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澤南走上通往死地黑房的石階。
背後的風大且烈,吹得他身上衣物獵獵作響。被吹得倒揚的頭髮迷亂了雙眼,安澤南看向眼前這幢充滿死氣的殘舍,手搭在只剩下小半邊的花園木門上。
輕輕一推,木門在呻吟中往內打開。混合着焦味的風從裡而外的吹至,安澤南心中輕震,暗想已經過去三年,這房子殘留的怨意卻不曾消散。
他似有所思往後看,這半山平臺面朝大海,然而這一面卻是刀削的懸崖。和西南面的海灘不一樣,這裡的海風劇烈且狂猛,起風時吹得人皮膚生痛。
而這平臺是山體天然形成的“凹”狀空間,海風吹至卻不易散去,便形成旋狀風,聽之如同百鬼哭泣,好不駭人。以前平臺住有人家,從他們花園殘狀看,之前這裡應該種着不少樹木以減弱風勢,便不像此刻大白天仍然風如鬼嘯。
但這凹狀的山腰平臺卻形成一個聚氣的格局,此局不僅風聲水氣難散,且一旦有怨氣形成立化凶地,這大概也是死地形成的原因。
安澤南走過已經不見一花一草的花園,來到房子的大門前。可以想像當年火勢有多少熾烈,皆因眼前這房子幾乎燒得只剩下一個空架子。從門口往裡看,房子裡漆黑不可視物,彷彿連陽光也不願意光顧一般。海風從正面吹至,在房子裡打了轉後發出“嗚嗚”的聲音又從洞開的門窗掠出,聽得安澤南頭皮發炸。
他只是站在門外,卻清楚感受到徘徊在房子裡那經久不散的怨氣有多麼巨大。
怨氣不同靈氣,雖然兩者皆是無形之物。但靈氣可以被駕驅,怨氣卻不行。
怨氣由念而發,帶着怨恨的念殘留在某地不去,時間一久便會進而影響該地的風水地氣。簡單來說,怨念就像一種毒素,它可以用極少的量,將特定地域的地氣染污。而這半山平臺特殊的地理空間,爲怨氣的生成提供了有利的環境。
而現在,大量的怨氣徘徊在安澤南眼前這幢房子中。怨氣沒有思想,但它們會無孔不入入侵領域內的一切生靈。先是精神、再到肉體,最後則是靈魂。所以安澤南立在門口,不敢輕易進入房內沾染了怨氣。
他緩緩放出靈氣,在身體的表面形成一層靈障。確保身體完全包裹在靈障中後,安澤南才踏進房子裡。
這一腳才邁進去,他差點掉頭就跑。
他這生人才剛進入房子,怨氣就像是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瞬間從四面八方捲來。瞬間,安澤南腦海中魔相叢生,耳中傳來鬼嘯之聲,有如千鬼索命。他暗咬舌尖,借疼痛讓自己腦袋爲之一醒。
安澤南深深吸氣,收斂心神,體內靈能運轉不休,不斷增強護體的靈障。他以身體爲堅城,將四周翻滾的怨氣皆拒於體外。至此,魔相鬼聲方全數盡消,他眼所見,卻是破落昏暗的房中正廳。
儘管擋下了怨氣的第一波攻擊,但安澤南感覺得到怨氣正不斷侵蝕着他護體的靈障,所以他不能在房間裡停留太久,務必要在靈障消失前把整棟房子巡視一遍。
樓房分爲三層,一樓是大廳,二樓是起居室和客房,三樓則是書房及一個露天平臺。安澤南很快把房子踩了個透,除了沾了一身灰外卻毫無所獲。
當年火勢猛烈,那火中呼喊詛罵的女人該無半分生還的可能。而滅火後卻不見其屍首,於是造就了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諸多傳聞。屍首不見不可能是被火燒成了灰,那必須高溫和密封的條件才辦得到。
既然無法生還,又不可能被燒成了灰,那女人屍體在火中失蹤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有人在事後搶在屍體被發現前運走,或作出特殊的佈置。
而根據犯人殺死蔣洪二人的手段來看,安澤南首先懷疑災靈的屍體被人用感知遮蔽類的結界隱藏在殘舍中。
加上這地方已成死地,又匯聚了大量怨氣,正是藏屍養靈的好地方。
但他上上下下跑了遍,卻感覺不到絲毫結界的存在,更別說找到那失蹤的屍體。眼看靈障要消耗殆盡,安澤南決定先退出房子。來到大廳門口時,安澤南卻看到房子花園外有人影閃現。他停下腳步,伏到窗邊,只露出一雙眼睛朝外打量。
花園外,廚師老陳的身影映入安澤南眼中。他大感意外,隨後聯想到老陳臉上戴的面具,突然明白老陳可能也是島上居民。他出現在這裡便是最好的證明,而那面具之下,會否是半張被燒傷的臉。
老陳不知道在說什麼,安澤南只看到他嘴脣張合,但離得遠他可聽不清楚。安澤南自己也是心急如焚,靈障已經被怨氣侵蝕到剩下薄薄一層,他又不能當着老陳的面破屋而出。皆因看老陳這模樣,分明知道當年火災之事,可在蔣洪二人死後,龔倩盤問島上工作人員關於火災一事時,他卻推說自己全然不知。
這兩相矛盾的事實讓安澤南不得不懷疑這個木納的廚師,所以他不希望在老陳面前出現,以免打草驚蛇。
還好老陳像是準備離開,他張臂大叫了一聲,然後緩緩掉頭而行。
剛好海風在這時加劇,把他的叫聲送進安澤南耳中。
那是一個人名。
洛蘭!
