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和付望舒蔣樂易商談完,已經到了下午,玉珥才發現席白川到現在都還沒回來,撓撓額角心想雪狼王應該不至於兇殘到吃掉他主人的地步吧?就算想吃,有蕭何和劉季在,他也應該會被保護到吧?
雖然是這樣想着,但玉珥左右還是不放心,準備出去找找,纔剛剛走出刺史府大門,就見雪狼王馱着依舊昏迷不醒的席白川回來,玉珥驚喜:“哎呀真是成精了啊,你還知道回來啊。”
雪狼王看着有點怏怏的,好像不怎麼高興的樣子,走到玉珥面前伏下身體,玉珥這纔看清楚席白川的模樣,他蜷縮成一團,雙手抱胸微微顫抖,好像很冷的樣子。
“來人!快把他帶進去!”玉珥大驚失色,連忙對着府內喊人。
兩個家奴將席白川擡了進去,玉珥急得伸手重重拍打了一下雪狼王的腦袋:“都是你的錯!沒事把人帶出去幹什麼!”
奇怪的是,這雪狼王被打了一下竟然也不反抗,一直都低垂着腦袋,懺悔一般。
玉珥也懶得理會它了,跑進刺史府,把沈風錚喊了過去。
拉着沈風錚跑到袁滿席白川的房裡時,卻看到了莫可,他將一顆藥丸塞到席白川的嘴裡,而一直抽搐的席白川也很快便不動了,莫可伸出兩根手指,筆直且有力,快速點了席白川身上的幾個穴道,玉珥在一旁看着膽戰心驚:“這個穴道是不能亂點的,話說國師你真的可以嗎?”
“殿下放心,莫可略懂醫術,熟識人體各個穴道。”莫可道,“這幾個穴道是加速血液流動,使藥效發作得更快些,如此一來先生便能很快清醒。”
玉珥明白地點頭,又問:“他這到底是怎麼了?”
莫可高深莫測道:“業障罷了。”
業障?又是業障?
她身上有業障,席白川身上也有業障,難道前世她和席白川男盜女娼幹了不少壞事,所以今生一起來受罪的?
玉珥忽然覺得這個可能性真是非常大。
送還傷着的莫可回去休息,玉珥有些不放心,讓沈風錚再把一下脈,沈風錚給出的答覆是並無大礙,勞累過度罷了。
玉珥託着下巴看着他——以前在外帶兵也沒見你這麼虛弱啊,怎麼歇息下了反而三天兩頭出毛病?
左右目前沒什麼事,玉珥就去打了一盆熱水,擰着毛巾擦擦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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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白川這一覺睡得很沉,彷彿一夢百年。
鼻尖有若有若無的淡淡玉蘭花味,額頭上是一下一下的溫和碰觸,彷彿他是她掌下最易碎的珍寶,令人不由得心生眷戀。
她的溫柔他素來受用,心間癢癢的,像是被人用羽毛輕輕撥弄,撩人得很——他自然知道這個人是玉珥。
他分明是醒了,卻還故意裝睡,只是嘴角忍不住微微彎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那是他最發自內心的笑。
毛巾移動到了臉頰,毛巾帶着溫暖的溫度,將肌膚一寸寸浸染,就如她在頸邊輕輕呼吸一般,他便這般鬼使神差地睜開了眼睛,握住了她的手,一席話想也不想脫口而出:“晏晏,我們不要再鬧了好嗎?我放棄仇恨,你放棄家國,我們去尋一處沒有人認識我們的世外桃源,生生世世在一起好不好?”
牀邊的少女身穿着大紅色的胡服,神情複雜地看着他,緊緊抿着脣,一言不發。
“你不願意嗎?”他略有些急切地起身,無意扯動胸前的傷口,他疼得皺眉,卻不肯放開他的手,“晏晏,你分明也是愛我的,否則在此時此刻你怎麼會的來到我的營地?又爲什麼會在這裡照顧我。”
“皇叔。”她苦笑,“在你揮兵北上的時候,我們便不再有任何可能了,今日我來,就是想和你做了斷罷了。”
他彷彿沒聽到她這一番絕情的話,伸手撫上她泛了一線白的長髮,瞳眸微微顫抖:“白髮……白髮……你瞧,你都有白髮了,你我十七年相伴,三年相鬥,究竟都是爲了什麼?”
“大概,這就是宿命吧。”她站起來,手中的毛巾落地,她半點不留戀地往外走。
他只覺得掌心霎間冰涼,再去看她那絕情的背影頓時心如刀割,“晏晏,不要走,不要走——”
“不要走——”
“不要走——”
席白川猛然睜開眼睛,驚坐而起,氣息粗重。
玉珥坐在牀邊,手裡還握着毛巾,正呆呆地看着他。
她是被他給嚇到了。
怎麼睡着隨着忽然就夢靨了?此時還用這種眼神看着她,弄得她好像是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都不知道該什麼反應好,結結巴巴地開口:“你、你怎麼了?”
玉珥這話說得有些底氣不足。
剛纔她看目前能解決的事情都安排人去做了,自己難得空閒一下,就在這兒照顧他,一邊給他擦臉,一邊細細地打量着他,雖然知道他這人長得極好看,但大概是因爲時常能瞧見,所以她也沒怎麼去仔細看過他,剛纔也不知道怎麼了,竟然盯着他看得入迷。
藉着擦臉,手下卻是將他的五官輪廓都輕輕畫了畫,像是描繪到心底去似的。
玉珥見他的脣一直在動,似乎在說些什麼話,好奇地湊過去,將耳朵貼到了他的脣邊。
然後他就忽然驚坐而起,弄得她都有些做賊心虛,明明什麼都沒做的……其實就算是做了也沒什麼啊,他還不也經常對她做那種事嗎!
兩人都是各有所思,互相對視一眼,眼底都是閃着異樣的色彩,終於是席白川先忍不住,抿脣開口:“剛纔、剛纔我有沒有胡說些什麼話?”
說些什麼話?
玉珥眨眨眼,然後呆呆地點頭:“說了。”
席白川支起一隻手,揉了揉眉心,只覺得隱隱有些頭疼,那些事情他都許久沒有麼夢見了,讓他都差點以爲那些事情都是不曾發生的,沒想到今日竟然又入夢來,還被玉珥給聽到了。
再去看一眼玉珥,她呆坐在牀邊,神情有些呆滯。
過了一會兒,席白川將腦袋擱在她肩膀上,聲音略有些沙啞地問:“那我都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