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疼，只不過她剛纔都沒說，連表情都沒有變化一絲一毫，他就會主動覺得，或許，這種痛對於她來說，並不是那麼的可怕……可是即便如此，他都已經恨不得受傷的人是他自己了。
但現在，她竟然就這麼瞧着他，可憐兮兮地說她自個兒……痛死了……
嗚嗚，他也想跟着一塊兒流淚了。
南曌的心都快碎了。
他趕緊蹲下身子來，細細檢查夏侯舒身上的傷口。
檢查一圈完畢，還好還好，背上，胸前，腰上，肚子上，這些部位，倒沒什麼傷……
可是，這種‘還好’的感覺，持續了還不到一瞬，南曌的面上，就已經出現了皸裂。
因爲首先，他看見了夏侯舒的腳。
之前夏侯舒大多站着，之後摔倒之後，腳也是背對着他的方向，所以，他並沒有看見她腳的情況。
可此時此刻就不一樣了。
此時此刻，這一雙腳就在他的面前，在他的手心中。
那白皙的腳掌，完全看不出昔日的精美。
其上，已經被小小的碎渣完全扎入。
碎裂的瓷片，外加鮮血……這樣混合在一起，看上去實在是有些恐怖。
實在是難以想象，自家小東西剛纔，就是用這一雙腳，一直那麼堅強地站在地面上，而且面上一點痛苦的感覺都沒有表露出來。
南曌的捧着這腳的手，都已經開始顫抖了起來。
再然後，他一路往上，觀察她的小腿。
她的小腿上，有幾處劃傷的痕跡，還在流着血。
這些傷痕看上去，也是讓他心疼至極的，只不過同那腳比起來，他甚至寧願，那腳上也只不過是這種程度的傷口而已。
再然後，南曌擡起夏侯舒的左手。
雖說，夏侯舒腳掌的傷，是最讓他覺得觸目驚心的，可是，夏侯舒手腕上的這幾處傷口，纔是讓他真正覺得，心疼欲死的所在。
不爲其他，只爲這幾處傷口，乃是她在他面前，親手劃下的。
南曌狠狠咬牙，再然後，他看了看夏侯舒的手掌心。
掌心還好，有幾處劃傷，有一兩個位置也有碎片扎入，但是比起腳掌，真的還好，還好……
南曌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心情了。
他將夏侯舒的傷查看完畢的最後，輕輕抱着她的手臂，然後輕輕低頭，很輕很輕的吻住了她的指尖。再然後，他的脣離開她修長的指。
但他卻沒有立刻擡頭，還是就這麼低着腦袋。
在南曌微夏侯舒觀察身上傷口的時候，夏侯舒早就已經停止了她的哀嚎。
她雖然很痛，很想叫出聲來，可是她也知道，南曌心裡的疼痛，絕對不會比她少。
她痛的是身，而他痛的是心。
半晌，她輕輕擡起另一隻手，就這麼放在了南曌的頭頂之上，然後很輕很輕的，用指尖撫摸着他的長髮。
她輕輕道：“皇叔，對不起……”
在她話落下的瞬間，夏侯舒的脣，不由得慢慢張開。
裡面帶着十足的驚訝。
因爲她，清晰地看到，一滴晶瑩的水滴，突然落到了她的手心裡。
那麼冰涼，卻又那麼溫暖，帶動着她的心都一顫。
她下意識地慢慢收攏了自己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頭。似乎，是想要把那一滴晶瑩的水牢牢掌握在手心之中，莫要讓它逃離了一般。
這一滴水……
是他的淚嗎？
他哭了？
竟然……因爲自己哭了？
看來這一次……他真的很傷心。
夏侯舒這樣想着，她的眼淚，竟然不由自主地決堤。
一開始，還是默默地狂流眼淚，可流到最後，已經變成了再也止不住的波濤洶涌。
夏侯舒終於忍不住開始嚎啕大哭。
這還是她兩世以來，第一次哭得這麼稀里嘩啦。
甚至，她還一邊嚎啕大哭，一邊兒道：“皇叔，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做像今天這樣，傷害自己的事情了。皇叔，你莫要傷心，我發誓，以後我一定會拼盡全力保護自己，不讓自己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皇叔，你不要傷心，不要氣我，不要惱我，不要發怒，好不好？”
一邊兒哭一邊兒說道這裡，夏侯舒的眼淚已經顯然被完全打開了。
她乾脆仰起頭，直接大哭起來。
低着頭的南曌，這才終於慢慢擡起頭。
他長長的睫毛，還似乎染着溼溼的霧氣。
他看着夏侯舒，慢慢站起身。
不過因爲她是坐着的緣故，他還是隻能彎着腰。
他那麼小心翼翼地擡起手，將她面上的淚全部擦了乾淨，然後又輕輕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吻。
他的聲音是那麼柔和，如沐春風。
他道：“乖，不哭了。我不生氣，我不惱你，我不會發怒……”
聽得南曌這麼一說，夏侯舒的嚎啕大哭終於微微一頓。
下一刻，南曌又輕輕吻上了她的脣，他繼續道：“小東西，你是我的天，是我的絕世珍寶，我又如何捨得……氣你，惱你，對你發怒呢？”
聽着南曌這樣的話，夏侯舒的身體，乃至心臟，都忍不住一顫。
她的脣，也顫抖着滿滿張開，可剛吐出一個字——“你”
她的淚，就又開始決堤而下了。
以前，她瞧着別的女人哭，還不瞭解，她們爲什麼哭，爲什麼會有這麼多的眼淚，可當你真的遇上那麼一個男人，將你捧在手心，視爲天下最珍貴的寶貝之時，你就知道，流淚，原來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流淚，並不是代表着不夠堅強。
流淚，也不是代表着軟弱。
而是代表着深深的愛戀，深深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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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夏侯舒還心疼啊。
因爲她注意到了南曌的話。
他說了。
他不生氣，他不惱她，他不會對着她發怒。
可是，他卻沒有回答，他究竟是不是不傷心！
想到這裡，夏侯舒真的沒有辦法剋制自己的眼淚，就這麼仍由它們狂猛涌下，將自己的臉頰完全打溼。
同時，她慢慢擡手，伸手撫摸上了他的臉。
他的皮膚，很涼。
這樣的溫度從她的指尖傳入她的心頭，讓她的心疼，更加劇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