地伸手過去扶住她,她也沒拒絕,反而心安理得地靠在他身上,她沒什麼力氣,身體軟綿綿的,隔着幾層布料都能感覺到內裡的柔軟。
寧紹清的身體微不可聞地僵了一下,本想一把把她推開,可目光接觸到她臉上的巴掌印時,就不由自主想起她身上的傷痕,心裡無聲掙扎了半響,最終還是沒有推開。
出門時她的眼睛依舊被黑布蒙上,後面還跟着幾個武功高強的侍衛,她對這些倒是沒什麼意見,只是走得很慢,還時不時停下來喘口氣,一段不長的路竟然讓她走了半個時辰都沒到,寧紹清本就不是個多有耐心的人,見狀已是不悅,要不是看在她滿頭大汗臉色蒼白的份上,他早就讓人拖着她走了。
走了一段路,她又停下來歇息,寧紹清忍無可忍,直接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侍衛們目不斜視,她也沒有反應,只是隔着黑布望着他,然後自然而然地靠在她懷裡喘氣,那模樣彷彿是等他這個懷抱等了很久了。
寧紹清便不由得想起調查中,順國人對她的評價——淫君,準駙馬一個納過一個。
難道她骨子裡就是這麼放蕩的女人?被哪個陌生男人抱都沒關係?
不知怎的,他的臉色忽然一黑,心情顯然不悅。
白萊沒管他悅不悅,她昨天被打了一頓,昨天晚上沒吃飯,早上也沒吃飯,現在早就是精疲力竭,能堅持到這裡很不容易了,他還想她怎麼辦?
又走了一段路,寧紹清才停下腳步,揭開她的黑布,白萊眯起眼睛適應這刺眼的光線,發現她到了一處園子了,園子裡雖百花綻放,但卻寂寥孤寂,這絕好的風景無人欣賞,多少是有些令人可惜,而更令人可惜的是躺在木板上這個眼眸緊閉卻不減絕色的男子。
他顯然是已經死了,臉色鐵青沒有半點生氣,白萊蹲在他身邊仔細看着他,寧紹清垂眸看着她,卻沒有看到她露出除了茫然不解以外的第二種神情,彷彿這個人當真對於她來說就是個陌生人。
“他是誰啊?”
寧紹清淡淡道:“和你同船的人。”
白萊捶捶自己的腦袋,苦惱道:“和我同船的人?那應該是和我有某些關係的了吧?可是我怎麼完全不記得他了呢?”
寧紹清看着她,眼眸閃爍。
席白川是她的老師,更是從小撫養她長大的人,據帝都傳言,兩人關係似乎還不是那麼簡單,如果她不是失憶,那定然不是這麼無動於衷。
“他長得真好看,卻這麼死了,好可惜啊。”她輕輕地嘆息了一聲,伸手從懷裡摸出一條白色的手帕,蓋在了他的臉上,“可惜現在我也自身難保,否則我一定好好安葬你。”
“剛纔我說的話你沒聽到嗎?他是我的敵人,也是我扶桑舉國上下的敵人!他將我巔峰拉到地獄,讓我扶桑在西戎冬雷面前丟盡顏面,如今落在我手裡,就算已經死了,我也不能留給他全屍的。”
寧紹清眼神冷漠,語氣陰狠——他永遠不會忘記這個男人帶給他的恥辱!
那時順國和西戎對戰,節節敗退,西戎王許以重金求助扶桑,他父王讓他去表現,只要他助扶桑勝了,他便可直接登基爲帝,天知道他等這個機會等了多久?然而就是因爲席白川,讓他在西戎和扶桑兩國丟進顏面,他的父王對他的倚重也大不如前,顯然是失望了。
此仇不報,非君子!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她忽然擡起頭,很認真地分析,“你看他身子這麼單薄,跟個書生似的,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能耐?”
“知人知面不知心。”寧紹清意味深長地看着她,“很多事情,是不能只看表面的。”
“可是、可是我真的想不起來……”她抱着腦袋,神情痛苦,“……我甚至不知道我是誰,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寧紹清微微蹙眉。
“他和我在同一艘船上,那肯定是我的身份人,我能不能求你……”她眼眶微紅,“不要那樣對他?死者爲大,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你再折磨他的遺體也沒用啊。”
“就算我想饒了他,我父王也不會饒了他的。”寧紹清淡淡道,“沒準我父王的手段比我更殘忍。”
她呆滯在那裡,半響之後將頭扭開,不忍再看,微微顫抖。
寧紹清眯起眼睛上前一步,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疾聲問:“你想起了什麼?”
落入懷裡的身體軟得像是年糕,他頓時一愣,連忙低頭去看,才發現不知何時她的臉色蒼白入紙,額頭上滿是細汗,竟然已經昏過去了。
他凝眉,看看懷裡的人,再去看地上的屍體,心情不知怎的有些複雜,也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慶幸。
順手給他把了脈,指尖下的脈象亂成一團,將原本就體虛的她變得更加岌岌可危,她此時昏迷合情合理,或者說能堅持到現在已是超出想象。
寧紹清將她重新抱起,手掌碰觸到她的後背,才發現她冷汗淋漓,心底竟然有些憐惜。
一旁的侍衛想說些什麼,他輕輕搖頭,抱着白萊大步回了房間。
又將老太醫找來,老太醫已經懶得再勸了,診完脈開了藥就走,寧紹清讓侍女去煎藥,自己則坐在牀邊看着她,她像是做了噩夢,雙脣蠕動喃喃着一些聽不清出的話語,他好奇地將耳朵湊過去,想聽清楚她到底說了什麼,只是聽了好一會兒都沒聽出個所以然,不由得有些失望。
當晚,他一直留在她的房裡,中途她醒過一次,只是神志不清地喊要喝水,在她喝水的時候,寧紹清忽然喊了一句:“孟玉珥。”
“……”
她喝完一杯水,下意識在房間裡張望了一下,而後用茫然地眼神看着他,彷彿是在問——你在叫誰?
“……”
“睡吧,今晚我在這守着你。”寧紹清拉着被子給她蓋上,神色淡淡地說道。
她最後看了他一眼,大概是太累了,於是又陷入深深的睡夢中。
寧紹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留下來做什麼,這女人雖然重要,卻也達不到他衣不解帶照顧的地步,說白了就只是一個重要一點的籌碼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