瑣碎

皇叔 完結 峰迴路轉 瑣碎

第二天,青離就在宮中見到了楊晉。

驍騎營是隸屬於禁衛軍的一部分,負責禁宮安全,青離遇到楊晉時,楊晉正領着一隊士兵在巡查。

“楊晉!”青離揚聲喊道。

楊晉見到青離,眼中閃過一道狂喜,但他卻沒忘記君臣之禮,單膝下跪,“末將楊晉參見靜安公主。”

青離見他給自己行了這麼個大禮,還不太習慣,笑嘻嘻道:“禁衛軍在宮中巡查時,是可以不下跪行禮的。”

楊晉起身站立。

“嗯,當了將軍的人,就是不一樣了啊!”

青離饒有興致地繞着他轉了一圈,楊晉身上穿的是一件銀色甲冑,氣宇軒昂,白皙的臉龐英氣勃勃,再不是從前那個穿着花團錦簇的袍子,眉宇間總帶着幾分輕佻的花花公子了。

楊晉尷尬地紅了臉。

青離點點頭,道:“不錯,驍騎營統領這個職位大有前途,好好幹,將來一定能幹出一番事業的!”

最好能建功立業,然後把明月郡主娶回去!

青離又在心裡笑眯眯地補充了一句。

楊晉卻默不作聲,一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驍騎營統領這個職位,曾經是護國將軍蔡明的官職,蔡明死後,就一直空着,軍中很多將士都躍躍欲試,削尖了腦袋想往上鑽,可皇上一直沒挑出合適的人選。

很多人都羨慕楊晉,高中狀元后,就得了個很有前途的差事,將來必能青雲直上。

可爲何想要進驍騎營,原因只有楊晉自己心裡清楚。

因爲驍騎營是禁衛軍的一部分,能夠進入內宮巡查,楊晉想要進入驍騎營,也不過就是希望自己進宮巡視時,能聽到青離的消息,或是偶爾能有機會看她一眼罷了。

他從沒有這麼卑微的愛過一個人。

可是,這一刻,站在這御花園,在一片燦爛的杏花林裡,看着她比陽光還明媚的笑容,他竟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乞求的,不過是每天能看到她的笑容罷了。

這時,夕月從粉色的杏花後繞了出來,對着青離福了一福,笑道:“奴婢找了公主半天了,沒想到公主躲在這杏花林裡。”

“姑姑找我,有什麼事嗎?”

夕月道:“公主早晨的藥還沒喝呢,就跑出來了,趕快回去把藥喝了吧,否則涼了更苦!”

青離想起那苦得要命的藥,頓時小臉皺成了苦瓜。

她如今每天早晚都要喝一碗苦得掉渣的湯藥,以調養虛寒孱弱的體質。她實在是很怕苦,但爲了能生出孩子,再苦的藥她都是要喝的。

“我要回宮了,你繼續巡查吧!”

青離跟楊晉揮了揮手,便轉身跟着夕月離開了。

楊晉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微微皺眉。

她爲什麼會喝藥,生病了嗎?

他一邊憂愁着,一邊轉身繼續巡查,卻冷不防旁邊草叢了跳出一道鵝黃的人影,嚇了他一跳。

楊晉看着眼前忽然竄出的明月郡主,腦中只有四個字——

陰魂不散!

青離跟着夕月回了大明宮,一進殿,便看到一道黑色的人影臨窗而立。

“阿徹!”

青離驚叫一聲,便歡快地撲進慕容徹的懷裡。

“你今天怎麼會在寢殿?”

一般情況,他白日裡都是要呆在正和殿處理政務的,要麼批摺子,要麼召見大臣,總之很少有空會留在寢殿。

慕容徹抱着她,道:“聽說你沒喝藥,不放心,所以回來看看。”

一旁的小宮娥將藥汁呈了上來。

慕容徹接過藥碗,試了試溫度,便舀了一勺送到青離嘴邊,哄道:“乖,張嘴。”

青離乖乖張嘴,才喝了一口,立刻苦得皺眉。

“這麼一勺一勺喝,非得把我苦死不可!”

她一把將藥碗奪了過來,一仰脖子,捏着鼻子就呼嚕嚕灌了下去,喝完後,苦得直跳腳。

慕容徹拈了顆梅子塞到她嘴裡,道:“好了好了,吃顆梅子就不苦了。”

青離含着酸酸甜甜的梅子,嘴裡的苦味才淡了些。

“累不累,我抱你到牀上睡一會。”

慕容徹二話不說,就將她打橫抱起,大步走向龍牀。

青離立刻露出驚恐的表情。

現在是大清早,她剛起牀沒多久,怎麼可能想睡覺?

這個傢伙,大白天的賴在寢宮不走,不會是想拉着她白日宣淫吧?

