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這些預言是什麼意思?我問。
七叔仰天嘆了口氣,“人間已苦,蒼天何故?哎,早知是這番孽果,一切又何苦呢?”
燈籠微弱的光亮下,七叔英俊的臉龐有些朦朧,如同謎一般透露着悲嗆、抑鬱的神情,讓人難以捉摸。
我這個七叔確實是個大怪人,他孤苦一生,唯有酒、夢,永遠都是心事滿懷,鬱鬱寡歡,即便是平時他行爲放浪,卻也不過是一種無聊的消遣。
此刻,我可以清晰的感觸到他心中的那種悲涼、無奈。
無傷,這預言是給你的,七叔笑着把信紙遞給了我。
“給我的?”我更加迷糊了。
“哎呀,七叔你就別折騰無傷哥哥了,快告訴他,這到底是啥意思吧。”白靈搖晃着七叔的胳膊,撒嬌說。
七叔笑了笑,我要能知道,還叫預言嗎?不過總有一天它會印證的。
我無趣的把信紙收了起來,掃了掃小迷糊一眼,不爽道:“七叔,我看這也未必就是真的,也許就是某些人跟咱們開的玩笑罷了。”
我的話剛出口,小迷糊就激動的跳了起來,“你放屁,這是老祖宗寫的,豈能錯得了?”
說完,他似乎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連忙又說,“你們愛信不信,反正信送到了,老子的任務完成。”
“等等,小兄弟,替我向老祖問好。”七叔喊住小迷糊,給了他一個金元寶。
“你這人長的好看,說話也中聽,行,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小迷糊把金元寶放在嘴邊吹了吹確定了真假,這才喜滋滋的塞進了衣兜裡。
什麼秘密,我不爽的問道,真不明白七叔爲什麼這麼相信這個討厭的破乞丐。
小迷糊不爽的掃了我一眼,面向七叔說,“前幾天這裡來了個老頭,他說是來看戲的,所以你們最好小心點。”
“看戲,看什麼戲?”我皺眉問。
小迷糊打了個哈哈,不耐煩說,管我屁事,懶的跟你這廝唧唧歪歪。
“嘿,你個臭小子,脾氣還挺大。”我沒好氣衝他喊道。
待乞丐鬼走遠了,七叔仰頭摩挲着下巴,“無傷,咱們要儘快走出封人村,這趟鏢怕是有點意思。”
“不就是送這個倒黴鬼去半步多嗎?有啥不簡單的。”白靈問。
七叔笑了笑,胸有成竹說,走吧,既然有人要看戲,咱們就演一出好戲。
走在路上,我問七叔他爲什麼這麼相信那乞丐的老祖宗。
七叔說那乞丐老祖是一個很厲害的人物,若是他下的預言,那就是八九不離十了。
我還想多問,七叔擡起手打斷我,轉移了話題。
“無傷,在陰間行走,尤其是咱們走鏢的人,最重要的就是一個和氣,多一個朋友多條路,你要學會跟鬼打交道,更要學會跟他們做朋友。”
七叔,鬼也能做朋友嗎?你不常說鬼迷心竅嗎?鬼都很奸詐嗎?我問。
七叔擡手賞了我一個爆栗子,我這個腦子啊,讓你提防,不代表是非不分,人有好壞之分,鬼也是這樣。你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用心去分辨人鬼之心,這樣才能做一個真正的鏢師。
說着,七叔用怪異的眼神看着我,“爲什麼我總會遇到你這種腦子不開竅的傢伙呢?”
“七叔,誰也不是天生就是聖人,說不定你年青的時候還不如無傷哥哥呢。”白靈替我叫屈道。
“死丫頭,老子年青的時候……”七叔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又似想起了什麼,“算了,懶的跟你們廢話,前面就是客棧了,今天就暫時就在這歇腳吧。”
果然,昏暗中,兩個血紅的大燈籠高高掛,一所陳舊的二層小酒樓矗立在殘垣之中,格外的顯眼。
“死人客棧!”白靈指着上面的破舊的字,驚喜地喊道。
七叔點了點頭,當先就往裡走,我連忙一把拉住了他。
七叔有些不耐煩的問,“臭小子,你又怎麼了?”
