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毒害太子一事,根本就是專門給我下的套!楚炎,也就是輕寒,五年相伴,他對我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他料定了我會爲了瓊姿而起害人之心,更會代替瓊姿入洞房,來下手毒害楚炎!
也就是說,我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坑了!
我憤怒地又一巴掌抽過去,楚炎還是沒躲,依然笑望着我,我冷冷地說:“很好!很好!”
我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掙脫他的手臂,拔腿就走。可剛一邁開步子,我突然感到渾身一熱,雙腿一軟,竟有些站不住,神智也有些恍惚了。
楚炎立即起身來扶我,半摟半抱地將我弄到牀邊坐下,關切地問道:“少主,你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就是突然覺得渾身燥熱,一半的力氣都沒了。
我使勁推開他,冷冷道:“別叫我少主!我不是你的少主!太子殿下,你可真是好樣的啊!”
楚炎不理會我的推拒,仍舊抱着我,滿臉急切:“少主,你到底怎麼了?”
怎麼了?鬼知道我怎麼了啊!
不對啊,我是吃了解藥的,怎麼喝了合巹酒反而有問題了,而沒吃解藥的楚炎卻啥事兒都沒有?
他孃的!本王又被算計了!那個所謂的毒藥,大約也就是珍珠粉一類的東西,根本就沒有毒,至於我吃的那個解藥,纔是真正坑死人不償命的東西!
剛想明白這一節,我還沒來得及琢磨我到底吃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身上突然越發熱了起來,跟被人架在火上烤似的,卻是從內而外的熱,眨眼功夫,就出了一身汗,分明是春日裡,我卻連裡衣都溼透了。
與此同時,我的身子越發軟了,倒在輕寒懷裡,看着他的臉,我眼睛突然花了,他的眉眼都模糊了,唯獨兩片翕合的薄脣越發清晰,脣上的紋絡清晰可見。
我彷彿受到蠱惑一般,雙手往他脖子裡一環,用力往下一掰,同時擡起頭湊了上去,快準狠穩地捕捉到他的雙脣。
四脣相接,我頓時感到一絲涼意流過心頭,渾身的燥熱舒緩了一下,接着如同被強風吹過的烈火,火苗一倒,隨即反彈,鋪天蓋地,張狂得彷彿要吞天噬地。
我悚然一驚,到了這個地步,我要是再不知道我到底吃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那我就活該被人算計到骨頭縫裡了!
我他孃的吃的所謂解藥,居然是春、藥啊!
娘哎!這下可真是玩大發了!
我用最後的自制力推開楚炎,狠狠往舌尖上咬了一口,頓時滿口血腥。劇烈的疼痛讓我的頭腦得到了短暫的清醒,我不顧一切地往外就闖,撞開門就衝了出去。
楚炎見我跑出來,立刻追了過來,但他卻沒攔住我,任由我跑開,只是默默地在我身後亦步亦趨地跟着。
來時我見到新房外的院子裡有個小小的池塘,養着半塘荷花,有些長得快的蓮葉已經有碗口那麼大了。
我跑到池塘邊,二話不說就跳了進去,楚炎剛叫了一聲“少主不要”,我已經掙扎着往池塘中間撲騰了。
南方的三月天雖然已經很暖和了,但夜間還是挺冷的,池塘裡的水冰寒刺骨,我一跳進去,就開始止不住地打哆嗦。身體內部燥熱得如被火烤,外部卻如身處冰窖,凍得我上下牙關直打架。
楚炎見我跳下池塘,他也毫不猶豫地跳了進來,我一見他向我游來,頓時慌了神,不假思索地閉一口氣,往下一潛,沉到池底,貼着池底跌跌撞撞地摸索着折身往右側走去。
夜色深濃,月華淺淡,我潛進水底,楚炎即便是潛進水中也看不見我,這池塘說大不大,說小卻也絕不算小,我不出來,他短時間內別想找到我。
冰寒刺骨的水漸漸壓制住我體內沸騰的烈焰,我緩緩吐氣,一口氣盡,我已經摸索到了池塘邊沿。
我扒着池塘邊沿緩緩上浮,仰着臉將鼻子露出水面,長長地吸進一口氣,慢慢擡起頭,將眼睛露出來,四下裡掃了一圈,只見池塘邊已經圍了很多手持火把的侍衛。我一露頭,立刻被人發現了,頓時,十幾支火把圍了過來,隨着接二連三的入水聲,我被侍衛包圍了。
侍衛將我圍了一圈,嚷嚷着:“在這裡!太子妃在這裡!”楚炎急忙遊了過來,我眼睜睜地看着他越遊越近,卻無路可逃。
侍衛讓開一個缺口,楚炎游過來,在我面前停住。我狠狠地瞪着他,他嘴角噙着溫柔的笑意,伸手抓住我的手臂,用一副貌似是與我商量,卻半分也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少主,水裡涼,上去吧。”
我沒躲,因爲我知道躲也沒用,無謂的掙扎在任何時候都只能爲自己帶來更壞的結果。
上了岸,楚炎突然將我打橫抱起,渾身水淋淋地往新房走,邊走邊吩咐底下人準備熱水、薑湯和衣物。
進了屋,楚炎就將我放下來,柔聲道:“少主快將衣裳脫掉吧,先拿棉被蓋着,如今天氣還冷着,你又那麼怕冷,在冷水裡一激,怕是要染風寒了。”
我死死地抓着衣襟,凍得上下牙關直打架,卻仍舊不肯將衣衫脫了,只狠狠地瞪着他,重重地“呸”了一聲,咬牙切齒地罵道:“不要臉!”
