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英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她用手試了試大姐的鼻息,這是沒有任何反應,符英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張着嘴,藥丸落在地上,呆看着沒有絲毫動靜的大姐,“大姐。”符英發出了嘶心裂肺的呼喊,然後撲在大姐身上。
柴榮面色慘白,他一把抓住太醫王守愚,紅着眼,道:“快救皇后,快救皇后!”
符英正在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痛哭之時,忽然被人狠狠地拉了起來,侯大勇冷靜地對符英說道:“皇后還有救,你聽我的命令。”
此時符英已是方寸大亂,聽到郎君說得十分肯定,就使勁點點頭。人工呼吸是現代軍隊特別部隊必學的技能,侯大勇發出簡短準確的指令,讓心理素質和接受能力都較好的符英爲其大姐做人工呼吸。
“把皇后放平,頭部稍向後仰”
“捏住皇后鼻孔,深吸一口氣,用雙脣包嚴嘴巴,慢慢把氣吹進去。”
“擡起嘴,鬆開鼻,再吸一口氣,再吹。”
符英按照侯大勇的命令,一下又一下爲符皇后吹氣,符皇后的胸部隨着符英的吹氣不斷起伏,臉上漸漸出現了一些血紅色。
王守愚呆站在旁邊,看見符皇后開始了微弱的呼吸,又慢慢睜開眼睛,張開的嘴巴根本沒有合上,臉上帶着不敢置信的表情。
符皇后醒來之後,柴榮上前一步,握住妻子的手,柴榮和符皇后對視一會,兩人眼中都涌出了一些淚花。
宗林根本不知道安陽宮內發生了什麼事情,依然在宮女懷中睡得香甜,而宗訓不過三歲多一點,他本來在院中歡快地玩耍。他似乎意識到母親出了大事,癡癡地站在院子中間,驚恐萬狀地看着符英俯在母親身上吹氣,等到柴榮抓住妻子的手時,宗訓抗議般地大哭了起來,符英想過去抱宗訓。宗訓平時裡很喜歡符英,這次卻用小手推開符英,徑直來到母親身邊,“哇哇”地哭了起來。符皇后身體極爲虛弱,見宗訓哭得傷心,便吃力地擡起手來,爲宗訓擦眼淚。
侯大勇看着宗訓,不禁有些可憐他。若事情依照自己學過的歷史來發展,宗訓很快就會失去母親,三年後,宗訓又會失去父親,他雖說繼承了皇位。但是,在龍椅上屁股沒有坐熱,就被趙匡胤趕了下來。趙匡胤黃袍加身後宗訓如何收場,就不是很清楚了。
七月正午的陽光頗具熱度,柴榮額頭上有一些細碎的汗珠,他鬆開妻子的手臂,對跟着王守愚進入安陽宮的太監和宮女道:“你們侍候着皇后回宮,動作輕一些慢一些。”然後回頭用鋒利地眼光掃了太醫王守愚一眼,斥責道:“你們這此太醫。枉稱神醫,今天若不是侯郎在此,險些釀成大禍,真是沒用。”
王守愚即羞且愧又怕,衣服全部被汗水打溼。長跪在地上,不敢擡頭。
柴榮心裡知道王守愚的醫術在太醫中也算好的,見他惶恐不安的樣子,口氣稍緩,道:“你們幾個太醫,輪流到皇后宮去候着,隨叫隨到,不能稍有差錯。”又對侯大勇道:“剛纔侯郎救太后所用的方法,朕聞所未聞,真是神技。”
王守愚聽到陛下此語,擡起頭,看着侯大勇。
“臣這一招學自韓蠍族,鞋鰓部族常年與猛獸爲伴,被猛獸傷後,常用這個方法來急救,屢試不爽。”侯大勇從現代社會回到古代之時,最先遇到的是鞋鞠族,到了中原後,有什麼難以解釋地事,就推到鞋鞠族身上,反正白頭山距離中原實在遙遠,誰也查證不了,又道:“勒鞠族這個救命絕招簡單實用,臣願意把這個方法傳授給太醫,讓太醫再去傳給皇后身邊的幾個宮女,不知可否?”
