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淵提出和親,大夏本可從宗室中挑選出一位適齡女子,封爲公主,嫁去北淵。
但北淵國君狡猾,點名要寧安公主下嫁和親。
皇上只要一想起當初北淵國君送上的國書,仍是氣憤難當。
北淵國君就是瞅準了寧安公主是他最鍾愛的女兒,打着要將寧安公主娶回去當人質的主意,才執意要促成這門婚事。
當時,他縱使明晰北淵國君的算計,卻還是不得已答應了北淵國君和親的要求。
就像後來,他明知寧安公主被當作人質,也不得不下旨攻打北淵一樣。
如他這般一再捨棄自己的女兒,卻還說最鍾愛這個女兒的爹,想想也是可笑。
也怨不得寧安與他生分。
但他先是大夏的國君,再是寧安公主的爹。
他不能眼看着他大夏生靈塗炭,江山落入賊寇之手。
可知寧安公主和親遠嫁,與他而言是挖心割肉之痛。
如今,他只要一想起寧安公主出嫁當日,頭也不回決絕離去的樣子,還有太子跪在昭陽殿前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爲他寧安姐姐求情的悽楚模樣。
他這當爹的就心痛的無以復加。
皇上尋思着,不禁擡頭望向了東牆上掛的那幅畫。
畫中的情景,融洽而安詳。
他的梓純望着他,笑靨如花。
而他的景和與景沉還是幼時的模樣,無憂無慮,笑的甜美而純粹。
倘若時光能停留在那時,停留在梓純還在的時候就好了……
“你回來了,景和那邊怎麼樣?”皇上問。
才進殿的安德祥驚了一跳,他原本以爲自己弄出的動靜已經夠輕了,卻沒想到皇上依舊察覺到了。
安德祥微微擡頭,正預備回話,卻見皇上正深深望着東牆上那幅畫,並未看他。
安德祥疑惑,“陛下不看怎麼知道是奴才回來了。”
“朕與你朝夕相對三十餘載,你的腳步聲朕還是能聽出來的。”
是啊,一晃都三十多年過去了。
陪着少年時的陛下,爬樹抓蛐蛐的事,彷彿就在昨日。
安德祥想着,也不由得擡頭望向了東牆上的那幅畫。
他還清楚的記得當年,皇上
與昭惠皇后初遇時的情景。
那日,昭惠皇后是作爲錦陽長公主的陪讀,頭一回到尚文館去。
當時,昭惠皇后還只是個七八歲的孩子,但那時的昭惠皇后就已經出落的很好了。
一屋子的公主和千金,無論年紀長幼,沒有一個能比過昭惠皇后去。
皇上和當時的太子,也就是後來的雍王一同結伴爬在樹上,打窗子往屋裡偷看。
誰知他們皇上因爲瞧昭惠皇后瞧的太過入神,竟然一個不小心從樹上掉了下去。
後來,昭惠皇后常常會拿這件事取笑皇上。
而皇上卻從來都不生氣。
日子過的真快,昭惠皇后已經走了十一年了。
但昭惠皇后去世時的那份悲痛,依舊紮在心口,清晰的嚇人。
他一個奴才都是如此,更何況是與昭惠皇后結髮情深的皇上了。
“陛下,您又想念娘娘了。”
皇上長長的嘆了口氣,“這輩子終究只傾心待過這一個女子。梓純她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
安德祥點頭,“這世上再也沒有比昭惠皇后更好的女子了。”
皇上不言,安德祥也沒再多說什麼,主僕倆各自靜默着,各自緬懷着他們心中這最好的女子。
許久,皇上才又開了口,“寧安那邊如何了,你都查到了什麼?”
安德祥聞言,立刻將他所見和所查到的事,都與皇上回稟了。
“陛下,依奴才所見,寧安公主是真的很喜歡那位蘇夫人,爲了蘇夫人的事,當真是動了大氣,傷心壞了。”
“那據你所知,溫王與蘇氏私定終身的事,究竟是用強逼迫的,還是你請我願。”
“奴才不知。”安德祥答,“這事兒恐怕要皇上親自問過溫王殿下才知道。”
“這個逆子……”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皇上,此刻也有些咬牙切齒,“真是淑妃教出來的好兒子!”
安德祥哪敢接皇上這話茬,只管低頭聽着。
一說到淑妃,皇上的火氣就更旺了。
“這些年,終究是朕錯看她了,原以爲她是個穩重敦厚,與世無爭的,誰知她卻心腸歹毒,整個後宮只怕無人能出其右。若非看在她母家兄弟都還有些用處,朕早就褫奪了她
的封號,將她打入冷宮。不,若非念及梓純還在世時,與淑妃姐妹相稱,親近和睦,朕早就賜她自盡了。”
聽了皇上的話,安德祥心裡痛快。
旁人不知,安德祥卻清楚,淑妃可是後宮裡道行最深的一隻老狐狸。
無論是當年的昭惠皇后,還是如今的後宮衆妃,全都被淑妃給騙了。
這些年,單他知道的,直接折在淑妃手裡的人命就有十條不止。
若算上那些被間接害死的,只怕有百條不止。
單這回李昭儀中毒一案,賠進去的人命,就有四五十條。
皇上就該下旨殺了淑妃這個毒婦,否則真是天理難容。
但這些事,這些話,安德祥也只敢在心裡頭想想,哪敢喧之於口。
“陛下,您預備如何處理此事?”安德祥問。
皇上聞言,思量了片刻才說:“溫王固然有錯,但蓄意散播這些流言的人,更是居心叵測。你可知這些流言的源頭在哪裡?”
“回陛下,奴才已經命人去追查此事了,奈何這回的流言來勢洶洶,傳播的速度極快,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就傳遍了京都城的大街小巷,想要追根溯源,並不是件容易的事,還需要些時間。”
“追查源頭的事可以不急,朕許你慢慢查,但關於溫王的流言,事關皇家體面,絕對不能任其再瘋傳下去,必須得儘快壓下來才行。”皇上說,“溫王再不爭氣,也是朕的兒子,這世上沒有當爹的不護兒子的短。人前,朕必須得護着溫王,至於人後,朕自會狠狠的訓誡他。”
“陛下此言極是,奴才但憑皇上吩咐。”
“像這種事,解釋無用,只怕還會越描越黑,看來就只能……”
……
溫王府,知語軒。
劉婆子已經被擡走有一會兒了,可她淒厲的慘叫聲,依舊不停的在蘇芩耳畔迴響。
蘇芩呆坐在軟榻上,身旁蓮心捂着肚子蜷縮成一團,蒼白的臉上依舊沾着鮮紅的血,目光渙散,奄奄一息。
蘇芩原本以爲她死定了,誰知郭媽媽打完孫婆子,正勸她自盡的時候,突然見一個丫鬟匆匆進屋,與郭媽媽耳語了幾句。
儘管那丫鬟說話的聲音很輕,但她還是隱約聽見,似乎是國公府來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