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金樸熙,安澤南也無法形容自己眼下的心情。
他和金樸熙初識於白蘭的事件中,那時的金樸熙修爲比他只高不低,要不是緊要關頭安澤南摸索出以九鳳音鳴破去塹天網的方法,說不得那時候他已經死在這女子手下。
接下來,兩人又因種種事件糾纏在一起。衝突最劇的一次莫過於被金樸熙以十方俱滅在氣海上印了一掌,那差點要了安澤南的老命。
而此後,金樸熙機場示愛,再到蓬蓮市又動殺機,兩人間實是發生了許多事情。
可不知爲何,安澤南雖對金樸熙沒有好感,卻生不出惡意。特別是最後兩次的相遇,安澤南嘴上稱金樸熙滿嘴謊言,可心中,他卻隱隱感到這個異邦女子的矛盾。
難道她真個愛上自己?安澤南心中浮現這個極其荒謬的想法。
手臂被挽住,香風入鼻,卻是金樸熙親熱地捱了過來,吐氣如蘭問道:“澤南在想些什麼?”
安澤南灑然道:“我在想金小姐這次又打算用什麼方法在害本人罷了。”
“不知澤南可信,我真的不想和你作對了。”金樸熙幽幽一嘆,小聲說:“或許你會認爲我在撒謊,可我真的喜歡上澤南,卻因爲立場的不同要三番五次拿澤南的性命,你當我不難過的嗎?”
安澤南突地立定,無比認真地看着金樸熙的俏臉,他正色道:“若樸熙真的難過,爲何不脫離魔門。天下之大,哪有樸熙不可去之地,又何必留在魔門中盡幹些傷天害理的事情。”
金樸熙全身劇抖,第一次她感受到安澤南語氣中無比真摯的感情。
在這一刻,安澤南忽略了兩人間的界線,便如同多年老友般勸解着她。
金樸熙突然生出想拋開一切,永伴君旁之感。
可她銀牙暗咬,眼睛中卻涌出霧氣。金樸熙搖頭悽然道:“澤南啊,樸熙大可爲你捨棄一切。可無論如何,我都不能置蕭師於不顧。蕭師於我有大恩,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樸熙,所以樸熙現在心中很痛苦。”
安澤南心中暗歎,方纔他確實感應到金樸熙已經微感意動,但她這一番話後,安澤南又捉摸不到她的想法。他知道金樸熙是故意坦露心中所想,既是說給他聽,亦是在提醒自己。
只要蕭厲一天尚在,金樸熙便不會脫離魔門,這是誰也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
提醒自己莫要再勸金樸熙,安澤南硬着心腸輕輕把金樸紗的手拿開:“既然如此,金小姐請回吧,我還有事,就此別過。”
說罷,安澤南轉身欲行。
“澤南,回去吧!”金樸熙終忍不住叫道:“你們不要再往鉢羅耶伽去了,事情遠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簡單,貿然前往,只會徒丟了你們的性命。樸熙言盡於此,澤南保重了。”
到得安澤南聞言轉身時,眼前哪還有金樸熙的身影。不過,就在她剛纔所立之地,不知爲何,乾燥的空氣裡卻微微有點溼氣。
安澤南輕輕一嘆,轉身走往和金樸熙相反的方向。
次日早晨,安澤南在晨光中醒來。纔剛吃完早餐,便接到墨白幾人到來的消息,於是安澤南讓維德領着自己前往機場。
片刻後,安澤南便看到了墨白的身影。
這長白齋主依舊揹着藏劍匣,一臉微笑朝安澤南走來。而在他的身後,則是合稱長白八子的本門高手。安澤南沒想到墨白把長白八子也調了過來,看來這次長白是精英盡出。
而最後一位從出口走來的卻是龍淵的首席女劍手白亦雪,這年青高手多月不見,她身上的出塵氣質越加濃厚,想來應是修爲再有精進。以如今安澤南的眼光,也看不出白亦雪的深淺,讓安澤南暗呼厲害。
“抱歉抱歉,讓澤南好等,實是不該。”墨白哈哈笑道。
安澤南哪敢接受這老前輩的道歉,何況人家事出有因,連說“言重”。他又問起如今京都的情況,墨白直言形勢並不樂觀。
“此次來犯是以六道中修羅門爲主力的魔門中人,從丁恨被不知名的高手擊殺於荒野後,修羅門便一度消沉。雖然有個嚴鴻撐着場面,聲勢卻沒有丁恨在生時來得大。可這一次,丁恨之子親自帶着門人前來,修羅門可說下了血本,盡避門下天罡地煞四十六名高手外,連丁恨的一對雙胞胎兄弟也來助陣。”墨白解釋道:“這對兄弟一名丁邪惡,一名丁惡,皆是不世出的高手,其修爲之高絕不在丁恨之下。但這兩人多年隱居,早不過問修羅門之事。這時復出,恐怕是爲了幫丁恨之子丁忌以接掌修羅門門主之位。這麼一大股力量出現在京都,僅憑龍淵的力量很難應付得過來。不過還好,最近三聖地已經陸續派來高手助陣。這不,連亦雪她老爹也親來京都,有白兄在,當鎮得住修羅門的兇焰。”
