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這夜皇宮因有夜宴,周容浚讓人送話過來,讓她留在皇后宮裡久候他一會,然後再同他回王府。

萬皇后讓翩虹帶了柳貞吉去後面她的寢宮歇息,今日不少人要來與她見禮,她忙得脫不開身,一直到了入夜,柳貞吉纔看到她疲憊回了寢宮。

“母后……”

“免。”

柳貞吉要見禮,但被萬皇后揮手阻了。

“用過膳了?”

“用了。”

萬皇后問着話,去了中間的臥榻,上面獅王府的小世子正在拱着屁股玩跟斗,翻完了一個準備再接着翻一個的時候,見到萬皇后來,他先是疑惑地看了萬皇后一眼,確定是熟人之後,他抓起了榻上的一個小玩偶直往萬皇后手裡塞,“玩,玩……”

說着,自以爲已經哄好了萬皇后,讓她乖乖一個人玩,他又匍匐在了軟榻上,翹起小屁股,一個“哇哇”聲,小世子就又歪歪斜斜地又翻了一個自己滿意得不了得的跟斗。

被打發了個小木偶萬皇后捏着手中的小玩藝,沉默地往柳貞吉看去。

柳貞吉笑了起來,挨着萬皇后坐下,朝她解釋,“壞小子自個兒想一個人玩的時候,就會打發來看他的人一件小物件,意思是你也好好玩自個兒的,別阻着他玩。”

萬皇后看了她一眼,也沒說話,這時玩得累了的小獅子爬到了母親的身邊,雙手扶着母親的肩膀,顫顫危危地想站起來……

柳貞吉眼看萬皇后要動,忙道,“母后,讓他自己站起來。”

“已經學走路了?”萬皇后微訝。

“快了,現在腿上有點力,喜歡站……”柳貞吉保持着姿勢沒動,等兒子終於扶着她站起,他朝她咧開嘴高興地笑,眼看他雙手要揚起來鼓掌表揚自己,她馬上伸過手,把他抱住,嘴裡與萬皇后道,“兒媳猜,再練練,到週歲的時候,小世子應是能走路了。”

“長得真快。”萬皇后道。

“可不是,轉眼一年就快過去了。”柳貞吉附合。

萬皇后看向她的肚子,再看看這時躺在她懷中,抓起手邊玩偶扳弄起來了的小獅子,她淡道,“有什麼浚兒不方便出面的事,你只管往宮裡送消息來就是。”

她不求小兒子能再與她親近,只求多盡點力,換來孫兒與她親近些。

“是,兒媳知道了。”柳貞吉朝她感激一笑。

這時站在門口的翩虹朝裡頭道,“皇后娘娘,王妃娘娘,長公公來了。”

“讓他進來。”萬皇后開了口。

一直跟着周容浚的長殳是來報信的,看到皇后娘娘與王妃娘娘同在,他躬□請安的時候,瞥了柳貞吉一眼。

“長殳,獅王哥哥傳什麼話了?”長殳起來後,柳貞吉先開了口。

長殳猶豫了一下,道,“王爺說怕是還要喝好一會,說讓老奴先送您回去。”

“哦。”柳貞吉看向他。

萬皇后這時開了口,“喝多了?”

“是。”長殳低聲道。

“誰在勸酒?”萬皇后把手上的珠串拉了下來拔弄靜心。

長殳這次就沒再回話了,只是頭低得更低。

“是太子?”萬皇后又道了一句。

溫暖的寢宮這一刻間似乎降了不少溫度下來,變得冰冷,柳貞吉也垂下了頭,抱緊了懷中的小獅子。

周裕渝不懂母親爲何緊抱了他,腦袋在她懷裡蹭了蹭,換了個姿勢窩在她懷裡,玩累了的小獅王還打了個小哈欠,只有他不爲這寢宮驟變的氣氛所動。

萬皇后這時伸手撐了撐發虛的額頭,她身邊的兩個心腹宮女見此輕叫了一聲,“娘娘……”

即都急走了過來扶住了她,翩虹也急步過來,先去拿了藥。

萬皇后吃完藥後在榻椅上半臥着軟枕,她看着對面抱着孩子低着頭坐着一聲不響的小兒媳,道,“你是不是老不明白,爲何你們退讓了這麼多,太子還是老針對你家王爺,而不是幫着你們對付明王?”

