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俞飛舟帶着他的一羣干將來京城打了個轉,也沒領賞,反倒給太子送了不少賀禮來。
柳貞吉聽說五十來個武將一同入朝,文武百官不待吩咐,就分作了兩邊,看着這些鐵骨錚錚的欲血男兒踏着重重的步子入朝,大喝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這驚了皆多文官們的眼,也汗溼了他們的後背。
這些人沒在京城逗留太久,三天後,就又悄然消失在了京中,比大張旗鼓離去還震動人心。
京中盛傳,獅王軍,來無影去無蹤。
不比這些沒受封的功臣,柳之程柳之平兩兄弟,終於也都在太子上位之後,一個領了三品,一個領了四品的官職。
柳之平身爲柳家次子,反倒領了三品,不日就要赴東北任職,任有國倉之州之稱的青湖州知州。
柳之程爲京官,任戶部侍郎。
賈文彪入翰林院行政院,專門爲皇帝起草詔書。
與柳貞吉有關的兩家,皆在這次升了官。
柳貞吉算了算,她二哥去東北給他們守糧,如果幹得好,還有前途;她大哥的話,能力有限,只要不貪心,他們夫妻沒死,他能在侍郎這個位置上坐一輩子,再多的,就得看他以後的表現了;而賈家的話,如果真如她姐姐所說的賈家想重回內閣,那就得看賈家的能力,他們只提供機會。
柳貞吉左右都想了想,太子應該能控制住這幾家的局勢。
她要做的,就是自己可以與母姐親近,對兄長和善,但還是不能讓裕渝與他們這些舅舅們太親近了,免得近得膨脹了人的野心。
人都是會變的,尤其權利更能噬毒人的內心,沒有節制的慾望會把人變得面目全非。
反而剋制點,大家該給的給,該拿的拿,有個分寸,反而長久。
親人們都賜了賞,柳貞吉也沒打算召見他們,周容浚問她想不想,她想了想,之前已經見過姐姐,母親也共同生活過一段時日,剩下的,就沒什麼想見的。
她與不日就要就任的二哥感情其實還不錯,但可能還是在一起的時間太少了,年少時候,她理解他二哥的所作所爲,但她二哥可能就沒那麼知道她的喜怒哀樂了……
那感情,不如她與她姐姐的一小半。
長兄就更不必要說了。
柳貞吉曾厭惡過她這長兄帶給她母親的難堪。
總歸,與兄弟的感情肯定是有,但還不至於深厚到,沒他們不行。
這也可能是她從無依靠他們的心,平日也感覺不到他們的什麼存在,也就沒太大的舍與不捨了。
至於姐夫,柳貞吉對那個讓姐姐從一個少女變成一個女人的男人也沒什麼親近感。
她也不需要什麼得力的外戚倚仗,所以還是跟以往一樣,保持着距離爲好。
“哪天你想見,跟我說。”周容浚成了太子後,看似對她的任何決定都無看法,實則全都是縱容。
只要柳貞吉所說的,他都做。
她沒要求的,他都會隔一兩天,就幫她在後宮怒刷受寵度。
連御書房,都讓她進好幾趟了。
都知道太子跟太子妃有多好,好得兩個人跟一個人似的。
柳貞吉想想不對,覺得他好像在彌補她什麼,在這天跟他談了談,覺得還是按他們以往的相處來就好。
太子頓了頓,垂眼不說話。
柳貞吉挨近他,從下往上看他的臉,好奇問他,“你是不是,天天都在想,今天要爲我做點什麼?”
太子不想理她。
“覺得得做點事,這樣纔好對得起我爲你生兒育女,爲你忍氣吞聲?”
太子妃全中,太子越發的不想理她。
太子妃當他害羞,拍拍他的肩,“我都知道的,但咱們別這樣補償好不好?”
太子懶得與她說話,拿眼斜她。
太子妃都生兩孩子了,又是兩世爲人,一般人臉皮都沒她厚,只見她神態自然地把頭靠太子肩上,悠悠地提出她的補償方式,“我覺得我喜歡的補償辦法就是你儘早把這吃人的擔子給弄妥當了,有事沒事,都能一家人一天三頓飯,還能有個時間吵吵小架,聽我說說閒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我白天想找你說個話,還得跟公公說我有皇后的事要跟你稟,見你比見誰都難,這哪兒像夫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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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見,自個兒來就是。”太子扭緊眉。
太子妃白了他一眼,捏他手背的肉,“前朝御書房軍機處內閣殿這些地方是我隨便能去的嗎?你就不能來見我?”
他天天這些地方打轉,她能去嗎?