我嚥了口唾沫,“七叔,我還是覺的有些不對勁,你還記得咱們走的時候,駝子唱的詞嗎?”
“前路有店須謹慎,莫忘忠言飲黃泉。”方有德插嘴念道。
“是啊,七叔,你看這客棧陰氣森森,前窄後寬,瞅着咋那麼像棺材呢?而且這名字也很不吉利。”趙黑子附和我。
走鏢的,最怕的就是遇到黑店了,我的第一感覺,這是一家謀財害命的黑店。
七叔笑了笑,“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是趟新路子,不試試怎麼知道呢,好戲纔剛剛開始,你們怕什麼?”
說完,他揚長大笑,步入了客棧,我們幾人也只能無奈的跟了進去。
客棧內,掛着白色的幡條,牆壁上用黑色的冥紙封着,白與黑的夾雜,讓人有種步入了靈堂的感覺。大廳中間,擺放着一個巨大的骷髏頭,骷髏頭中間點着白色的蠟燭,綻放着微弱的光芒,陰風一吹,悠悠忽忽。
不知道爲啥,我總覺得那骷髏頭像是在看着我笑,只是這麼看了兩眼,心裡直是一陣發毛。
“傷哥哥,這是家鬼店。”白靈湊在我耳邊小聲的說。
雖然明知道在陰間開店的,鬼比人多,但心裡仍然有些打鼓,或許正如七叔所說,我對鬼有種本能的偏見。
“你怎麼知道?”我問。
白靈說,若是人開的店,供奉的肯定是文武財神爺,這家店供奉的是鬼,自然就不是人開的。
“店家,來三間乾淨的房間,另外準備些素食。”七叔拍了拍櫃檯,喊醒那正在打盹的店家。
那店家擡起頭來,滿臉的絡腮鬍須,雙目猩紅如血,渾身陰氣森森,兇悍肅殺,果然是鬼。
看到我們,他似乎特別的驚訝,繼而揮手驅趕瘟神一般,“滾,滾,滾,誰讓你們來的,想找死嗎?”
“我草……”趙黑子本就憋着氣,聽店家這口氣,頓時怒了,趙家槍轟的一聲杵在地上。
“店家,入門即是客,做生意的,哪有轟人的道理。”七叔擡手攔住趙黑子,好言笑問。
店家一拍櫃檯,強勁的陰氣四散開來,生生震得我和白靈退了一步。
“這店是給死人住的,想留下來,就看你有沒有這本事。”店家冷笑了一聲,伸手就要去拿桌上的算盤。
七叔輕笑一聲,手搭了上去,兩人同時手搭在算盤上,一上一下,噼裡啪啦的對撥了起來。
起初,我還能用肉眼看見,到了後來,兩人的手越來越快,只能看到虛影晃動,算盤珠子如同炒黃豆一般刺耳。
“砰!”
七叔單手抓起了算盤,重重的拍在了櫃檯上,算珠瞬間盡數碎裂。
“不知道,我們能不能留下。”
店家頭上冒着濃烈的鬼氣,滿臉不情願的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黃泉有路你自來,你們好自爲之,小心有命來,沒命回。”
說着,怒氣衝衝的衝裡邊大喊道:“都還愣着幹嘛,來客人了,招呼、招呼。”
幾個虯髯鬼漢從裡間走了出來,這些鬼漢看起來都十分的威武,面容肅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茬。
“七叔,咱們還是走吧,他們好凶哦。”白靈低聲說。
七叔面色平靜,淡笑如常,“無妨!”在夥計的帶領下走到了樓上,樓上只有三間房,七叔居中,我和白靈靠右,黑子和方有德在左。
分好房間,七叔揹着手,咬着香菸,痞氣的瞪了我一眼,“大侄子,該吃就吃,該喝就喝,半夜沒事別亂走。”
說完,一腳踢開了房門,哼着小曲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