柳貞吉笑了笑,沒有擡頭,嘴裡則恭敬地回答,“兒媳有些事不太明白,但明王之事,獅王哥哥與孩兒說過,說這是他自己的事。”

西北是他先劃了勢力的地盤,安在裡頭的是他的人,明王要搶要奪還是要殺,這是他們之間的事。

太子袖手旁觀,不管是爲的什麼意思,於他們只有一個意思,那就是太子不站在他們這一邊,那麼,他們往後也決不會站在太子這一邊。

太子不需要他們這個同盟,他們也就舍了太子。

太子自己願意豎敵,不管他是不是還想着他們獅王府會不會看在皇后的面子不會撕破臉,柳貞吉都覺得她家王爺以後是不可能讓太子好過的。

這形勢已經一步步形成,皇后要是再爲太子說話,於他們,不過是再冷冷心罷了,也不會有多大影響。

“他也想要西北。”萬皇后淡淡地道。

“他弟弟要是拱手相讓,那是再好不過了是吧?”萬皇后這句話不是對柳貞吉說的,而是對身邊的翩虹說的,口氣裡不爲嘲諷。

柳貞吉因她的話擡言看向了她,見不是對她說的,又低下了頭。

拱手相讓?

太子如果是這樣想的,那還真是——打好好一手如意算盤。

“娘娘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是想等到我們王爺無反手之力的時候,接過王爺的手,也接過王爺的人,再與明王出手?”長殳這時卻突然開了口。

萬皇后凌厲地朝這膽大的公公看去,見長殳平靜地看着她,她冷哼了一聲,隨後又冷冷地道,“這事本宮不會管,是給還是不給,你們看着辦吧。”

“多謝母后。”柳貞吉擡了頭,朝萬皇后感激地道了一句。

不管,不威逼他們就已經足夠好了。

“那太子殿下,若是在其間火上加油,幫着明王李相一夥施壓的話……”長殳又道。

萬皇后聽了良久無語,她是心向太子,太子的手段要是用到別人身上,她也不會多置一詞,可是,他用在了他的親兄弟身上,一次又一次,是誰是他的親兄弟都不會向着他吧?

“本宮老了,”萬皇后看着只一會,就在母親的懷裡安心睡着了的小世子,淡淡地道,“腦子也不中用了,只想着有一天過一天,他們兄弟想怎麼着就怎麼着吧,本宮只想好好過點清靜日子。”

“多謝皇后娘娘。”長殳跪了下來,與萬皇后磕了頭,又朝柳貞吉看去。

柳貞吉搖頭道,“長殳,你去跟王爺說,就讓小世子睡着了,要回府了,讓他也過來一同回府吧,夜深了,道就不好走了。”

“是,老奴這就去報。”

