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琴倒是惆悵一嘆。
“想來目下這後宮裡,也唯有我還方便穿戴漢家衣裳。同樣出身漢女的純貴妃、怡嬪都已早年便入旗,此時都是旗人了,倒不方便再這樣穿戴……“
婉兮倒“撲哧兒”笑了,“姐姐是心下埋怨皇上呢吧?”
宮中凡事都分等級,漢女身份比不上在旗的,故此漢女進宮都指望能入旗、擡旗。畢竟入了旗之後,家人就會有朝廷賜給的房屋、田地、錢糧。
純貴妃是乾隆四年入正白旗,怡嬪則在乾隆六年就入了內務府包衣佐領下,皇上倒是一直都沒提叫語琴入旗的事兒。
故此如今整個宮裡,倒只有語琴一個,依舊還是地地道道的“漢女”。
“興許是我從前位分低,這回出行前才晉位爲嬪,故此還沒輪到我吧。”語琴難掩惆悵,“終究人家純貴妃是封妃、且有了皇子之後才入旗;怡嬪也是身在嬪位,才入旗的。”
婉兮倒含笑輕輕搖頭,“姐姐想,若姐姐也入旗了,這回皇上南巡,這御舟之上又要有何人才適合穿戴這漢家衣裳了?”
婉兮擡手,指兩岸百姓,“皇上下旨,此次御舟行經、駐蹕等處,並不嚴格驅趕百姓,叫百姓也能一路瞻仰聖顏。此時若江南百姓能親眼看見,皇上身邊還有如此漢嫁衣裳、明**人的娘娘去,他們該有多歡喜?”
語琴聽了也是點頭,面頰有些微微地紅,“叫你這樣一說,我倒是進宮十年以來,第一次覺着自己也能這樣獨一無二、備受重視。”
婉兮眨眼點頭,“姐姐聽小妹一句話:姐姐不甘受皇后欺凌,便要在這宮裡咬牙爭出一片天地來。得叫任何人不敢因爲姐姐出身漢家而再貶低姐姐去……那姐姐就得首先明白皇上的心意。”
“姐姐此次南巡所爲,皇上看在眼裡,也一定會記在心裡。皇上最是明白不過的人,他一定不會忘了姐姐今日此爲。”
語琴這便笑了,伸手攥住婉兮。
“我何嘗不明白,這還是你在替我鋪路。我自問,並沒本事爭得皇上的寵愛,這輩子興許也指望不上能有自己的孩子;可我總還有旁的法子來爭取皇上的認可和重視。”
婉兮含笑點頭,“這也不是我自己的主意,倒是從陳姐姐那學來的。後宮女子並非只有指望寵愛和孩子才能安身立命,憑自己的聰慧,也同樣能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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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居於江蘇省中部,運河經此,不能不過。
船到揚州那日,婉兮主動做了幾道餑餑,請上御舟。
若是往常,她自然等着皇上來叫就是,倒不用主動請旨去,也省得落下爭寵的非議去。
可是揚州……她得去,陪在皇上身邊兒。
上了安福艫去,皇帝立在船舷邊兒,眯眼打量她。
映着水色天光,她素淡得就像水畔荻花。娉婷淡雅,卻並不隨波逐流。
皇帝便笑了,輕哼一聲,“早不主動來,晚不主動來,怎麼就偏到這兒才主動請旨要來了?”
婉兮走過來,退後半步,立在皇帝身後。
“煙花三月下揚州,奴才從小就喜歡這句。這輩子終於到了揚州,那就必須得跟皇上一起。”婉兮擡眸,“……跟喜歡的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