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衆人準備將目光投向懷墨染的時候,卻發現原地已經沒了她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勁風,和一抹捕捉不到的靚影。
“唔……”一聲悶哼,衆人轉過臉來,便見那方纔還囂張的不可一世的彪形大漢竟然整個人飛起,然後重重的砸出多遠,立時,他的四周塵土飛揚,而懷墨染纖塵不染的站在他原本的位置,冷冷的望着他,淡淡道:“你是說,這樣便算我贏了麼?”
那人捂着胸口,想要起來,卻怎麼也起不來,他咳嗽幾聲,發現自己口中帶了許多粘膩的腥味,他用手抹了抹嘴巴,然後發現手上是一灘血。他不可置信的望着那個緩緩向他走來的女子,她分明那般清瘦,是一隻手便能解決掉的小角色,然而,卻給了他這樣致命的一擊。
回想起來,這個男人甚至都不記得對面的女子,究竟是什麼時候跳起來的,他只知道當她一腳踹在他的心口時,他的整個世界都晃動了一分。
懷墨染來到這人面前,她緩緩蹲下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淺笑道:“知道麼,我最討厭別人瞧不起我。”說罷,她緩緩起身,轉過臉來望着此時目瞪口呆站在那裡的鮮于榮時兩人,凝眸淺笑道:“不知道將軍說話算不算話。”
鮮于榮時這纔回過神來,他目光如電的望着此時將那鐵塊重新綁回腳腕上的懷墨染,一雙眸子中滿是陰冷,他還是太小看這個女人了。雖然說他喜歡帶刺的花,卻不喜歡她高傲卻不識擡舉的一面,這也是爲何他想給她些教訓,讓她收斂的原因。
百里扶蘇斂眉望着此時囂張無比的她,直到此時,他依舊有些後悔將她親手送給別的男人,若是她能在他身邊,興許……興許她會是那個鑄就他帝王之路的人。
“你的傷口裂開了。”正在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
鮮于榮時大驚失色,他凝眉上前,一把將懷墨染橫抱而起,而後便迅速向營帳內走去,懷墨染的臉色有些蒼白,她依舊得意的笑着,雙手勾上他的脖頸,曖昧而***,淺笑道:“鮮于榮時大將軍,你說話……可算話?”
鮮于榮時眉頭忍不住跳起來,他凝眉冷聲道:“你究竟有什麼要求,要你這般不要命的去拼?”
不待懷墨染說話,他已經繼續冷聲道:“只是你放心,縱然你想我放過百里鄴恆,那也是不可能的!他是最危險的人,不殺了他,我心不安!”
說這話時,鮮于榮時目光直直的望着她,似乎想要將她所有表情都盡收眼底,然而他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表情,因爲,她始終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他不由好奇起來,凝眉道:“難道不是爲了他?”
懷墨染淡漠疏離的掃了他一眼,有幾分好笑的揚起脣角道:“你也知道他眼中的我算什麼,我又怎麼會爲了這樣一個男人而惹怒你?”
鮮于榮時有些滿意的抿了抿脣,看得出,懷墨染的話讓他不由有些心花怒放。然而沒想到的是,她接下來的話,便將他從天上直接跌到了谷底。
“我希望你給我一個和百里扶蘇單獨相處的機會,讓我爲他餞別。”懷墨染說這話時,刻意眼眸低垂,語氣亦帶着說不出的惆悵。
鮮于榮時微微一愣,旋即面色鐵青,他扣着她細腰的那隻手不由加重了力道,掀簾入帳,他將她摔到榻上,引得她吃痛悶哼,他有些心疼,半蹲下來爲她蓋上被衾,終於還是忍不住道:“你喜歡那小子?他……他不是捅了你一劍麼?我以爲你該是恨他的。”
懷墨染有些虛弱的躺在那裡,她的目光越過他而直接望向那垂下來的帳門,沉默許久,她灰白的面色上方擠出一抹悽慘笑意,她轉眸望着此時面色難看,似是努力剋制自己情緒的鮮于榮時,有幾分譏誚道:“不,我不愛任何我,我只是想好好爲他踐行,畢竟……曾經我當他是朋友。”
鮮于榮時目光復雜的望着此時有幾分傷感的懷墨染,思忖片刻,他重重頷首道:“我知道了,我答應你。不過現在你要好好休息,我這便喚郎中過來。”
懷墨染沒有說話,鮮于榮時便認爲她是同意了,遂他飛快的走出去了,懷墨染在他離開後,方長長吐出一口氣,天知道她的小腹此時有多痛。可是,她知道在打仗時,軍隊的士氣是十分重要的。
想他南疆鐵血男兒,都以爲自己天下無敵,如今卻被她一個小小的大華女子一腳踹翻在地,想必,他們的心中一定十分不是滋味。
不一會兒,鮮于榮時便回來了,他身後跟着的卻是東籬。
懷墨染眼眸微眯,挑起眼尾,淡淡掃了東籬一眼,“東籬先生是這軍營的郎中?我還以爲你要隨三皇子一同返回京城呢。”
鮮于榮時讓東籬爲她看傷,自己則來到桌前,親自斟了一杯茶走過來,耐心解釋道:“東籬他本就是我南疆最厲害的蠱師,同時又精通你們大華國的醫術,他能決定留下來我也很高興。”
懷墨染不知道鮮于榮時出去以後究竟發生了什麼,她總覺得鮮于榮時此時有些古怪,又說不出究竟哪裡古怪,而東籬依舊是那一副死氣沉沉的面容,他仔細的爲她檢查着傷口,然後恭謹的對鮮于榮時道:“將軍,我要爲姑娘換藥……”
鮮于榮時並不是十分古板之人,他擺擺手道:“不用管我,你換吧,只是一定要保證別弄疼她。”
東籬微微頷首,而後便開始爲懷墨染處理傷口。
懷墨染並沒有察覺到鮮于榮時的話有多麼的不尋常,許是來了之後,她已經習慣了每個男人對她的溫柔,無論是假面的,還是發自內心的,她從來不會因此而開心或是悸動。
而東籬的內心卻是跌宕起伏的,因爲他了解鮮于榮時,這個野心勃勃的將軍,手握南疆重權,彪悍勇猛乃南疆第一,且他窺探大汗之位窺探的肆無忌憚,毫不收斂,偏偏那年紀輕輕的大汗還要仰仗他來保全南疆的平安,遂對他束手無策,只能千般縱容萬般忍讓。
這樣一個男人,他曾和百里扶蘇一樣,莫說是對女人了,恐怕對自己的爹孃都沒有一分感情。可是就是這樣的男人,如今卻千方百計想要得到這個女人,儘管知道她是一根刺,也要將她圈在身邊。
東籬不由有些膽顫,這樣下去,懷墨染飛身成鳳指日可待,到時候,按照她那睚眥必報的性子,她真的願意放過三皇子麼?
