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雷振宇和鄭多晶如火如荼準備出發回京的空當,一騎輕騎已日夜兼程、快馬加鞭抵達京城郊外的一處莊子上。馬上的青衣人也不顧一路的鞍馬勞頓,剛停下便直接把繮繩往小廝身上一扔,快步奔進了莊子,直接尋他主子去了。
這青衣人眉眼之間赫然就是前四日晚暗殺雷振宇二人未遂的刺客首領。
富麗堂皇的書房內,一玄色錦袍男子正與一白衣男子輕聲談話。聽聞管家來報暗部的玄武史緊急求見,便應下了。白衣男子心照不宣,悄無聲息隱入桌案後的屏風後。
青衣人得了批准,輕輕推門進入書房,合上房門後,快走幾步上前,噗通一聲跪下,以首重重叩地,沉聲道:“暗部玄武史特來請罪!回稟主子,刺殺任務失敗了。對方很厲害。而且,他身邊的女子功夫非常古怪,見所未見。”
“沒用的廢物!”玄色錦袍男子雙眉豎起,隨手怒摔了一個茶杯。上好的青花瓷杯飛出老遠,一着地便碎瓷四濺,香茶也灑了一地。
青衣人冷汗淋淋,一個勁的猛磕頭,迭聲說道:“奴才該死,主子息怒。”
玄色錦袍男子冷哼一聲,緩步踱至青衣男子面前,居高臨下看着他,隱忍着怒火沉聲道:“你該知道規矩,自去領罰吧。”
青衣人渾身一顫,低聲說:“是。奴才謝主子不殺之恩。”說罷便起身欲退去。玄色錦袍男子背過身去,眉頭深鎖。
青衣人將要出門時,猶豫片刻,卻又返身,躊躇似還有話講。
“怎麼?還有什麼事麼?”玄色錦袍男子聽到身後動靜,很不耐煩。
青衣人再不猶豫,鼓足勇氣說:“主子,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那人身邊的女子功夫很是古怪,雖然內力全無,居然厲害非常,傷了我們好幾個兄弟。她的一招一式,奴才習武十餘載,實在見所未見,聞所未聞。而且,奴才們與之打鬥時隱約聽到她的功夫是來自什麼中·國。”
“中·國?”玄色錦袍男子猛的轉過身來,面露疑惑,又皺眉呵斥:“胡說八道,哪有這樣的國家!”
青衣人馬上躬身,下意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心虛道:“是,是。許是奴才聽錯了。”
玄色錦袍男子單手摸着下巴沉吟半響,卻又再問:“你確定你聽到的是中·國?”
青衣人愣了愣,咬牙肯定道:“回主子,奴才聽得千真萬確,真因爲從未聽過,所以才覺得奇怪,印象深刻,加之那女子的古怪功夫……”
玄色錦袍男子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去領罰。”
“……是……”青衣人退下去的時候臉色非常難看。
房門再次合上。
白衣男子從屏風後面施施然閃出身來。笑道:“雖然失敗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這招借刀殺人,引蛇出洞使得委實好。若是成了,外人自只會懷疑是老狐狸謀朝篡位。哪怕不成,只要你們皇帝心中起疑,老狐狸戰戰兢兢的反擊也就夠了。我們只需隔山觀虎鬥,從旁坐收漁翁之利即可。”
玄色錦袍男子輕哼一聲:“我這不是拾人牙慧,跟你學的麼?不過,你那麼精明的人,佈局那麼久了,怎麼事還未成?”
白衣男子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你以爲有那麼容易嗎?慕容瑾滑不溜手,老皇帝又沒有糊塗到不可救藥的程度。還有那劉亦婉空長了一副酷似那個女人的好相貌,卻跟她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一樣,都是無可救藥的蠢貨,典型的豬隊友!”
玄色錦袍男子反倒是笑了起來:“她們若是不蠢,你有那麼容易控制嗎?別急,來日方長,我們有的是時間。”
白衣男子這才展顏。
二人不約而同隔案對坐,邊喝茶邊聊。
玄色錦袍男子飲了口茶,這纔開口說道:“對了,剛纔我手下提到了中·國?我居然從未聽聞過。你確定你之前給我的消息沒有疏漏嗎?那人身邊的這個女人恐怕不簡單吶。如果真有我們不知道的第三方勢力、另一個國度的話,恐怕你我還需謹慎小心,從長計議了。”
白衣男子沉思一陣,說道:“這事兒我安排人去查。皇帝那邊你要怎麼處置我都盡力配合你,但是,那個女人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玄色錦袍男子深深的看了白衣男子一眼,嗤笑道:“此前你不是有派人追殺過她麼?怎麼這會兒開始裝好人了?”
“不是我!”白衣男子煩躁的說了句:“這事兒不用你管。總之,不許你動她!”
