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空嘆了一口氣，又看了一眼那門外始終不肯離去的人，最終還是住了嘴，有些事情，即便是他想做，也是有心無力，畢竟他能爲之付出生命的那個人，已經從這個世間消失，良辰美景與他而言，已經形同虛設，他也沒有辦法主宰世間的萬千性命。
這個故事已經不屬於他，只有風臨，纔是最後有資格作出決定的人。
凰襲看着幻空，直覺性的覺着對方似乎還有什麼話想要對自己說，結果卻沒有說出口，但是她終究不是一個會勉強別人的人，見幻空自顧自的拿着手中破舊的劍穗，一臉留戀懷念，便很有眼色的頷首告退，向門外走去。
風臨迎着月色，站在落滿清輝的院子裡，白衣在月光之下籠罩了一層聖潔的光輝，看起來很是清華，凰襲最初本不想打擾他，沒想到還是驚擾了，便頗覺不好意思。
見風臨一雙桃花瀲灩眼睛看向自己，滿目含情，多了些憂鬱之色，便關心問道：“本不想驚擾你的，結果還是吵醒了。”
風臨表情有些變化，開口想要說些什麼，可是最後還是忍住了，柔聲道：“何必如此客氣，我也是睡不着而已，更深露重，明日還要繼續趕路，趕緊回去安歇吧。”
這晚的月色實在美好，兩人並肩走在回房的路上，沉寂半晌，最後還是風臨打破了寧靜，他有些忐忑，又帶着笑意問道：“襲兒，你我時至今日，經歷許多，你爲何對我還是如此冷淡。”明知這問題實在讓人難以開口，可是他還是問了出來。
凰襲果然面色顯露尷尬，喏喏不成言，風臨見狀只有苦笑一聲，嘆了一口氣，也不再逼她，兩人就這麼一路沉默着回屋子了。
回身的時候，風臨看見幻空在他的背後衝他搖頭，風臨面露慍色，沒有停下腳步，徑自走了。
本以爲在蓬萊小築的時候，他和凰襲已經互表心意，可是自從踏上尋找凰黛的旅途以來，或許是疲於奔命，再加上啞奴的身體狀況，她開始和他越來越疏離，風臨有時候會覺得，當年的那株情花真的起作用了嗎？這樣一想又覺得有些悲哀。
若是到最後，自己無法獲得對方給予的同樣的感情，心還能平靜嗎？答案風臨自己很清楚，他不是大公無私的人，一次簡單的發問，不過是想要確定一個答案，風臨不會允許凰襲離開自己，即便是在自己利用她之後，即便是最後她恨自己入骨，也絕對不會放棄。
他是天帝，想要的東西就一定握在手中，即便最後凰襲會因爲弒凰劍灰飛煙滅也好，轉世投胎也罷，生生世世風臨都會利用自己手中的一切資源，讓她重回到自己的身邊。
若是凰襲愛她，那麼這個過程可能會容易一些，但是如果凰襲對他不過是依賴和感激的話，那就不要怪自己不擇手段了，風臨的表情開始變得黑暗起來，原諒他並不是一個聖人，也擁有着求
而不得的苦惱，愛和恨這種東西，得不到的話，一切都是空談。
凰襲爲了避免尷尬早早躲進了房間，只剩下風臨一個人，看着對方緊閉的房門，眸子裡一片陰霾。
凰襲背靠着門，長長噓出一口氣來，風臨今天有些不對勁，剛纔看着她的目光太過於熾熱，從來都沒有過的情況，凰襲撫上“砰砰”直跳的心臟，長到如今，還沒有任何被任何一個男子這樣看過，雖然兩人曾經親密無間。
想到這裡，凰襲不禁皺了皺眉，突然覺得心裡有些不舒服起來，明明那些許下誓言的日子似乎就在不久之前發生，可是自己卻舉得好像只不過是一場夢而已，現在想起來，竟然還有些違和的感覺。
剛纔面對風臨的發問，凰襲下意識選擇了逃避，因爲自從從蓬萊小築出來之後，很多事情接連發生，讓她無暇顧及維護自己和風臨的感情，即便很長一段時間，自己都在爲對方的行爲感動或者自責於自己的冷漠，可是面對他時，總會有一個聲音不斷的阻撓自己接近他。
在很久之前，她確實爲對方的親近而動心，可是現在，那種悸動的感覺卻是不斷減退，轉而是逃避和尷尬，風臨的很多秘密讓她不得不顧慮，一邊唾棄自己這種多疑，一邊又有着懷疑的種子不斷髮芽。
自己真的愛對方嗎？不知道，這是凰襲茫然的腦海裡唯一浮現的三個字。
此時月光如水，一夜無言。
