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涼這麼近地看着沈嫺蒼白的臉，神色內斂，他在等，等沈嫺睜開眼睛。
即使要佔她便宜，也要等她醒來，清楚明白地看着他佔她便宜。
眼看就要碰上了，秦如涼脣廓微動，又低聲低語道：“沈嫺，你要是不醒來，可就永遠都無法知道，小腿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了。我可能知道，你若醒來，我還可以考慮告訴你。”
沈嫺的手驀地靜了下來。
秦如涼卻依稀挑起嘴角，剛落下去的那一刻，一直沒有反應的沈嫺，卻往一邊稍稍偏了偏。
秦如涼沒有親到她的脣。
再擡起眼梢時，儼然看見沈嫺平靜地睜開了雙眼。那眼神裡一半惺忪，一半是警告和嫌棄。
看樣子神智還很清醒。
秦如涼起了起身，道：“果然又被我氣活過來了。”
沈嫺張口，嗓音又幹又啞，道：“你知道小腿的父親？”
秦如涼神色一黯，道：“不知道。”
“你方纔明明說你知道。”
“大夫說了，需得說點什麼刺激你，方纔也只不過是說來誆誆你的。”
沈嫺抿了抿沒有血色的脣，道：“你混賬。”
“往後小腿總會長大，你看看他長得像誰，不就心裡有數了。”
思及小腿的模樣，兒朝娘，長得不是和沈嫺更像麼。如此一來，還說個屁。
沈嫺綿綿吸了兩口氣。
秦如涼便問：“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覺得不舒服。”
“哪裡不舒服？”秦如涼略緊張。
沈嫺幽幽地看着他，對他無力地勾了勾手指，“你且過來。”
看沈嫺真的挺難受的樣子，秦如涼還是俯身靠了過去。他的手撐在牀沿，沈嫺一搭手就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秦如涼低頭一看，愣了愣。
據他所知，沈嫺從不會主動握他的手的。
果真，沈嫺趁他縮手之前，一使勁兒就擰他，用力擰他，道：“我現在確實非常的窩火。”
其實她沒什麼力，只是把秦如涼的手背擰紅了。
秦如涼也不惱怒，問：“現在你可以說了，到底是受誰的暗算變成這副樣子的。”
沈嫺聞言，手上便鬆了去，淡淡道：“我沒受誰暗算，只是一時疏忽大意，吃錯了點東西。”
“那你吃了什麼？”秦如涼問。
“吃了賀悠的酒。”
秦如涼臉色變了變。
沈嫺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若有所思道：“我以爲我死定了，但是到現在我都還沒死。”
後來藥熬好了，姑娘端着藥進來給沈嫺服用。
沈嫺看了她兩眼，待喝完了藥後又多看了她兩眼，靠在牀頭，伸手任由姑娘替她診脈，道：“大夫好年輕。”
姑娘笑道：“謝公主誇獎。”
沈嫺亦帶了些虛弱的笑：“而且還有幾分眼熟。”
姑娘道：“虧得公主還認得我。現在你的臉全好了，一點也看不出當初毀容的跡象，我險些也沒認出來。”
沈嫺眯了眯眼，問：“你怎會到這裡來了？”
眼下來給她治病的人，就是兩年前救她命的那個丫頭，這也太巧合了些。
姑娘道：“我爹說你家給的診金高，讓我來試試。”
沈嫺也沒再多問，只道：“那一會兒你離去的時候不要忘了問管家要診金。”
姑娘道：“公主肺腑受損，還是在牀休息的好，千萬不要下牀走動，因爲我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就又會倒下了。”
沈嫺抽了抽嘴角，道：“最不會安慰人的大夫，你還是一點兒都沒變。”
秦如涼蹙眉問：“什麼意思，她不是醒來了嗎？”
姑娘道：“醒來也遲早會暈過去的啊，我又沒治好她的病，只是幫她疏通了一下，但很快又會淤住的。”
秦如涼微惱，道：“那你怎麼不索性治好她？”
“我要是能行，我還提醒她幹嘛。往後不要再吃其他大夫開的調內的藥了，那樣只會加重病情。”姑娘一邊說着，一邊收拾藥箱，背在背上，道：
“要想徹底根治，還得先解了她體內的毒再說。照現在這情況，公主約摸還能有大半個月的時間。”
秦如涼一震，見她要走，一把拽住她，道：“你說她中毒，中的是什麼毒？”
姑娘有些被他嚇到，道：“我也不知道。”
秦如涼執着不休，沈嫺閉了閉眼，適時道：“算了，讓她走吧。我想她確實不知道。”
秦如涼眼睜睜看着姑娘出去，冷冷道：“她知道你中了毒，也知道怎麼減輕你的病症，卻不能徹底……”
話說到一半，似想到了什麼，秦如涼戛然而止，回頭看向沈嫺，見她面色淡然，頓時瞭然，也不再說下去了。
當初沈嫺毀容又走投無路之際，是連青舟找地方救她的。
連青舟是誰的人，可想而知。
而今登門來給沈嫺看病的不是別人，正巧是兩年前救過她的人。
這很難不讓人聯想到當初連青舟背後的蘇折。
正好蘇折又醫術高明，別人治不了的病，在他手上定然能治。
這說明他已經知道沈嫺的情況了，並且已經有所動作。
眼下只是幫沈嫺延長時間，若不能徹底解決問題，就是救回了沈嫺，下次皇帝依然會對她下手。
所以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非要讓人治好她，也沒什麼好處。
秦如涼在房裡待了一陣，她多數時候都是在沉思，一句話也不說。
秦如涼開口道：“你纔剛醒來，不要瞎想太多。還有半個月的時間，總會好起來的。”
沈嫺搖了搖頭。
秦如涼又道：“賀悠哪裡，我會去問問。”
這次賀悠對沈嫺下此毒手，實在也難讓秦如涼相信。他不知道賀悠到如今是敵還是友，卻也知道現在的賀悠正努力向皇帝靠攏，在朝堂上混得風生水起。
賀悠若是當真踩着沈嫺往上爬，那麼他喪心病狂，秦如涼絕對不會放過他。
沈嫺淡淡道：“算了，我和他已經沒有關係了。這是他想要的結果，就隨他去。”
她也不想再計較賀悠是一心要至她於死地還是留有一絲善念，怕計較到最後，結果並不如人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