玄色錦袍男子嘴角微翹:“呵呵,我們的烈焰國師莫不是被美人迷失了心智?我只是提醒你,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白衣男子陰沉着臉:“哼。我自不會忘。”
玄色錦袍男子這才放下心來,望向窗外,自言自語:“算起來,那老狐狸也該開始動手了吧?真是好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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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郡去往京城本有兩條道。官道雖然比較平坦,但是路遠且長,只怕會耽誤些時日。雷振宇一行便取巧走了近道。這條近道上有一處必經之地,名曰短鬆崗。
此次回京,除了雷振宇、鄭多晶以及三名暗衛以外,大雕鸚哥也隨行。同時,在鄭氏夫婦萬分不放心的一再要求下,還帶了鄭多晶的貼身大丫鬟似玉隨行照顧。趙子龍自是喜不自勝,每次偷看似玉的時候目光灼灼,似玉也面紅耳赤,連說話也不利索起來。鄭多晶看在眼裡,心中有點淡淡的鬱悶。她算是看出來了,自個兒身邊的兩個丫鬟一個個春心蕩漾。這次回到鄭家後,儼然發現如花已經在和梅盈乾眉來眼去,也不知兩人是什麼時候勾搭上的。爲了不破壞這段姻緣,將那二人生生分開成異地戀,只能帶了似玉出來,豈料正中趙子龍的下懷。唉,果然是女大不中留。自己的丫鬟先一步被別人泡到。自己都還沒人來泡呢。目前這副德行……似乎只有淪落到去泡女人的份兒了,真是讓人心塞啊。鄭多晶不禁在心裡默默的說雷振宇壞話。如果不是這傢伙,她也不至於成現在這副模樣,還得配合他去那吃人的宮中演戲,想想都是淚啊。
雷振宇倒是沒有想這些風花雪月之事。自打上次的刺客事件發生後,他的警覺性陡然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鄭多晶覺得他是過於敏感,有點草木皆兵了。
衆人一路上倒也平平靜靜,順風順水。沒多久就走到了短鬆崗地段。時已正午,日頭老高了。衆人趕了大半天的路,均覺得口乾舌燥,腹中飢渴,身悃體乏。恰見不遠處山崗下有一處茶寮,不禁一陣欣喜,策馬趕了過去。
茶寮布幡迎風招展,上面赫然寫着:“三碗不過崗”。
鄭多晶一愣,側目問趙子龍:“你說這個地方叫什麼崗來着?”
趙子龍回答:“短鬆崗。”
鄭多晶鬆了口氣。暗道:嚇我一跳,還以爲這裡也有景陽崗呢。這茶寮的店家也真夠奇葩,沒事兒學什麼水滸啊。咱又不是武松,看把我給嚇的。
衆人來到茶寮前匆匆栓了馬繮,迫不及待分了兩桌一屁股坐下。趙子龍大喊一聲:“小二,上茶!”茶寮裡走出一個壯碩的男子,皮膚黝黑,咧開一口白牙,邊用肩上搭着的白巾快速的擦了擦桌子,邊爽朗的笑着應聲道:“好咧,諸位客官稍等,俺這就去沏茶。”
雷振宇笑了笑,眼睛無意往茶寮中掃了掃,瞥見茶寮中簾布後的一小抹黑色衣角,眉頭極快的一皺,瞬間舒展開了。他狀似不經意的開口問道:“小兄弟,你們這茶寮開了有些時日了吧?”
“可不是麼,我們一家在此開茶寮足足有十餘年了。”小二隨口應道。
“哦……”雷振宇掃了眼簇新的迎客幡,嘴角微勾:“這麼冷僻的地方,你們居然開了十餘年的茶寮,有錢賺嗎?”
小二愣了愣,笑道:“唉,我們都在此生活習慣了,懶得去它處謀生了。錢嘛,多多少少會賺一點。我們原本也不主要靠這過活。”
鄭多晶很好奇的插話道:“何以叫三碗不過崗?”
“客官有所不知,酒有酒醉,茶也有茶醉。不是小的自誇,咱這兒上好的茶水喝上三碗,也能亂花迷人眼,醉得過不了這短鬆崗的。”
“哦?竟有此說?“鄭多晶瞬間來了興趣:”我倒是迫不及待想嚐嚐你這三碗不過崗的好茶了。”
“好嘞,這就給您端來。”小二手腳麻利的去了布簾後面,很快就拿出一個黑色托盤,端出一疊大碗並一壺茶水來,將空碗一一擺在衆人面前,先給雷振宇身旁的鄭多晶斟茶。
雷振宇湊過去聞了聞,看着小二說:“嗯……這茶聞着真香,似是烈焰香茶?”
小二面色僵了僵,隨即扯出一抹笑容說:“客官說笑了,我們這荒郊野外的小店哪能進得起如此名貴的香茶,不過是獨家秘方炮製的普通茶水罷了。不信你們嚐嚐,口感有差別的。”說罷,又給雷振宇倒茶。雷振宇細心的看到小二的虎口處有老繭,這應該是多年練劍的結果,心中瞬間清明瞭。
鄭多晶正要端了茶碗往嘴裡送,雷振宇狀似不經意撞了她一下,茶碗突然掉落。與此同時,小二眼明手快迅速撈起,穩穩當當放在桌上,笑道:“公子可要拿穩了。”
那茶碗裡的茶水竟是分毫不漏,紋絲不動。這下,就連鄭多晶也瞧出些門道來了。她裝作毫不在意的端起茶碗,突然將滾燙的茶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小二潑去。小二連忙伸手去擋,並連退幾步,大吼一聲:“兄弟們,露餡兒了!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