柴榮知道侯大勇教授王守愚的真正目的,他心中感激,但面上沒有表露,淡淡地道:“侯郎鎮守西北,平時難得相見,今天請你到安陽宮,本來準備好好聚聚,皇后這一病,這頓午飯吃起來也就沒有味道了,改天朕單獨宴請侯郎。”
侯大勇見柴榮面色沉鬱,心情顯是不佳,道:“那臣就先告辭。”又對着王守愚道:“王太醫有空之時到侯府來,我把這救命之法細細說給你聽。”
柴榮接過話口,對王守愚道:“你現在就跟着節度使回府,好好把這救命絕招學會。”
太醫王守愚的醫術其實頗爲高明,符皇后平時吃他的藥就很見效,他是符皇后相對固定的三個太醫之一,待遇較之一般太醫自是豐厚不少,但是,伴君如伴虎,符皇后是陛下的心尖寶貝,作爲符皇后地固定太醫,壓力並不比爲陛下治病小。王守愚心裡明白,若能僥倖醫好符皇后,榮華富貴自不必說,若符皇后有所不測,陛下肯定第一個拿他出王守愚從侯府回到皇宮外的住所之時,渾身衣衫全部被打溼了,他顧不得換下衣服,叫下人拿出筆墨紙硯,把侯大勇所教的急救方法儘量準確地記了下來。他腦海中不斷閃現着侯大勇臨危不亂,指揮符英把失去呼吸的皇后重新救活的畫面,越想越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真是價值萬金地救命絕招啊。”王守愚記下侯大勇傳授的絕招後,看着墨汁在微黃的紙張中慢慢幹運,再次回想當時地場景,不覺後背又是一陣冷汗,再一次發出感慨。
“太醫,王夫人送來一些西瓜,說是從南方快馬運來的,又沙又甜。”王守愚貼身的使女把西瓜切好,放在盤子裡,小心翼翼地送了上來。
王守愚吃了幾塊瓜,西瓜確實不錯,料想應是產自鄭州,只有在鄭州中牟縣西蔡河邊的沙地上,才產這種味道的西瓜。王守愚對於王夫人的心思一清二楚,彰德軍節度使、巢國公王饒的三女是待嫁之身。在大周地地盤上,若論最好的女婿,誰比得上當令陛下。在這繁華的大梁城內,無數地人祈禱符皇后平安百歲,更有無數的眼光熱切地盼她病情加重,王夫人無疑是第二種人。陛下和皇后恩愛無比,在大梁城地貴婦中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可是符皇后身體不好,屢次犯重病,這就給許多有待嫁之女的貴婦留下了不少想象空間。
王守愚有些厭煩王夫人卻不敢得罪於她,彰德軍節度使、巢國公王饒和王守愚是同族,王饒在家鄉根深葉茂,王守愚需要仰仗王家的地方着實不少。所以,儘管皇室成員地身體狀況屬於國家秘密,對外嚴格保密,王守愚還是採用非常隱晦的方法,把符皇后的病情暗示給王夫人。
王夫人通過太醫王守愚。把符皇后起伏變化的病情掌握得一清二楚,當符皇后再次病重後,王夫人心中的希望之花又開始綻放。她相信術師的話,三女兒一定能成爲皇后。
大梁侯府,管家聽說節度使和符娘子還沒有吃飯,立刻傳達了一系列要求,廚房人來人往,很快就高速運轉起來,不一會。一陣陣美味便從廚房裡飄了出來。
侯大勇坐在小廳裡,腦海中不斷回想着符皇后驚險的一幕,思緒不斷翻騰:“也不知道符皇后是什麼時候病,早知道要莫名其妙回到古代來,就認真學醫。不僅可以救符皇后,還可以救柴榮。”…n“若柴榮不死,趙匡胤很難某位,費盡心思訓練的黑雕軍,說不定還會惹來麻煩事,畢竟,任何皇帝都不會容忍部下擁有一支過於強大地武裝,不過,如果黑雕軍人數超過五萬,則不怕任何強敵,歷史上積弱數百年的局面還會發生嗎?”
