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本宮看着你眼生,你看着本宮也應當眼生吧?這倒不奇怪,終究你是外臣,本宮是後宮,咱們尋常也不得見。只是你就算不認得本宮,你也總該認得本宮的位分。既然你是總管內務府大臣,你就更應該明白宮裡由位分對應着的規矩!”
那拉氏嗓音陡然一寒,“你瞧你這給本宮預備的,是什麼盤子碗?”
德保心下便是一凜,擡眸望過去。
皇太后、皇帝和皇后用的是黃釉盤子碗。這黃釉是通體明黃,並無雜色。便是那盤子碗上雕的龍紋,也都是一水兒的明黃一色。這樣的顏色便在嬪妃所用的五彩斑斕裡卓然獨立,顯示着這三個人在世上至高無上的地位。
此事絕不容出錯,否則便是大不敬之罪。
德保急忙擡眼瞟過去,待得看清了塔娜手裡拎着的碗,倒是先鬆了口氣下來。
那碗是黃釉沒錯,不沾半點雜色。
德保便朝上叩頭,“回皇后主子,這是黃釉盤子碗。中宮當用此釉。”
“黃釉?中宮當用此釉?”那拉氏仰頭一笑,笑罷眯眼吩咐塔娜,“給他瞧瞧,他竟是給本宮準備了什麼樣的黃釉!”
塔娜躬身聽命,然後將手中的碗向德保轉了過來——
“大人請看吧。”
德保深吸口氣,擡眼望過去。原本心下雖然緊張,卻不驚慌,他自己做的差事,他自己心下有數,自信並不會出錯。
可是這樣一眼看過去,德保便是狠狠一怔!
那碗的確是黃釉,從外頭看起來半點差錯都沒有。可是翻轉過來,碗裡兒卻是個白的!
德保心下轟然一撞,擡眸朝那拉氏望去,已是驚得只剩叩頭。
——黃釉白裡,是皇貴妃該用的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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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氏橫着德保冷笑。
“本宮已然正位中宮,你卻還給本宮用皇貴妃的盤子碗。平日不小心,本宮還能體諒你,可是這時什麼場合,這是皇太后的壽宴,是本宮正位中宮以來第一次以中宮身份,率領內外命婦向皇太后進宴賀壽。這會子的規矩,便是一絲一毫都錯不得的。若有半點差池,都是大不敬之罪;更何況你這般不敬中宮!”
德保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叩頭。
終究這皇后和皇貴妃所用的盤子碗,外頭的黃釉是一模一樣的,也不敢說準是不是手下人在裝盤子碗的時候,只看見了外面的釉色沒錯,卻沒仔細覈對了碗內的釉色。
雖然只是半色之差,但這卻是涉及皇貴妃與皇后之間,截然不同的身份去!
“你沒話說?”那拉氏聳肩而笑,“那你就是並無隱情。本宮便將你和此事交內務府大臣們去議。該怎麼懲治你,該定什麼罪,叫他們議定了,給皇上上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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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壽宮裡,夜色寧靜。
幾個女子都圍在婉兮的臥榻旁,低聲勸說。
“主子,好歹吃一口吧。”
婉兮沒有明確的病症,也沒有哪兒疼,就是對凡事都懨懨的,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致來。任憑女子們怎麼勸,婉兮就彷彿是沒聽見,神思停留在遠處。
玉蕤忍不住掉下淚來。
沒想到一直懨懨的婉兮,忽然眼珠兒一轉,緩緩問:“玉蕤,怎麼是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