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嫺安撫下玉硯,走到賀悠身前來,動了動鼻子,皺眉道:“爪子都腫成這樣了,你還敢喝酒?”
賀悠聳聳肩,懶散道:“沒辦法啊,老頭子硬拉我去的。我師父不也渾身是傷麼,他喝得比我還多,可樂呵。”
沈嫺抽了抽嘴角:“你是你爹親生的麼?”
蘇折隨之也走上木橋,淡淡道:“那幫老骨頭都聊了些什麼?”
賀悠笑了笑,道:“還不是聊些前朝往事,又順帶聊了一下蘇大人,說蘇大人實乃公主之良師。嘴上雖然誇着,可心裡都還防着,往後蘇大人可得小心嘍。”
蘇折斜斜挑了挑眉梢。
老骨頭認定了蘇折是沈嫺的老師,往後若想有情人終成眷屬,只怕還有得阻攔。賀悠不說明,相信蘇折自己也明白。
沈嫺聞言道:“誰要敢,我便賞他一口棺材。”
賀悠道:“時候不早了,這丫頭我也完好無損地給你送回來了,我先回去了。”
玉硯得以與小荷重聚,兩人已經先回太和宮給沈嫺就寢做準備了,特意騰出地方來給沈嫺和蘇折獨處一陣。
沈嫺倚着欄杆,手指摩挲着蘇折的衣襟,輕細道:“真不留下來?”
蘇折低着眉,捉住了沈嫺的手,緩緩放到脣邊,落下一吻。他笑了一下道:“現在你想留我,往後就該是我想留你了。”
沈嫺道:“何須用得着你留,除了你這裡,我還會到別處去麼。”
蘇折笑意淡去,眼裡有淺淺淡淡的深意:“萬一你身不由己呢。”
不等沈嫺多想,蘇折就又道:“夜深了,進去睡吧。明早還有許多事要做。”
隨後劉一卦被拎來稀裡糊塗做了欽天監,賀悠讓他必須儘快算出個好日子,給沈嫺登基用。
劉一卦掐着手指,糾結道:“其實……我只是個江湖術士。”
賀悠道:“我管你,你就是給我編也要編得好聽一點。”
沈嫺登基事宜,還是由賀悠在操持。他先前在禮部任職,對這些祭典禮儀比較熟悉。
後宮裡就由玉硯和小荷做沈嫺的貼身宮女,兩人裡裡外外地張羅,督促織造局趕製皇袍、打造鳳冠。
沈嫺每天都暈頭轉向的,登基這天,稀裡糊塗就被拽了起來,着皇袍戴鳳冠,在寒武門的華表柱下,參加由賀悠主持的祭天大典,由受由賀相帶領的文武百官的俯首大拜。
旭日東昇之時,朝殿金光燦燦。沈嫺登玉階,金紅色的衣襬往玉階上拖過,她嚴謹肅然,率先擡腳踏入朝殿。
沈嫺坐上高位,百官再拜。
新朝建立,大赦天下,普天同慶。
朝中官員加官進爵者,皆字字清晰地寫在聖旨上,昭告天下。
“封,徵北將軍秦如涼,爲天下兵馬大將軍。”
“封,禮部尚書賀悠,爲千戶文昌侯。”
“封,商賈連記連青舟,爲朝廷御用一品皇商。”
……
除了加官進爵,有冊封提攜亦有廢黜罷免。新朝開設,舊朝餘黨皆予以廢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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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衆臣暗自驚奇的事,所有有功的人都收到了相應的封賞,唯獨一直輔佐女皇至今的蘇折沒有任何動靜。
既然加封蘇折的事聖旨沒提,也不會有人主動去提醒,若將來能讓蘇折遠離朝堂、不沾朝事,也是再好不過的了。
在新一任科舉選拔的人才出來以前,朝堂上的一幫舊臣,仍是各就各位。
大家一致默認蘇折仍是太學院裡的大學士。可如今太學院裡一個學生都沒有,他這大學士便相當於是個閒職罷了。
只不過蘇折有了一層更清高的身份,那便是當朝帝師。
玉硯和小荷成了後宮裡的女官,如今後宮裡的宮人都要看她倆的臉色行事。
沈嫺初涉朝堂,還很不能適應,從朝堂下來後是渾身僵硬。頭上的鳳冠壓得她脖子都快要斷掉了,她換下皇袍,還是習慣於穿那身高襟罩紗長裙,以白玉簪挽發。
玉硯一邊替沈嫺整理衣角,一邊問:“皇上,按理說蘇大人功勞最大,皇上爲何不封他呀?”
沈嫺對鏡理了理高襟,挑眉道:“我若今日封他做皇夫,約摸朝廷得炸。”
玉硯抿嘴笑,“那不是遲早的事麼。”
沈嫺吁了口氣,“是遲早的事。”可她怎麼覺得那麼難等呢。
近幾日,蘇折準備啓程離京,去接小腿回來。
可他還沒出發,就收到了北疆傳來的消息。現在大楚平定、百廢待興,然邊境之患尚未得到解決。
雖說先前大楚北疆邊防空虛時北夏沒有趁虛而入,可如今北夏依舊屯兵邊境也絲毫沒有要撤軍的意思。
這要是再打起仗來,大楚已經這樣落魄了,後果難料。
這時北夏傳話來說,要想北夏撤兵可以,北夏皇點名讓帝師蘇折親自前往北疆,與北夏談判。
沈嫺不指望北夏能爲她提供無償幫助,北夏沒在大楚內亂時出兵,已是大義,他們會有所圖也是常理。可爲什麼偏偏要蘇折去談判?她這個義外公到底想作甚?
蘇折道:“既然北夏明言要我去,無妨,我去一趟便是,反正去接阿羨也順路。”
沈嫺道:“讓你去你就去,萬一他們是佈下陷阱等你自投羅網呢?我另外派使臣前去,你不要去。”
現在大楚勢微,她怎麼能讓蘇折一個人去冒險。如果有個什麼差池,她擔心他一去就回不來了。
蘇折問:“若是派別人去,你放心?”
沈嫺沉吟了一陣,看他道:“那要不這樣,我去接兒子,你去談判,我們一路?”
蘇折與她眼神交錯,“你覺得我會答應你嗎?”
第二天天不亮,蘇折就動身離京了。等到晨光熹微,百官陸陸續續上朝時,在朝殿上等了許久都不見皇上前來。
遂百官竊竊私語起來。
“皇上呢,莫不是睡過頭了?”
“這纔開朝沒多久,就睡懶覺,可要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