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盞大功率紫外線燈同時打開,映照得看守室內如同白晝。莫顏低哼一聲,以手遮面發出不甘的嘯聲。
縱使惡靈邪鬼,也因爲陰陽相剋的天道至理無法出沒於日間。這紫外線燈雖不同於真正的陽光,但模仿光譜生成的紫外線卻讓僅是兇靈級別的莫顏感到十分不適。她全身白色靈氣繚繞,但受紫外線燈一照,卻如同冬雪遇上初陽,正緩緩化去。
如果護身靈氣盡去,兇靈本體必受傷害。若是平時,莫顏肯定迅速退去。但眼看最後一個目標就在眼前,她如何甘心。臨終前各種不甘和怨恨涌上心頭,竟讓莫顏靈力突然一漲。
兇靈挾怒出手!
莫顏身體迅速旋轉一圈,激射出四道氣勁直刺紫外線燈。
燈管爆裂之聲陸續響起,室內驟然一暗,卻是紫外線燈爲莫顏所毀。莫顏一擊得手,靈氣白霧中響起尖嘯,她鎖定了張忠一爪捉出。但只移動數寸,身體卻被強制留在原地。她先是一徵,驟然擡頭上望,便見天花板上有黃色彩燈亮起。
串聯起來的黃色燈泡,構成一個古拙的符號。莫顏不識得符號的意義,卻隱隱感覺它限制了自己的行動。原來,卻是安澤南啓動了四象困魔陣。
莫顏雙手彈到胸前,十指如蘭綻放,正要舊伎重施破壞天花板上的燈泡。卻見黃色彩燈突然一暗,有紅色的燈光亮起,組成另一個符號。頓時,莫顏便覺自身靈動似乎被上了枷鎖,竟是分毫使用不出。
紅燈之後,又有紫燈、綠燈相繼亮起。四色燈光不斷變幻出各種符號,如同演化出自古而今的星宿變化,有一股至玄至拙的味道。而莫顏感覺那天花板上燈光每變幻一組符號,自己身上無形的枷鎖便多了一層。
幾息下來,莫顏別說控制自身靈氣,現在連一根手指也動彈不動,只能徒然地發出厲嘯。
安澤南手上正拿着一個控制器,心裡暗道,終是制住了莫顏,現在就等那個人出現了。
這四象困魔陣,號稱連真魔也能夠困住。眼下安澤南取巧以電能代替靈力,威力自是大減,但困住莫顏沒有多大問題。龔倩和趙國棟見兇靈所制,也都鬆了口氣。
然而身處陣中,莫顏護身的靈氣白霧卻突然散去,現在莫顏的容貌。
各種彩燈變幻之下,莫顏那滿含怨色的雙眼中神色數變。安澤南方覺不妥,莫顏卻張嘴發出如泣嘯聲,同時,有無形的波動迅速掠至看守室的每個角落。
安澤南只覺腦袋一暈,像是喝醉酒般生出暈眩之感。眼前的景物出現了重影,然後有強光亮起,刺得他睜眼如瞎。
“什麼,你說要取出她的心臟?你不是開玩笑吧!”
隱約,有人在爭吵着什麼。安澤南睜開眼,看到的卻是手術專用的無影燈。
怎麼回事?
他一驚,想有所動作,卻發現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感覺,就像被人打了麻醉針一般。
這時,有男人突然出現在視線裡。
安澤南再愣,眼前這滿臉不懷好意的男人,卻是已經死去的作家餘永年。
眼前,餘永年搖頭道:“真可惜,年紀輕輕就要死了。不過等下,你的表情會更精彩吧。我特意交待過小敦給你做了局部麻醉,等會你就能看到自己被開膛破肚的情景。真是期待啊,那會是怎麼樣一個表情?”
瞬間,安澤南明白過來。自己看到的,是莫顏臨死前的記憶片斷。同時,有種說不出的恐懼感瞬間充斥整個腦袋,安澤南在這瞬間,切身體會到莫顏當時任人宰割的那種無奈和恐慌。
另一邊,爭吵的聲音漸息。另外一個男人扳開了餘永年,卻是負責主刀的張忠。
張忠似乎看到莫顏竟然神志清醒,頓時驚慌地把口罩戴上,然後朝身後吼道:“敦旭,你瘋了。竟然給她做局部麻醉。”
敦旭不緊不慢的聲音傳來:“這不是咱餘大作的要求嘛。”
張忠眼睛隱現怒色看向旁邊的餘永年,後者漫不經心地說:“開始吧,張主刀。還是說你想等麻醉藥藥力過了,那樣她會更痛苦吧。”
“瘋子,你們都是瘋子!”張忠渾身輕顫,但眼睛裡卻透出無奈的神色。
他看向安澤南,低聲道:“姑娘,你別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你閉上眼睛吧…”
安澤南看着他把一張消毒過的白紗布蓋到自己臉上。
莫名的恐懼瞬間擴大至極限,儘管安澤南知道自己是陷入了莫顏的記憶幻覺中,但也感同身受。
腦海裡,有無數個聲音響起:你想幹什麼?