她要是沒事就去一趟,不用一個月,奏她的本子能砸沒他大腿。
太子知道不能,眉頭扭得更兇殘。
“所以說,就跟以前一樣,你不會特別對我好,省得別人還特別注意我。”秀恩愛,死得快,凡事還是低調點的好。
見太子扭着眉不放,完全不認同,根本不計較別人怎麼想的樣子,她低下頭,臉都跟他湊一塊了,語氣也很溫柔,“再說,你多喜愛我,是你自己的事,何必讓不相干的人都知道?我們之間的事,我們自己知道就好。”
太子聽了哼哼了一聲,“還是別讓你隨便見我的好。”
每次都這樣,一旦她想跟他談點什麼,他只有依的份。
“難道不是這樣?”
太子不屑回答。
“這也是我的要求,就這個你就不答應我了?”
這左也是她的理,右也是她的理,周容浚從他太子妃身上又體會了把獨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的感覺。
“你說得我糊塗。”太子說不過她,乾脆沒當回事。
“浚哥哥……”自從周容浚成爲太子後,柳貞吉滿口太子,沒這麼叫過他了。
冷不丁被她這麼一叫,周容浚眼睛一眨,隨後點了點頭,“依你。”
柳貞吉笑逐顏開,忍不住抱着他的手臂看着他笑。
看着她歡笑的樣子,周容浚無奈,低聲道,“我不擋在你前面,你麻煩只會更多。”
沒他擋着,有些人會放肆。
“我不怕,本來就是我的事。”柳貞吉不以爲然。
周容浚怔仲。
他怔了好一會,柳貞吉見他連手中的奏摺都不看了,不禁看他。
周容浚回過神,嘴角有了抹淺笑,“過去讓你擔着,你都逃。”
現在替她擔着,她都不要。
“因爲我現在更愛你了嘛。”會意過來的柳貞吉想也不想地道。
周容浚聽得半會沒說話,握着手中奏摺,垂下的眼眸裡全是笑。
那模樣,看得讓太子妃傻了好半會的眼。
開王妃自己就來見柳貞吉,來之後,見柳貞吉拉着她的手去坐,她呆了一下,偏頭想了想,一點準備也沒給柳貞吉,靠近柳貞吉就悄悄道,“四皇嫂,我告訴你,我自己來的,我家王爺還不知道我偷溜來見您呢,他覺得您能吃了我。”
柳貞吉攏共就見了她一次,見她的時候,給她請個安還要結巴,現在剛進宮還沒一會呢,就主動交待了這麼多,內容還挺豐富……
對於自己的再一次看走眼,身經百戰的太子妃眼皮都沒跳一下,微笑着點頭,從善如流地問,“那你是怎麼覺得的?”
“我覺得你人可好。”
柳貞吉失笑。
“真的。”開王妃把假的說的跟真的一樣。
說完,見柳貞吉笑着拉她入座,也不介意她說什麼一樣,把端來的茶先端過,放她手中,讓她先喝茶,對她這關懷的動作,開王妃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到底道行淺,還沒放幾招虛招呢,她四皇嫂還就只說了一句話呢,她就先心虛了,完全不是她這個四皇嫂的對手。
“我確實是偷溜進宮的,我家王爺說,我這剛學起來的心眼就別到您面前丟人現眼了,讓我老實點跟着他來,我覺着他太不看不起人了,就先來了……”開王妃老老實實地道,“而且我是帶着消息來的,我琢磨着您應該是想知道現在外邊那些削尖了腦袋,腦子不全的人是怎麼想的……”
柳貞吉聽了直笑,見開王妃說到這不敢說了,拿眼不斷瞄她,她掩了幾許笑,儘量正經了些,“你接着說,是什麼消息來着?”
“您知道我孃家徐家吧?”
“哪能不知道,你不就在我眼前?”
開王妃撓撓頭,孩子氣盡露,“我跟你說哦,我孃家人也挺煩的,主家那邊還好威風,說主家嫁出去的姐姐這兩年生的都是龍鳳胎,要把主家沒嫁出去的姐姐,長得好的給太子爺送來生孩子,長得差一點的,就給我家王爺生孩子,可把我氣得……”
柳貞葉笑着頷首,“你彆氣。”
開王妃“嗯”了一聲,說到這裡,開王妃臉上的孩子氣沒了,她咬了咬嘴,看了看四周。
柳貞吉見她有話要說,讓侍女都退了下去。
“皇嫂,”開王妃剛鬆開的嘴又咬了咬,咬咬鬆鬆好幾下,在柳貞吉柔和臉色的示意下才跟柳貞吉輕聲說,“我家裡信得過的人跟我說,說那位曾經的廢太子妃,曾跟人說過您不能生育了……”
她說話的時候,一直看着柳貞吉的臉,見她眉眼根本未動,嘴邊的笑都沒淡,心裡鬆了口接,這才接着說,“這事還有信捏在我主家族母的手上,這事聽說幾家夫人打算聯手在京裡鬧起來,您還是提前做好準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