懷墨染微微斂眉,有些不悅道:“東籬,我的傷口是不是很好看?”
東籬恍惚回神,這才發現他方纔竟然對着她的傷口發呆,頭頂,一道犀利的目光令他全身如被刀刺,不知爲何,他突然便有些心虛,輕咳一聲,他佯裝淡然道:“姑娘的傷口原本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可因爲您跌落山崖,方纔又任性妄爲,致使傷口裂開,甚至比之前更加嚴重。”
懷墨染漫不經心道:“是麼?我說怎麼比劍剛插進去的時候還痛。”
她雖說的滿不在乎,然聽的人卻是膽戰心驚,鮮于榮時上前一步,在東籬身邊蹲了下來,沉聲道:“究竟是爲何,百里扶蘇會刺你一劍?”
東籬的手微微一抖,他神情緊張的望着此時強忍着痛的懷墨染,想要看看她是不是真如在山洞中所說的那樣,願意爲了所愛的人,忍受這一切。
懷墨染與他對視了一會兒,旋即淡淡道:“這都是我自找的,要怪只能怪他對你太忠心了。”說到“忠心”二字,她幾乎有些咬牙切齒,因爲在她眼中,百里扶蘇如今就是鮮于榮時的一條狗罷了。
鮮于榮時顯然不相信她的話,但見她鬱鬱寡歡,他也不想再追問,遂他將茶遞到她面前,柔聲道:“我扶你起來,喝點水。”
懷墨染面對他依舊是不冷不熱,由他扶着坐起來,她看了一眼那茶盅,又望了一眼此時目光有些灼熱的鮮于榮時,不由微微蹙起秀眉,鮮于榮時立時道:“怎麼?本將軍倒的茶你都不願意喝?”
懷墨染沒有說話,因爲鮮于榮時進來時,一直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轉悠,所以她也不會相信,他有什麼能耐耍花招,遂她將那茶一飲而盡,旋即有些不滿的蹙起秀眉,冷聲道:“這邊的水,是土麼?怎麼這麼苦?”
鮮于榮時滿面開心,笑道:“苦麼?哈哈,我倒覺得我們這兒的水比你們大華國的要甜許多,許是這茶的味道有些苦,你不喜歡喝,下次我便讓人爲你泡別的茶。”
面對他的討好,懷墨染依舊無動於衷,她只是望着此時飛快爲她包紮的東籬,好奇道:“不知道我這傷口,要多久才能好?”
東籬此時已經爲她上好了藥,他纖細修長的手指正飛快的幫她將新的紗布纏緊,聽到她的問話,他微微蹙眉,冷淡道:“你還是莫要打些歪主意,最好一直躺在這裡休息,否則就算我的藥再好,你這麼胡亂折騰,一年半載都不一定能好的了。”
懷墨染撇了撇嘴道:“庸醫。”
東籬面色一白,有些氣急敗壞的白了她一眼,手指飛快的在包紮好的傷口上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然後便起身,依舊用一副別人欠了他一百兩黃金的語氣說道:“將軍,在下這便去爲姑娘煎藥。”
鮮于榮時微微頷首,卻在他走了沒幾步後,突然開口道:“對了,扶蘇打算什麼時候啓程離開?”
東籬凝眉,有些狐疑的轉身望向鮮于榮時,淡淡道:“今天下午。”
“嗯,讓他等等吧,墨染說要單獨爲他踐行,我已經答應墨染了。”鮮于榮時語氣有些古怪道。
東籬面色一冷,目光有些複雜的望向此時好似沒事人一般的懷墨染,然後艱難的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好”字,這便離開了。
懷墨染起初還以爲鮮于榮時真的是在提醒百里扶蘇,誰知,不一會兒便有人說,京城有變相,遂百里扶蘇匆匆離開了。
鮮于榮時的臉上堆滿笑意,他望向此時明顯有幾分驚訝的懷墨染,悠悠道:“失望麼?可不是我沒答應你,而是他自己不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