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易寧轉身的時候,看到夏般的長槍挑進慕修寒的左肩,激烈的爭鬥瞬時靜止下來,聲音褪去,時間都凝固了。
唯有鮮血,在呼吸間,劃破空氣,灑落下來。
然後靜止被打破,慕修寒整個人在重擊之下向後飛去,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住手!”
夏般絲毫未聞,閃身奔至慕修寒身邊,長槍舉起再落下,動作流暢得讓人崩潰。
槍頭扎進慕修寒大腿中,他痛得蜷起身體,腿卻被固定在原處,細微的**。
夏般居高臨下,面目冷硬如冰:“你當我會次次敗給你!”
蘇易寧大吼:“夏般你停下!你弟弟沒有死!”
夏般回頭目眥盡裂,整個人都陷入癲狂狀態:“殺人兇手閉嘴!你沒有資格講我弟弟!”
蘇易寧:“……”
蘇易寧堅持叫道:“我宮中那個叫劉生的太監!那真是你弟弟!”
“休要拿一個太監來充數!我弟弟的屍骨是我親手埋的,你還能使他死而復生不成!?”
屍骨?劉生活得好好的,哪裡來的屍骨?
蘇易寧瞥見慕修寒的手指有細微的動作,立刻會意,快速說道:“這中間有什麼誤會!一定是!劉生一直在找他哥哥,眼底有淚痣,和你七分像!畫像都畫好了!就等着張貼告示了!”
“你當我會信!?”
“信不信你先跟他見見!遠遠的看一眼,是不是你小妹不就清楚了!”
遠處成公主捉到宋漪兒,擡手給了她一個嘴巴子,直接把劉生給嚇蒙了。
蘇易寧往那邊看過去,見劉生正拉着成公主的胳膊想把她拉開,還一邊對宋漪兒叫嚷着什麼,大概是讓她起來躲開。
夏般循着蘇易寧的目光看過去,剛一晃神,慕修寒瞬間收緊手指,長劍在握,爆出驚人的一擊。
夏般長槍擋在胸前,堪堪抵下這一擊,卻還是被迫後退幾步才站穩。
慕修寒趁機起身,也後撤兩步拉開和夏般的距離,臉色慘白,目光卻灼亮,緊緊盯着夏般。
夏般狂怒:“果然不能信你!”
蘇易寧:“……我說真的,劉生就是你弟弟!”
夏般卻是不再理蘇易寧,對慕修寒道:“原還想你算忠臣,只是被矇蔽了眼,姑且留你一命!如此看來,是沒必要了!”
慕修寒回挽起勢,一字一頓道:“反賊何須多言!”
蘇易寧抓狂了:“先停停!夏般!你弟弟活得好好的,你何必去拼命?”
夏般豔麗的臉越發扭曲,爆呵道:“我先解決了你的走狗!放心,用不了多久就輪到你了!”
蘇易寧:“……”
這句罵得不太對味兒……
蘇易寧看慕修寒站得還算筆直,咬牙衝他道:“你先撐一會兒!”
慕修寒面容沉靜,蘇易寧看着他就知道,他不用自己多擔心。
夏般完全被激怒了,長槍一抖,又衝了上去。
蘇易寧轉身朝劉生的方向跑去,離得近了才聽見成公主對宋漪兒的不滿:“你別以爲我會感激你!”
劉生拉不住,餘光瞥見蘇易寧,急吼吼地叫道:“陛下!可管
管成公主吧!我拉不下她啊!”
蘇易寧照着成公主的動作,還給她一巴掌。
這下連宋漪兒都震驚了,成公主捂着臉一臉吃癟的表情:“你幹嘛打我?”
蘇易寧要被她氣瘋了,轉頭喝道:“先把宋漪兒給我綁了看好!”然後蘇易寧拉着劉生,打算把劉生那張小圓臉展示給夏般看。
成公主攔住他,還是捂着臉不服氣的樣子:“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願意在這種場合下糾纏下去被人砍一刀當成斃命的話,我沒意見。”
成公主對性命似乎也有種不理智的灑脫,她活得沒什麼意思,對明日也沒什麼期許。也因此她見了皇帝總不如別人尊重,一方面是料準了先帝不會對她趕盡殺絕壞了仁德的名聲,另一方面,也確實是因爲不怕死。
死便是死了,反倒是於苦海解脫,沒什麼大不了。
蘇易寧對此也有發現,只是刺客能管,人心卻沒辦法。她只能指望着日常中讓她覺得舒心,潛移默化中能撫平她心中的鬱躁不安。
這是個緩慢持久的過程,需要耐心。
蘇易寧自認耐心不錯,到這個時候也不敢自誇了。
也不看是什麼狀況了,淨使性子!