楚炎一怔,微微蹙眉,道:“是我不對,不該騙你,但是少主,只有這樣,你才能名正言順地來南楚。”
“然後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給我下春、藥?”我冷冷地說,恨不得眼睛裡能射出幾把刀子,將他紮成刺蝟。
“春、藥?”楚炎的眉峰倏地聚攏了,雙眸微眯,凝聲道,“我給你下春、藥?”
“好一個南楚太子,每一步都算計得這般精準,從頭到尾,我走的每一步路都是你事先規劃好的吧?呵呵,五年相伴,我竟不知自己居然養了一頭狼在身邊!”我緊緊握着雙拳,渾身發抖,從身體到心底,沒有半分熱氣。
楚炎眯着眼睛看着我,一言不發,紅燭的光幽幽暗暗,我看不太清他的臉色,大約,他又恢復了那種木然的棺材臉吧!
我冷笑數聲,森然道:“也是啊,若非五年相伴,朝夕不離,摸透了我的脾性,又怎能設計出如此連環妙計?可笑我韶華自負聰明絕頂,想不到竟然被自己最信任的人狠狠捅了一刀!”
楚炎快步上前,抓着我雙肩,沉聲道:“少主,你聽我解釋,我不會害你的!”
我一把甩開他的手,憤然道:“是啊,你不會害我,那麼你告訴我,你將我從東黎騙到南楚來,就是爲了請我喝一杯加了春、藥的酒麼?”
楚炎凝目望着我,正色道:“我知道如今我說什麼,少主都是不相信的,可是少主,我真的沒有給你下過春、藥,莫輕寒再如何卑鄙無恥,也不會對少主做這種下作的事情!”
一番話說得義正詞嚴,我擡頭與他對視着,看着他那一臉正氣,突然覺得很可笑。
這是我信賴了五年的人啊!這是我的臂膀啊!我所做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這個人都有份參與啊!我所有的秘密,他都知道啊!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千方百計地設計我,兜了這樣大一個圈子,將我從東黎騙到南楚,從襄王騙成太子妃!
可笑的是,他居然還有臉在我面前振振有詞,這是因爲跟着我這麼個死不要臉的主子太久了,所以他也變得死不要臉了麼?
我不屑地看着他,冷笑道:“莫輕寒?哈哈,真好笑!哪裡有莫輕寒?閣下貴爲南楚太子,無端端冒充本王身邊的護衛,這樣真的好麼?”
“少主……”楚炎見我氣得不行,一把抓住我的手,懇切地看着我,認真地說,“少主,不將下落告訴你,的確是我的不對,可那時候我若是不與你劃清界限,敬安王府必受牽連。我行刺黎錚失敗,被他認出來了,我只能離開。我知道你不會眼睜睜地看着我被黎錚處死,如果我不走,你一定會爲了我而跟黎錚翻臉,到時候,不知還要遭受怎麼樣的折磨,我那時勢單力孤,根本保護不了你。”
我越聽越窩火,的確,即便是知道會受到很嚴重的懲罰,說不定還會累及滿門,我還是選擇了保住輕寒,可他卻強行離開。而他離開之後,我不但託了小荷去尋找,還故佈疑陣,誤導別人尋他。
如今想來,當初的種種提心吊膽、寢食難安,都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我鼻頭一酸,眼眶一熱,淚水就落下來了。楚炎輕嘆一聲,將我擁進懷裡,目光柔如春水。
如果這一切不是一個專門針對我的陰謀的話,我想我一定會趁機吃吃輕寒的嫩豆腐。
可惜,沒有輕寒,即便有,也已經死在了那一場風雪中。
“沒能保護少主,輕寒已經愧悔難當了,我只想護少主一世安好,可是行刺失敗,必然會連累少主再遭蹂、躪。我知道少主不願,於是設法將少主引來,少主若要怨我,我也絕無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