長殳得了話,就去了東宮的酒宴,到底回來得也是不順暢,衆皇子一個沒走,獅王偏要走,太子玩笑說他這個弟弟不給他這個皇兄面子,獅王摔了杯,徹底不給他面子回了鳳宮。

一路有人先急跑,向鳳宮稟了此事。

恰時周文帝也是與進宮的重臣喝過酒來了鳳宮,聽到獅王摔杯的事,也是半晌無語。

等到獅王進來接妻兒要走,看到一身酒氣的四子抱過他的兒子,小世子聞到他滿身的酒氣哇哇大哭的時候,看着此景,周文帝斥責的話到底是沒有說出來。

“你抱。”周容浚也是沒想兒子哭得這麼大聲,冷峻的臉更是不好看,把兒子往他母親的懷裡塞。

但被驚醒的小獅子不過去,只顧着拉着他父皇的衣襟哇哇大哭,哭着皺了皺鼻子,在母親輕聲的安撫下,一臉嫌惡地重新睡了過去。

到底,他還是沒有離開周容浚的懷裡。

周容浚見小兒子拉着他的衣襟不放,擡頭呼出了口長長的酒氣,又低頭看着兒子沉睡的臉……

柳貞吉拿着帕子,拭着兒子臉上的淚,臉色沉靜至極。

等拭完淚,她又靜靜地退到了周容浚的身後。

周容浚看着面前無語的帝后,他見他們無話,他也無意說什麼,朝他們一躬身,轉身就要走。

萬皇后本想說點什麼,但話到嘴裡卻茫然地發現無話可說,只好眼睜睜地看着小兒帶着妻兒離去。

回去的馬車上,周容浚還是把兒子放到了柳貞吉的懷裡。

母親沒有異味的懷抱,讓小獅王一直皺着的鼻子慢慢鬆懈了下來。

一路夫妻無語,等回了王府,把小獅子放下睡好,兩人沐浴時,周容浚才先開了口,懶懶地問給他洗頭髮的女人,“爲何不說話?”

“讓你歇會。”柳貞吉淡道。

“哼。”周容浚哼笑了一聲。

過了一會,他道,“太子是寧肯不用我,也不打算看我長勢,他存有滅我之心,他此心不死,我就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遲早要撕破臉。”

“因爲你最礙着他?”

“要不然呢?”周容浚淡道,“父皇有意栽培我,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在裝傻,有這麼好的機會能弄倒我,哪怕是讓明王取了我在西北的人,他也在所不惜。”

“父皇不是也有栽培明王之心?”

“明王他還沒看在眼裡,他母妃只是個罪妃,而我們有同一個長在父皇心坎上的母后。”周容浚淡道。

“你們有同一個母后,而皇上在你們兄弟間,喜你而不喜他……”柳貞吉略想了想,就把線理出來了,“所以他覺得你纔是他最大的威脅。”

“嗯。”

“那你打算怎麼辦?”

周容浚轉過身,把她抱起出了水面,“你不能久泡,先上去自己拭乾淨了,等我一會。”

柳貞吉忙去把自己擦了乾淨,等到他洗好出來,拿眼睛不斷看他。

周容浚坐下,讓她爲他拭發時道,“我不能跟他爭,他背後還有萬家,萬家只認他……”

“爲何只認他?”

“因爲我曾差點要了萬家嫡長孫的命,給了他有毒的點心吃。”

“……”

“毒是我下的,人是我大皇兄救的,所以萬家只認他。”

柳貞吉還是沒說話。

“你不問爲什麼?”

柳貞吉搖了搖頭。

背後略有風浮動,周容浚不用回頭也知道她在搖頭,他笑了笑,道,“這事當年母后幫我壓了下來,她當時也覺得我欠她,欠萬家,所以哪怕拿我去死,也要逼我父皇立我太皇兄爲太子。”

“我當年也覺得這是我的錯……”周容浚說到這,失神地想了一會,末了悠悠地道,“後來等我想清楚我給萬家那小子吃的點心是從誰手裡得來後,就什麼都來不及了。”

“是太子?”柳貞吉這時輕言了一句。

“嗯。”

“萬家,也不是不可取代的。”柳貞吉又道了一句。

“但萬家有皇后,皇后也覺得她欠萬家,只要她活着一日,萬家就會有各種辦法逼她保太子……”周容浚淡淡道,“如果不是她以死相逼,父皇嚇着了,總會現在還讓太子位置坐得穩穩當當的?不過就算讓他現在還坐着,我們父皇還是不會讓太子這位置坐得太舒服,他就差跟母親直接說比起太子,他更喜歡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早點更,大家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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