安澤南聽罷,自然而然往白亦雪看去。後者感應到他的目光,轉頭朝他報以淺笑。
白亦雪這一笑恬靜典雅,有着說不出的韻味,以安澤南的定力亦看得不由一呆。
白亦雪雖談不上性格冰冷,但過人的智能和進窺天道的修爲卻讓她帶着超然物外的氣質。嚴格算起來,她和司離有着微妙的共同點,便是兩人的心靈圓通剔透至不受七情六慾的影響,所以總會給人一種不可逾越的距離感。
然而白亦雪這一笑卻相當人性化,似從原先的仙子變成一個鄰家女孩。安澤南直覺白亦雪這數月間肯定發生了一些事,否則爲何她看起來和數月前大有不同。
“安兄如此盯着亦雪,可是我臉上生花,不然安兄爲何看個不休。”白亦雪笑道,語氣裡卻帶着三分嗔怪,卻和她之前語氣確不一樣。
安澤南被她說得老臉一紅,連忙收回目光,又請墨白一行隨自己回酒店。
路上,墨白輕撞安澤南腰側,低聲道:“你也感覺亦雪這丫頭有點不一樣吧,老實說她回淨思居林後,聽她老爹說這丫頭一閉關便是數月不出。而出關後她就變成現在這付模樣,怎麼說呢,現在的她看起來更有人情味些。“
安澤南皺眉道:“莫不是她的心境修爲大跌?可不對啊,以前的她我尚能看出修爲大概的深淺,可現如今她就似一汪深潭,和司離一樣高深莫測。”
“這也是我們感到奇怪的地方,小丫頭變得更有人情味,說明已經受七情六慾的影響,但一身修爲卻不低反高,當真讓人想破腦袋也想明白。”墨白搖頭晃腦道,哪有半分高人的模樣。
突然,兩人身後傳來白亦雪的輕咳聲,兩人面面相覷,知道這絕世美女儼然聽得兩人密語,哪還敢再討論下去。
到得下午,既然人員已經全數到齊,衆人自無再呆在普列姆的道理。於是在維德的安排下,幾輛吉普車組成的車隊浩浩蕩蕩地開出了普列姆,開始朝着塔克爾大漠前進。
開始時,衆人還看像仙人掌這般熱帶植物。可隨着車隊朝沙漠深入,植物的影子越來越少,到得最後,整個世界只餘一片黃沙。安澤南坐在車內,清晰感應到這片天地的孤寂。
然而沙漠裡也並非便只有死亡和孤獨,安澤南同樣可以感受到,就在黃沙之下,仍有不少頑強的生靈活在這片絕地之上。安澤南突然對它們肅然起敬,那種永不放棄的精神確實叫人感動。
他們這輛車上,維德親自駕駛。這德國老兵一邊開着車,一邊給大家講大漠上各種見聞,聽得唐柯和白蘭幾人津津有味。如此車隊行走不休,到了傍晚,太陽像個火球般朝地平線落下,在車隊前方卻出現了闌珊燈火。
“那是馬莫,是個集市亦是休息的驛站。我們今晚將在馬莫過夜,然後明天換乘駱駝前往圖裡布納。那是流沙帶,車行不便。而且在預測流水帶這方面而言,再精確的儀器也沒有駱駝這有沙漠之舟的動物來得準確,它們的直覺會讓我們避免很多危險,只不過速度便沒汽車來得快就是了。”維德如是說道。
片刻後,車隊開進了馬莫集市。對於他們的到來,當地人報以奇怪目光。須知現在鉢羅耶伽已經封鎖國門,斷了商路,馬莫遠沒以前熱鬧,只有從普列姆過來一些行商,也不過是和馬莫當地居民做些日用品的小額交易罷了。
可安澤南這一行不僅車多,而且維德的傭兵們全付武裝,看上去並不似是商旅。不過沒有人會多管閒事,在馬莫這個地方,因爲人員的流動性過大,並不乏有鬧事之人。而馬莫並沒有正規的警力維持治安,多年以來,當地居民已經養成不管閒事的習慣。
車人依靠在名爲“維爾加”的旅館前,扎克木解釋道那是沙漠綠州的意思。而這旅館亦是馬莫比較上得了檔次的落榻處,當馬莫最熱鬧的時候,旅館可是人滿爲患。但眼下卻顯得冷清,卻便宜了安澤南幾人。
吃過晚餐,在維德的房間裡,僱傭兵隊長正在給大夥講解明天的路線和需要注意的事項。正說話間,有傭兵來到維德身旁密語一番。維德聽完點了點頭,又吩咐了幾句,那名傭兵便告辭離開。
“什麼事?”龔倩問道。
維德冷笑:“剛纔我手下的隊員報告,說旅館外有行蹤可疑的人正在打量咱們。看來是哪個不長眼的盜賊團來踩點,各位請稍事休息,我去去就來。”
龔倩大感新鮮,要跟維德去看看。安澤南卻覺得奇怪,自己這些人一看便知不是商旅,退一萬步說,既使被當成了商旅,可看到維德這些專業的傭兵在,哪個盜賊團會瞎了眼睛還敢打自己一行的主意。
除非,是沙盜們的老祖宗…….毒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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