符英換好衣服後,來到了小廳。侯大勇從沉思中擡起頭來,看妻子眼圈微紅,知她趁着換衣服和時候又哭過。侯大勇清楚地知道,此時任何勸解都是蒼白無力的,他站起來,把妻子擁在懷裡。
符英把臉埋在侯大勇的肩膀上,淚水很快就滲透了侯大勇的衣衫,侯大勇輕輕拍着妻子地後背,符英先是輕輕抽泣,聽到郎君在耳邊溫柔地說了一句:想哭就大聲哭吧。就再也忍不住了,在侯大勇懷裡放聲大哭。
符英是個堅強的女子,這是侯大勇第一次見到符英痛哭流涕,他有些痛惜地把符英摟在懷裡,在這一剎那間,侯大勇突然想起了在另一個世界的妻子小琳,小琳父親去世地時候,也曾在自己懷裡哭過一回,“不知在另一個世界的妻子還好嗎,我好久沒有想起小琳和妹妹了,在古代時間長了,會真的把她們忘記嗎?”侯大勇雖知在符英悲痛之時開小差不太好,思緒卻如天馬行空般無法控制。
符英痛痛快快哭過之後,鬱積在胸中的悶氣也隨之散發了出去。侯大勇站累了,坐了下來,符英順勢坐在侯大勇腿上。
“上次,大姐說起過,趙匡胤向姐夫提親,他的弟弟趙匡義想聚六妹。”上一次符皇后病得歷害的時候,曾向符英提起過趙匡胤提親之事,符皇后病情減輕後,符英幾乎忘記了此事,這次大姐遇險,符英又想起了此事。
“陛下同意了嗎?”
“上次大姐病重之時,曾想讓陛下娶六妹。”
侯大勇學過的歷史中,符皇后死得很早,但是,侯大勇對於歷史地發展已不太肯定了,因爲他的意外到來,實際上已經改變了原來歷史中的不少事情,而又有不少歷史事件依然按照原有的方向在發展,所以,侯大勇也不敢輕易對歷史的發展方向進行判斷,“符皇后是否一定會早死?”侯大勇實在不敢下定論。
侯大勇也並不願意趙匡義娶符家六妹,趙匡胤經過第一次南征之戰,深得柴榮地信任,已經成爲柴榮的心腹愛將,趙匡胤也由此擠身於大周朝高級軍官的行列趙匡義也成爲柴榮的連襟,無疑會進一步提高趙家兄弟的地位,這是侯大勇所不願意看到的。但是,符皇后在短期之內沒有病死,則根本沒有合適的理由阻止趙匡義娶符家六妹,現在唯一的理由是趙匡義新喪,可是這個理由實在有些勉強。
“你在想什麼二怎麼不說話了?”符英見郎君沒有說話,而且神情怪怪的,就問道。沒有等到侯大勇回答,符英很溫柔地把臉頰貼着侯大勇地臉頰,又說道:“趙匡義喪妻不久。就想到另聚新歡,他真是個生性涼薄之人,還是姐夫和郎君最好。”
“我可沒有你說得這麼好。”侯大勇想起在白頭山的阿濟格和侯虎,此事他還沒有找到機會給符英說,現在顯然不是一個合適的機會。
“不,我的郎君是天下最好的郎君。”侯大勇和符英難得在大白天相親相擁,符英感受着郎君的體溫,臉竟有些紅紅地。於是,用手在侯大勇背上輕輕的撫摸着。
侯大勇敏感地覺察這一點,他橫抱起符英,把符英放在腿上,來了一個深吻。正當侯大勇吸住符英滑膩的舌頭之時,肚子忽然響起了一陣“咕咕”的聲音,緊接着。符英的肚子也發出了“咕咕”聲。因爲符皇后突然生病,兩人錯過了安陽宮的午餐,此時早已過了吃飯時間,兩人情緒稍好,肚子自然出來提抗議。
這數聲“咕咕”來得如此突然且不合時宜,符英有些羞赧地道:“郎君定是餓壞了,走。我們吃飯去吧。”