不過,慕容徹卻並未像她相像得那般,化身餓狼撲上來,他把她放在龍牀上,自己坐在牀邊,寬大的手掌輕撫着她的鬢髮,柔聲道:“困的話,就睡一會兒吧……”

一陣倦意襲上腦中。

青離竟真的感到有些睏倦,打了個呵欠,迷迷糊糊就閉上眼,睡了過去。

夕月從殿外進來,見到已經入睡的青離,道:“皇上,陳老太醫已經候在外面了,要不要請他進來?”

“宣!”

殿外走進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臉上佈滿菊紋,拄着一根柺杖,雖然行動不便,卻滿面紅光,精神矍鑠。

“老臣給皇上請安!”陳老太醫跪了下去。

慕容徹淡淡道:“老太醫免禮。”

夕月將陳老太醫扶了起來,又吩咐宮人端了張凳子來,放在牀邊,扶陳老太醫坐了過去,道:“陳老太醫,您快給我們公主診治診治吧。”

宮人在青離的手腕下塞了個軟墊,又在她手腕上遮了塊絲絹,陳老太醫才隔着絲絹,搭上青離的脈搏。

陳老太醫探着青離的脈搏,雙眉緊鎖,神色沉凝。

“怎麼樣?”慕容徹焦急地問。

陳老太醫這才收回手,捋捋鬍鬚,嘆息道:“老臣也無能爲力啊!公主上次小產,傷了根本,氣血阻塞,實在再難有孕!”

寢殿瞬間被沉悶的氣氛籠罩。

這位陳老太醫,多年前曾是太醫院的院判,尤其擅長婦科,醫術精湛,是西晉數一數二的名醫。十多年前,陳老太醫就已告老還鄉,此次,是慕容徹特地派人將他接了過來,爲青離診治,希望能治癒她的不孕症。

“真的毫無轉圜的餘地了嗎?”

慕容徹的臉上沒有表情,語聲淡漠,但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氣,空氣中散開一股無形的威壓,鎮得人喘不上氣來。

陳老太醫立刻戰戰兢兢地跪伏在地,道:“老臣無能!”

慕容徹沒有說話。

殿內死一般的寂靜,陳老太醫誠惶誠恐地跪伏在地,殿內的宮人們大氣都不敢喘,靜得針落可聞。

半晌,慕容徹才淡淡道:“這不怨你,起來吧。你一大把年紀了,還要跋山涉水來上京,不容易。”

“謝皇上體恤。”陳老太醫顫顫巍巍地爬起來,擦了擦額上的汗。

夕月將陳老太醫送出了大明宮。

陳老太醫走在路上,只覺得背後都被冷汗溼透了,此時脫離險境,才長長的吁了口氣。可人還沒走幾步,就被一個年輕人拽住,猛的壓在了宮牆上,一把雪亮的長劍抵在了他的頸部。

“你是何人,到底想幹什麼?”

陳老太醫大驚,懼怕地看着眼前穿着銀白甲冑的年輕人。

楊晉齜了齜牙,做出一個自認爲很兇狠的表情,對着陳老太醫道:“說,你進大明宮,是爲什麼人看病的?”

“靜、靜安公主。”陳老太醫嚇得腿都軟了。

他一輩子經歷了多少大風大浪,在後宮嬪妃們相互傾軋陷害中,他都平安度過了,如今一大把年紀,膽子反而越發的小了。

楊晉焦急地問:“靜安公主到底生了什麼病?”

“這可不能說,要掉腦袋的!”

楊晉將手中的長劍又抵近陳老太醫幾分,在他乾枯的皮膚上劃出一道血痕,惡狠狠道:“你要是不說,我現在就讓你掉腦袋!”

“我說,我說!靜安公主得了不孕之症,皇上特意將我從岷州請來診治!”

不孕之症?

楊晉瞬間覺得心頭一陣揪痛,長劍緩緩放了下來,問:“她怎麼會得了不孕之症的?”

“靜安公主曾經小產血崩過,傷了根本,所以再難受孕!”脖子上沒劍抵着,陳老太醫自在了很多,囑咐道:“不過,這件事皇上一直瞞着靜安公主,公主自己還不知道,你可別到處嚷嚷!”

說完,揹着手唉聲嘆氣地走了,連落在牆角的柺杖都忘記拿了。

楊晉愣愣的呆在原地。

小產血崩,她竟受過這樣的罪?而且,她現在又失去了生育能力,以後又得受多少苦?尤其她還生活在後宮,身爲皇帝的女人,生不了孩子,又能有什麼好下場呢?

楊晉腦中忽然萌生了一個念頭。

如果他能帶她走,帶她離開這是非之地,她會不會過得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