第二天一早，晴天無雲，凰襲和風臨收拾好東西下樓之時，幻空已經在雲中樓外等待他們，他換了一身玄色衣服，襯得穩重幾分，沒有了前幾日的玩世不恭，見二人一前一後的出來，眼神沒有膠着，反而有些疏遠的樣子，他心中不解，但是也沒有指出來。
“我這雲中城，借正午天地人氣最旺盛的時候，施以法陣，轉寰虛空以待，等到正午來臨一刻，莫城的人們就會重新甦醒，而我的雲中城，也會回到該回的地方去。”
凰襲看着街上往來的人羣，照樣笑容滿面，充斥着普通生活的氣息，正是她最嚮往的，於是便問道：“這雲中城之人，都是你的子民？”
幻空搖搖頭：“是我夫人的同胞，受她所託，我要護他們一生安全無虞。”
凰襲奇道：“我只聽說名滿天下的酒娘子是華南大府，餘家的小姐，難不成這些都是餘家人。”
幻空面露譏色：“那些人，也配和我的窈娘相提並論，窈娘身世複雜，這些是她真正的同胞，至於你所說的餘家人，若不是生前她囑咐我不準殺生，我早就滅了這個不知廉恥的家族。”
見一向風！流不羈的幻空都如此暴躁，凰襲意識到自己問了不該問的事情，當下也不再多說話，風臨見此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肩膀，表示安慰。
凰襲下意識後退一步，又覺得此舉不妥，忙低下頭，害怕對
方生氣，所以沒有看見自己後退之時，風臨一下子變得黯淡的眼眸。
凰襲看去，立即停下了腳步。剛纔她心思鬆動，有些恍惚，所以沒有在意自己的態度，待之後才覺得自己的態度有些問題。
“風臨，我們出了這莫城之後，需要多長時間纔可以進入魔界。”因爲也不知道該怎麼樣補救剛纔自己的失禮，便沒話找話到。
風臨也沒有露出剛纔灰敗的臉色，還是溫言回答道：“大概還有五六天的時間就到，再快一點，三四天也就是了。”
旁邊幻空將手從袖子裡抽出來，問道：“你們要去魔界？”
凰襲點點頭，說道：“我家三妹凰黛被那魔界天王無天擄去，我要前去營救她，故此要進入魔界。”
幻空便笑道：“那無天雖然是魔界中人，但是光明磊落，算是個英雄，你倒是不必要太過於擔心自己的妹妹，無天那個人，即便是真的挾持了女人，也絕對不會過分對待。”
凰襲雖然相信幻空說的話，但是還是那畢竟是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小姑娘，除了自己之外，怎麼能相信別人也會同等對待自己的妹妹，所以便顯得有些不以爲然啊，幻空見此也沒有生氣，知道對方是愛妹成癡，倒是像當年奇羽對窈娘一般，這樣一想，臉上的表情就更顯善意起來。
有人覺得溫馨，有人卻又覺得渾身生寒，自己當時面對啞奴和凰伊的時候，本想要一度滅口，免得節外生枝，可是臨到最後，卻拼着傷害修爲的代價，生生止住了開天劍的劍氣，反噬了自身，凰伊保住了命，卻被他毀了雙手。而啞奴顯出鬼界真身卻被他擊潰元神，他捏碎了他的喉嚨，當時啞奴那種對他恨之入骨的表情，他能夠漠然以對，但是凰伊那句：“待我告訴姐姐你這畜生的真面目。”卻讓他幾乎暴走。
當時直覺性的反應就是將癱倒在地，渾身浴血的凰伊立時殺死，若非妖夢阻攔，凰襲心愛的二妹，就會立刻死在他的面前。
之後的時時刻刻，他都在不斷慶幸，因爲風臨比任何人都要明白，無論做了什麼事情，憑着凰襲的善良，都會選擇原諒他，但是隻有一點，絕對不能傷害凰襲的兩個妹妹，那是她唯一的底線，若是凰伊死在他的手裡，無論之後如何，凰襲絕對不會再給他半點機會，生生世世必要視他爲仇敵，或者永不相見。
這是風臨根本無法忍受的事情，連想都不願意去想。
幻空將手伸向虛無的天空，空氣中有霧氣不斷化形，最後凝聚成一顆晶瑩漂亮的珠子，幻空鄭重的將珠子舉起，然後示意凰襲伸手，凰襲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幻空便解釋道：“這是我珍藏多年的一件寶貝，今日便送於你，也不枉我和你母親做了一生朋友。”
凰襲聽這話，便伸手接了珠子，很是恭敬而嚴肅的衝他行了一個禮，說道：“謝謝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