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母親。”門剛打開,左巹塵就瞧見了屋內的兩人。
這兩人,衣着華貴,上邊兒繡着的金絲線精緻優美,在這未點燈的木屋裡,似乎還折射着金色的光芒,與其不過一張桌子、一張椅子、一張木牀的簡陋格格不入。
這兩人,正是左巹塵的父母,左相左長青,以及左相夫人柳鶯璃。
柳鶯璃一進入這間房子便心情不好,平日裡臉上總愛掛着的媚人笑意未能展現分毫,此刻瞧着左巹塵進來,那雙淡淡憂愁的眸子不禁一亮,趕緊迎上前去,拉着左巹塵的手便熱切道:“阿塵,你可回來了!今日聽得你在那夏侯舒的醫館砸了凳子,可讓孃親好生擔憂,真怕那聖王遷怒於你……”
雖然聖王同自家孩子並沒有什麼仇怨,可他同自家夫君之間卻……更何況,被聖王整治的人裡,和他無仇無怨的多了去了。
柳鶯璃的確害怕左巹塵一不小心被聖王盯上了。
“母親,孩兒無礙。”左巹塵瞧着柳鶯璃,面色微微柔和,但話音剛落,另一方的左長青便沉聲開口了。
“今日你去了那什麼‘沒錢別來’醫館,可有什麼想法?”
也就是這話一出。左巹塵眼中的溫和之色剎那無存。
他的臉上,那股懶散慵懶之色,又浮現了出來,一邊搖頭一邊朝着屋內唯一的一張椅子走去,坐下之後,舒服地翹起了二郎腿,才道:“我的想法嘛……這位夏侯世子夏侯舒,雖然有一定的能力,但也成不了太大的氣候。並且,她雖有醫術,可那能耐,似乎也沒有大夥兒流傳的那麼神奇,涇陽老夫人那事,恐怕也有運氣的成份在裡頭。”
“我個人認爲,父親不需要將重點落在這醫館上,夏侯舒這醫館,每進入一次,都要準備一次大放血,這樣的方式,又豈能成功拉什麼幫,結什麼派?父親重點看好翎王便好,這位戰神大人,纔是影響整個戰局的關鍵。”
說這話的時候,左巹塵的目光已慢慢至左長青臉上看向了窗外。
窗外的小樹林長勢很好,時不時還能瞧見活躍的小鳥在其中歡快地飛舞着,歡鬧着。
左長青對左巹塵的話沒有絲毫懷疑,他點了點頭,理所當然地道:“恩,此次讓你前去確定,本便是擔心有所意外。這醫館雖然造勢頗大,可越大,越讓人覺得可疑。即便夏侯舒未想到,可憑藉夏侯翎的能耐,這醫館若真的重要,他絕不會如此明目張膽。”
左長青這話落下,左巹塵一直沒有說話,他的視線似乎已經被窗外的風景給完全吸引住了。
房內頓時安靜下來。
柳鶯璃立刻笑着打圓場,看着左長青:“老爺,你好不容易來塵兒這一趟,我們便不要思考這個了好嗎?我們……說說別的?最近城內趣事,可是蠻多。”
左長青也回過神來,乾笑一聲:“沒錯沒錯,是的,蠻多,蠻多……”
於是,兩夫妻湊在一起,又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起城裡的趣事來。
恩,的確很是有趣,逗得他們呵呵直樂,可,樂了半晌,偏頭去瞧左巹塵時,卻發現他已經輕輕閉上了眼睛,看上去很是很是安詳,顯然已經睡着了。
他也只有在睡着了的時候,纔會表現出這樣的神態。
柳鶯璃有些難過地嘆了一口氣,拿起木牀上的一張薄被,走過去蓋在了左巹塵身上,這才拉着左長青,輕輕道:“老爺,我們走吧……”
咯吱一聲,木門打開,再咯吱一聲,木門關上。
左長青和柳鶯璃越走越遠,兩人都難得地沒有說話,等走入那片小樹林,柳鶯璃才悲哀地落下一滴淚來。
“這盛城裡頭,傑出的天才並不多,我們的阿塵……原本也應當是其中的一個啊!”
身側,左長青微微抿脣,並不說話。
而那木屋之內,就在左長青和柳鶯璃離去之後,一直閉着眼的左巹塵,突然睜開了眸子。
他的眼,很清明,很清明,泛着一絲冷意,染着一絲歉疚,帶着一絲複雜,還有一絲決絕。
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夏侯舒身影來。
這個人,他雖然只接觸了短短片刻,卻能從他身上感受到一股狂妄的霸道,一股自信的傲氣,一股沉澱的冷靜。
這樣的人,又豈會是池中物?
化做飛龍,不過是早晚的事罷了!
……
經過了一上午的辛苦忙碌,‘沒錢別來’醫館終於迎來了午休時間。
這可讓外面繼續排隊的人大喊嗚呼哀哉、磨人不已!
可任由大夥兒如何地鬱悶,那醫館的門,說關,便關了……
甚至,連醫館內雅室中的‘貴客’,都被無情地驅逐了……哎,任性啊!
南曌、夔兮容、夔惜月、厲禹行,還有幾位衣着華麗的中年人,就這麼巴巴地站在門外,瞧着前方那人。
前方的,是豪氣沖天,手臂上掛着一串錢袋,笑容止也止不住的夏侯舒。
此刻夏侯舒正對着前方整整齊齊站着的一排表情興奮的夥計哈哈笑道:“今兒是我們醫館開業的第一天,所以這第一天的餐補,就由本大老闆發給大家,以後這餐補,會由陵大掌櫃代替!嘿嘿!至於大夥兒每個月辛苦的報酬,將統一在第二個月初發放給大家!”
一邊兒說着,一邊挨個挨個地發銀袋!
這些夥計可都是黑翎軍人,黑翎軍人不畏生死,各個勇猛得緊,將生死置之度外,更不看重名利!
不過此刻!
每個人的眼裡都充滿了激動之色——畢竟,沒有幾個人可以在辛苦勞動之後看到成果,不激動的!
他們也是人,他們自然也會激動!
更何況,這還只是餐補!
陸老七更是在接過那沉甸甸的錢袋後咧嘴笑道:“跟着世子爺果然是對的!以後我們大夥兒不缺肉不缺酒也不會缺老婆了!就讓那些個之前還幸災樂禍的兄弟們,在一旁默默哭去吧!”
“沒錯!讓他們哭去吧!讓陵侑哭去吧!”陵佐接過眼前的銀袋,心裡也在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