安澤南尋思這莫非是災靈的名字,而叫起來,洛蘭確實是個女子的名字,不過稍偏西化而已。
看老陳消失在視線裡,安澤南如釋重負,人連忙往門口閃移。要衝出門口時,安澤南卻立定,臉上神色數變後,又倒退而回。他在廳中轉了一圈,以鐵拳轟斷四根支撐大樓結構的染柱後才飄然而出。
背後殘舍轟然倒下,安澤南幾乎跪坐在地上。他本身靈氣被怨氣消耗了十之七八,剛纔又一鼓作氣震斷四根染柱,現在體內空空蕩蕩好不難受。但殘舍倒塌,雖然半山平臺的聚氣格局無法改變,但長年吹指的海風勢必將徘徊在房內的怨氣緩緩帶走。
再有一年,此地怨氣應當全消,也不會讓邪道中人加以利用。
休息片刻,只覺靈氣恢復了一二成後,安澤南循遠路返回。回到酒店時,已經是日落時分。
一腳踏進酒店,他便聽到酒吧里人聲鼎沸,像是在爭執些什麼。
“我這也是不得以而爲之,如果想捉住兇手,你們就必須配合我!” Wшw▲ttκǎ n▲C ○
龔倩那不容反駁的聲音從酒吧裡傳出來,安澤南快步走進,看到她站在酒吧中間的一張桌子上,叉着腰氣勢十足對底下一大幫人說道。
安澤南擠到旁邊,把一臉苦笑的Kan拉過來問道:“這唱哪出?”
原來龔倩爲了查案,打算把衆人分成幾組,每組共用一個房間。房間裡再設監控攝像頭,這樣如果兇手在大家當中的話,如果有所行動便會在監控攝像中無所遁形。這個方法雖然不高明,卻有幾分可行。但大家覺得這侵犯了隱私,所以都有拒絕的心理。
而其中,又是趙雪麗和葉琳鬧得最兇。這兩個女人現在幾乎視龔倩爲仇敵似的,以近乎無理的方式拒絕龔倩的每個決定。
“事實上我覺得這樣也不好,誰願意連睡覺也被人監視着。”Kan如此說道,臉色有些不自然。
安澤南淡淡說道:“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話說回來,如果自己問心無愧,也不怕被人監視。不是嗎?”
Kan笑了笑,不再堅持。那一邊,葉琳拿出明星架子,叉着腰對龔倩說:“你說兇手就在我們當中,我們又怎麼知道兇手會不會是你這個警察。你要監視我們,那你自己呢?”
不信任感讓其餘的人跟着起鬨,龔倩環顧四周正好看到了安澤南。後者朝她點了點頭,她跟着說道:“這個簡單,晚上我和助手就留在大堂守夜。大堂裡有監控攝像,這樣我們不就互相監督了。”
龔倩這麼以身作則,其它人再有意見也不好再提出來。於是龔倩開始分配房間,而安澤南則協助Kan在指定的房間安裝攝像頭。當這一切忙完已是夜幕降臨,安澤南纔有時間向龔倩“彙報”了下午在廢屋所見。
“也就是說,老陳在向我們隱瞞些什麼。”龔倩咬牙切齒道:“這傢伙接受我盤問的時候還推脫什麼都不知道,等我去把他捉起來審問,當讓他知道本小姐的手段。”
安澤南看她要向老陳興師問罪,連忙拉住她道:“先別打草驚蛇。”
龔倩立刻坐回去,從善如流道:“那好吧,咱們就來個放長線釣大魚。”
安澤南哭笑不得,這傢伙明明已經有了主意,偏要做出一付衝動的模樣,害他在旁邊瞎着急。
“對了,你說在那破屋裡找不到屍體。如果不在那裡,屍首又會藏在哪?”龔倩隨口問道。
安澤南搖頭,無奈說道:“我又不是神算,哪知道三年前那具屍體被人藏到哪去。但災靈既然在島上出沒,屍體應該不會藏遠。看災靈的模樣該是受人控制,而操控的媒介必是失蹤的屍體無疑。不過那傢伙擅長各種邪門歪道,隨便找個地方設下感知遮蔽類結界,那要把屍體找出來也要大費周章。”
龔倩點頭,算是承認安澤南的說法。這時Kan招呼衆人用餐,安澤南才發現自己肚子已經餓得快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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