侯大勇調笑道:“現在不想吃飯,只想吃你,不知小英願不願意。”
符英輕輕地對着侯大勇耳朵道:“大白天不准你吃小英,要吃晚上讓你吃個夠。”說完,飛快地親了侯大勇一下。便站了起來,推開小廳大門走了出去。看見院外陽光滿地,符英心中有些慚愧,大姐病重之時,自己竟然還有心思和郎君調笑。
見到侯大勇和符英出了小門,遠遠候着的管家緊走幾步,道:“大廳裡有一個人,自稱是右拾遺楊徽之,說是節度使舊識,已在大廳裡等了好一會了。”
“快請,快請。”侯大勇對管家道,又向符英介紹道:“楊徽之是老朋友了,我在鄭州開辦書院之時,他便負責書院的具體事務,現在官居右拾遺。”
符英笑道:“楊徽之也是大梁城有名地人物,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顯德二年初,侯大勇帶着富鞏、杜剛、陳猛等人到大名府迎娶符英,楊徽之也在迎親隊伍中,只是,楊徽之到了大梁後,就停下了腳步,參加了當年的科舉考試,結果中了甲科,同時登第者十六人。
此次科舉考試,因爲主考官的問題,受到了衆多非議,柴榮聽到流言後,親自面試登第的十六人,面試後,只有楊徽之、李卑、何嚴、趙鄰四人被柴榮選中,嚴說、武允成、王汾、閭邱舜卿、任惟吉、周度、張慎徽、王翥、馬文、劉選、程浩然、李震等其餘十二人,被柴榮以藝學未精爲名,一起勾落,令其苦學之後再來。這在當時是轟動天下的大事,楊徽之、李卑、何嚴、趙鄰四人因被柴榮選中而名揚天下,楊徽之一飛沖天,成爲衆多讀書人地榜樣。
楊徽之先任集賢校理、著作佐郎,深受宰相範質器重,升任右拾遺。右拾遺是個七品小官,是專爲監督、規範皇帝行爲而設立的諫議官員,但是,因其長期跟隨在皇帝身邊,位小而權高,右拾遺的發展前途不言而喻。
侯大勇看見坐在大廳等待地楊徽之,高興地道:“一別近兩年,仲猷風采依舊,可想煞爲兄了。”
楊徽之是建州浦城人,家世尚武,少年以文才聞名於江南,是個文武雙全之人,他眼高於頂,看不上據有江南的李氏,來到中原後,因爲生活所迫揭了書院的招賢榜,也算投到了侯大勇帳下。
侯大勇率領黑雕軍在西北進行系列戰斗的時候,柴榮正率軍南征,全國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南方戰場,因此,侯大勇的戰績並沒有引起內地百姓的廣泛關注。楊徽之作爲陛下地親隨,知道侯大勇穩定西北的重要性。侯大勇出現在大廳之時,楊徽之早已站起來,恭敬地作了一個長揖,道:“節度使鎮守西北,先敗吐蕃再挫回鶻,揚我大周軍威,保我邊境平安,仲猷不能跟隨左右,實是人生撼事。”
侯大勇是突然崛起的新貴,根基甚薄,在朝堂中幾乎沒有故交老友,真正私交甚好的不過兩人,一是王樸,柴榮徵南時,王樸曾任東京副留守,極得柴榮信任,另一位就是曾跟隨自己的楊徽之。他對跟在身後地管家道:“趕快設宴,我要和仲猷痛快地喝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