成公主沒料到蘇易寧會是這樣的態度。
她到了蘇易寧這裡,就變本加厲了。蘇易寧是個好脾氣的,她雖說沒有聰敏到能立刻拿捏準蘇易寧的脾氣,但相處下來也能摸索出來個規律,什麼話之後新皇會有什麼反應,她的底線大概在什麼地方,心裡有個大概。
也心知這個新皇待人是最包庇護短的。
蘇易寧這麼說,沒一點賭氣的意思,像是真要放棄她了。
成公主嘴一繃,宋漪兒倒是喊出來一句:“是我錯在先,辜負成公主一番好意。”
話裡話外的意思,倒是在替成公主解圍。
蘇易寧回頭呵斥:“擺清自己的身份,你現在還能呼吸也只是因爲事情沒查清楚。”
不然你早就是個死人了。
這話蘇易寧沒說,但宋漪兒還是被蘇易寧眼中的寒光給驚在原地,有些回不過神。
蘇易寧拉着劉生轉身,遠離混亂的砍殺嘶吼處,慕修寒被夏般逼得步步後退,窮途敗勢逐漸顯現。
他帶着傷,又遇上夏般看似無章法的攻擊,難以招架。
蘇易寧握着劉生的手,只來得及說一句:“這可能是你哥哥,快叫他,別怕!”
劉生嚇了一跳,眯着眼去瞅夏般的相貌,卻見夏般長槍橫拍在慕修寒胸前。慕修寒吐出一口血,又後退兩步,已經開始踉蹌了。
蘇易寧急了:“快啊!不用害怕,我在呢,他不會傷害你!”
劉生突然怯了,縮了下脖子,木訥僵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遠處慕修寒長劍尋了個刁鑽的角度,從斜下方向上,直刺夏般的脖間。夏般身形靈動,大開大闔,堪堪避開這一劍,卻還是被劃破了肩膀。
蘇易寧催不動劉生,自己大叫:“夏般!你回頭看一眼啊!這是你弟弟!”
沒有迴應。
只有夏般的長槍越發凌厲,招招具是殺機。
蘇易寧心慌得要命,握
着劉生的手道:“你護好自己,有事兒就躲起來,懂嗎?”
劉生還傻愣愣的,拉着蘇易寧道:“那人真是我哥哥嗎?”
這我哪兒知道啊!
蘇易寧掂了掂匕首的外殼,卯足了勁兒扔出去。只是一閃,夏般餘光瞥見,反手揮動長槍,正打在刀鞘上。
刀鞘飛出。蘇易寧捏着匕首的上刃,將匕首也甩了出去。
不會使暗器,但小時候還是玩兒過飛鏢的。也不需要準頭,能爭取個三五秒,對慕修寒就有極大的幫助了。
夏般果然閃了一下,無奈蘇易寧的爆發力也跟不上,這一擊明顯就是個幌子,還是不怎麼成功的幌子,足夠夏般做出反應。
慕修寒也看準了這不過眨眼的工夫,穩住手腕,長劍就擊出了。
然而預想中的阻隔套路並沒有出現,夏般居然將整個後背空門暴露給他,絲毫沒有防備。
就算是沒有經驗的菜鳥也不會犯這種錯誤,除非下一招是有必勝的把握。
慕修寒心下大驚,劍尖抖了抖,果然看到夏般出手快如閃電,避開那隻匕首之後,長槍就脫手而去。
直衝着蘇易寧。
饒是慕修寒的伸手,也不可能在這個時間內趕到蘇易寧身邊,更何況她現在渾身重創,已經是強弩之末。
那一瞬間,所有的血液上涌,慕修寒嘶吼:“阿寧當心!”
蘇易寧是被嚇傻在原地了。
長槍的槍頭在是現在中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直到身體被一股大力撞開,蘇易寧才醒過來,後知後覺地聽到劉生那聲:“陛下躲開!”
所有的動作都是發生在一瞬間的。蘇易寧的思緒被加了慢動作,各種念頭紛雜,一瞬間涌上來。
碧雲因爲自己死了,現在要輪到劉生了嗎?
劉生終於找到哥哥了,難道要是這樣的結局?
以及慕修寒他,剛剛叫了什麼?
電光火花之間,長槍已經逼近。然而“叮”的一聲,一根歪歪扭扭的樹枝不知道從哪裡飛了過來,將長槍撞偏一個角度。長槍擦着劉生的手臂,直接沒入泥土之中。
得,得救了!差那麼一點點!
蘇易寧撲過去抱住劉生,嚇得魂都散了,半天沒哭出聲。蘇易寧拍他的後背,細聲安撫他:“沒事了,乖,哭出來,快哭出來!”
劉生憋了半天,木然才從眼底褪去,“哇——”地一聲哭了起來。蘇易寧鬆了口氣,順着他的後背,忍不住四處張望。
沒看到什麼人。
反倒是夏般難以置信得看着地上那段樹枝。也就是這會兒工夫,又一支樹枝從斜上方飛來,打在夏般肩窩。
力道又不同於攔截長槍那麼重,只是迫使夏般單膝跪了下去。
蘇易寧忙循着方向看過去,只見一個青色的影子一閃而過,竟然連人的形體姿態都分辨不出來。
“又是他!?”
夏般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憤憤不平地瞪視蘇易寧,又回頭看慕修寒一眼,直接衝蘇易寧而來。
又是一片混亂,但夏般卻不戀戰,攪亂了現場之後,閃身逃了出去。
前方的高馳來報:“蘇雅雲八百殘兵全數伏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