絲拉。
如同絲帛裂開的聲音響起,但安澤南卻很清楚,那是鋒利的手術刀劃開皮肉的聲音。因爲進行了身體麻醉,所以他感受不到肉體傳來的疼痛,可是心中的驚懼卻有增無減。到了現在,他已經分不清這份感覺是自己,亦或是莫顏,又或是兩者兼而有之。
白紗蓋臉,安澤南雖然看不到張忠的動作。但從間隙處看出去,卻清楚地看到那被燈光照得雪亮的手術刀正在莫顏的身體上划動着。張忠執刀的手,手套上已經沾了血跡,腥紅而觸目。
不要!不要!不要!
你們要對我的身體做什麼?快停下來啊!
莫顏的聲音在安澤南的腦海中響起,顯得那麼無助,安澤南不由鼻尖一酸。
撲通撲通……
心跳的聲音在這時傳來,同時,張忠的聲音也隨着響起:“還不快把急凍箱拿來。”
從白紗的間隙看過去,安澤南立時氣憤莫名。雖然已經預料到這種情況出現,但從間隙處看到張忠從莫顏的身體中拿出尚跳動不停的心臟時,心中莫名的殺意高漲,直相撲下去盡誅室中衆人。
視線漸漸模糊,謝森幾人說話的聲音彷彿從極遠的地方傳來,安澤南知道莫顏死亡在即。
但在這彌留之際,莫顏心中所思卻變得清晰無比。
我要……報仇!
雙眼一暗,只餘下無限的怨恨!
再能視物時,安澤南發現自己的控制器掉在腳邊。而趙國棟和龔倩二人亦呆立場中,兩人均淚流滿面,分明也受到莫顏臨終記憶所感。
啪一聲輕響,原卻是莫顏趁困魔陣暫無變化,硬催生一道勁氣毀去安澤南腳邊的控制器。天花板上燈光暗下,困魔陣失效,莫顏身上枷鎖立去。
“混……混蛋,你們死有餘辜!”龔倩大叫,拔出手槍卻對準了暈迷的張忠。
安澤南知道她還沒有從莫顏的記憶裡完全脫離,立刻大吼:“龔警官,別忘了你的職責!”
龔倩渾身一震,眼神漸漸清晰,但對準張忠的手槍卻沒有放下的意思。
安澤南全神盯着莫顏,卻還得分心勸阻龔倩:“我們都很難受,可無規矩不成方圓。張忠等人犯的罪,必須受到法律的制裁。你是警察,應該比我更加清楚,不要意氣用事啊!”
“啊!”龔倩突然發出一聲沒有意義的尖叫,但最後,手槍還是放了下來。
安澤南鬆了一口氣,卻突有勁風撲面,原是莫顏已經殺了過來。
莫顏雙眼血紅,竟有絲絲血淚滲下,讓人不忍目睹。她合身撲上,朝安澤南遙拍一掌,頓時在室內掀起狂風勁流,全方位封鎖安澤南的動作。另一隻手臂卻詭異暴長,五指猛張,腥紅的指甲對準的是張忠的天靈蓋。
“莫顏,不要做傻事!”安澤南大吼,如果張忠被殺,沒有了目標的莫顏卻因滿腔怨恨而無法離開塵世,必將對無辜人下手。到那時,即使是同情她,安澤南也會痛下殺手將之滅掉。而即使安澤南不出手,其它術界的同行也不會放任一隻兇靈胡作非爲。
所以最理想的方法,莫過於阻止莫顏,並想法渡化她。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不能給她殺了張忠。
安澤南再無保留,悍然無畏的一拳擊出。以高凝聚的靈氣形成點的打擊,頓時將莫顏掀起的狂風亂流轟散。另一邊,他喚出九鳳,九頭妖魔自他影子中衝出,在安澤南的意念之下後發先至。
九頭妖魔護在張忠身前,爲他擋下莫顏必殺的一擊。
莫顏一擊不成,伸長的鬼手回縮。她發出不甘心的嘯聲,把對九鳳的恐懼拋出腦後,竟合身衝上試圖破開九鳳的封鎖。
安澤南大爲頭痛,九鳳雖在他的意念控制之下。但妖魔本性兇厲,如若給莫顏激起兇性,恐不理會自己這個支配者的命令而對眼前這小小兇靈痛下殺手,那安澤南要渡化莫顏的計劃可就打了水漂。
可眼下,張忠的性命又非保不可。於是,安澤南全力命令九鳳採取守勢,被動地化解莫顏的攻擊。
九鳳身爲妖魔,卻在安澤南的意念下采取防守的姿態。莫顏的攻擊又快又狠,雙手十指勾出血色光痕不斷招呼着只採取守勢的妖魔,不過片刻,九鳳的耐心被磨光。妖魔要攻擊的意念通過靈魂上的聯繫清楚無比地傳達給安澤南,安澤南一驚,全力壓制九鳳這種心思。可妖魔兇性天生,竟突然切斷了和安澤南的聯繫。
安澤南大驚,知道自己終是修爲不足,無法安全支配妖魔的行爲和意志。現在九鳳不買他的帳,他只能瞬間召回九鳳。九鳳雖然被他強制收回影子裡,但最後還是向他傳遞了一束憤怒的念波。
九鳳既去,安澤南只能靠自己去擋莫顏。只自嘆命苦,看守室外響起匆忙腳步聲,有陌生的男子衝了進來。
幾人包括莫顏齊齊回頭,那男人卻對衆人視若無睹,獨看向莫顏道:“別再殺人了,小顏。你已經殺了四人,夠了,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