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玉珥和姑蘇野都認識十幾年了。
那時他是草原王族派到帝都的質子,順國對質子素來是以禮相待,除了不能未經允許離開帝都外,行爲、交友都是自由的,所以他在帝都沒受到什麼欺負,除了在十三歲那年和皇二子孟柘殞發生過口角在街頭打起來外,從來都是安安分分。
不過也就是那次,他們正式認識了。
那年她九歲,被十七歲的席白川抱着站在街角邊吃糖葫蘆邊看兩個丁點大的孩子互相摔跤。
孟柘殞個頭要比姑蘇野小,完全佔不了上風,都被摔了好幾次了,到底是自己的皇兄,玉珥覺得自己不能坐視不理,應該幫親不幫理,就拉着席白川,奶聲奶氣地說:“皇蜀黍,你去幫二皇兄打那個長的五顏六色的人好不好?”
席白川就上了,以大欺小地把姑蘇世子給揍了一頓!
其實席白川下手是很有分寸的,畢竟不能破壞邦交,都是專挑打得疼又不留痕跡的部位,結果這一頓打給姑蘇世子幼小的心靈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導致即便是過去十幾年,他看到席白川仍然心有餘悸。
事後玉珥嚴肅地想,聽父皇說住在質子府的姑蘇世子是非常重要的人物,可今日他們以多欺少把人給揍了,回頭他要是哭着跑去找父皇告狀怎麼辦?於是她決定假惺惺地充當好人去安慰他,打消他告狀的念頭。
雖然年紀小,但這忽悠人的本事是自小和席白川學的,深得真傳,三言兩語就把哭成花貓的姑蘇野給哄好了,他還貢獻出了最愛的麥芽糖當見面禮,玉珥禮尚往來回送了兩顆吃剩下的糖葫蘆,於是他們之間就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到現在還是好朋友。
……當然,關於是玉珥讓席白川去揍他這件事,到現在姑蘇世子都是不知道。
畢竟說出來可能會很影響感情。
玉珥一直都拿他當兄弟,天知道她這個兄弟什麼時候對她存了這樣的心思。
‘相夫’是她的公主封號,及笄時順熙帝賜的,不過她一直沒放在心上,現在她被賜了‘楚湘’這個親王封號,所以‘相夫’自然就被廢了,以至於她那一時半會都沒想起來姑蘇野口中的‘相夫公主’是何方神聖。
抿了抿脣,玉珥訕笑:“你是開玩笑的吧?”
姑蘇野當然是認真的,只是他知道現在的玉珥已經不是他十三歲那年遇到的玉珥,現在的她是順國第一個女親王,甚至可能是未來的帝王,怎麼可能跟他的回草原,做他的王妃?
所以他笑:“我當然是認真,我想娶相……相宜公主。”
玉珥一愣,隨即笑起來,笑容裡有釋然也有慶幸:“原來你想娶的是相宜公主啊,我還以爲你……哈哈哈,相宜公主好,那可是我的長姐,很溫柔嫺淑啊!”
姑蘇野心不在焉地笑着點頭,也學着人家扮演起憂鬱來,站在一邊不說話了。
玉珥沒理她,抱着自己的膝蓋看了好一會兒的雨簾,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臉上的鬱色才漸漸消去,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嘴角還勾出了一道釋然的笑。
……
席白川醒來時已經是未時,房裡只有安離在,他稍微一動安離就聽到聲音,連忙跑了過來:“王爺您醒啦。”
“給我倒杯水來。”席白川的臉色雪白,脣上更是沒有半點血色,整個人呈現一種虛弱的病態,安離把水遞給他,看他喝了一杯水之後人清醒了一些,才鬆了口氣,心有餘悸道:“可嚇死屬下了,好端端就忽然倒在地上痙攣,就跟上次一樣,王爺您是怎麼染上這怪病的?”
席白川喝了杯水靠在牀頭,神色淡然好似並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淡淡道:“沒大礙的,休息一會兒便沒事。”
想了想,席白川問:“我生病的事晏晏知道嗎?”
上次被嚇成這個樣子,這次如果她知道,怕是真要勒令他整日整夜躺在牀上不許動了。
安離道:“應該不知道,殿下並沒有來看過王爺,好像被陛下召去御花園到現在還沒回來。”
“陛下召她去覲見?”看向窗外,那綿綿細雨已經變成了傾盆大雨,這個時候御花園怎麼可能能呆?席白川掀開被子下牀,“我去找她。”
安離一愣,連忙按着他的肩膀回牀上:“王爺您的身體還太虛弱了,找人這種事就交給屬下去做就好。”
席白川還想再說,卻被突然插入一聲女聲給打斷了,顏如玉端着藥碗步伐盈盈:“是啊,王爺現在的身體的確不合適再受風寒。”
“你進來做什麼?”席白川皺眉。
“王爺的藥每兩個時辰就要服用一次,奴婢端藥進來。”顏如玉把藥碗放在牀頭,垂着眸說道,“殿下此時還沒回來,大概是陛下還有要緊事要和她商量,王爺總不能去和陛下搶人吧?”
或許是吧,順熙帝大概是在和她商量封地的事情。
席白川重新坐回牀上,端過藥碗一口氣喝乾:“你們都下去吧,晏晏回來了和我說一聲。”人在生病的事情很容易犯困,再加上這藥裡本就有安眠的成分,席白川腦袋有些沉,想再歇息一會兒。
顏如玉端着空藥碗福了福身就出門了,安離也退到了外間守着,百無聊賴地看着窗外,看着那開得茂盛的梅花被雨水無情地打落。
……
睡了整整一個時辰,到了申時席白川才醒來,感覺有些餓了,喊了安離去準備點吃的,安離從小廚房回來,聽到了宮人們在議論些什麼,他停住腳聽了一下,頓時嚇得手裡的吃食都要掉了,急忙跑回偏殿,臉上神色急切:“王爺不好了!出事了!”
席白川正在自力更生穿衣服,遠遠就聽到他的大呼小叫,連忙走了出來,皺眉問:“出什麼事了?”
“殿下、殿下失蹤了!”安離喘着氣說,席白川臉色霎間一變,他又繼續說,“原本大家都以爲殿下是和陛下在一起,可剛纔陛下又派人來召殿下去御書房,原來殿下巳時便和陛下分開,可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席白川抓住他的手,聲色凜然:“湯圓呢?她不是一直跟在殿下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