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姑娘,吉時已到,請上轎吧,切莫誤了好時辰。”溫王府的沈長史忍不住催促一句。
蘇芩站在國公府外,一臉落寞的望着大門口。
她的傅姐姐終究是沒來送她。
罷了,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倒也沒什麼好失望的。
“咱們走吧。”蘇芩轉身,正預備上轎,忽然聽見背後有人高呼一聲,“等一等。”
這個聲音……
蘇芩趕忙止步,循聲望去,見傅遙攜楚莘、紫珠一衆人等,正從府內向她走來。
蘇芩大喜,她的傅姐姐,終究是捨不得她的。
“方纔光顧着爲妹妹焚香祈福,險些誤了送妹妹出嫁的時辰,妹妹莫怪。”傅遙望着蘇芩,目光清湛而柔和。
蘇芩恍惚,也忘了多久沒被傅遙這樣溫柔的瞧過了。
“我怎麼會怪姐姐,姐姐肯來,我就高興。”蘇芩說,不覺間聲兒都有些微微發緊。
傅遙神情恬淡的衝蘇芩笑了笑,又望向一旁的沈長史,“長史大人,我有還有幾句體己話想與我妹妹說,不知會不會耽誤了吉時。”
那沈長史也是個看人下菜碟的,得此一問,趕緊躬身應道:“回傅姑娘,時辰還稍有寬裕,您與蘇姑娘有什麼話,儘管說就是。”
傅遙點頭,旋即長嘆一聲,與沈長史說,“不瞞沈長史,我這個妹妹可是我放在心尖上最疼的人。她如今要出嫁了,我心裡是一萬個捨不得。可想着溫王殿下,是那樣敦厚賢德的人,能將我妹妹送去侍奉溫王殿下,也是我妹妹的福氣。”
傅遙這些鼓吹溫王的話,自然不是出自真心,都是說給這個沈長史聽的。
那沈長史聞言,連連點頭,也跟着誇讚了溫王幾句,還說請傅遙放心,溫王一定會好好善待蘇芩種種。
溫王既能博得賢王的好名聲,想必一定是有過人之處。
但在傅遙這兒,溫王不但算不得賢王,就連個好人都不是。
將蘇芩送去溫王府,並非她心中所願,這是蘇芩自己的選擇,是一條註定坎坷的荊棘之路。
眼下,蘇芩即將踏上這條路,雖然她心裡對蘇芩有太多埋怨和不理解,可終究還是捨不得這個妹妹的。
“你去到府上以後,一定要安守本分,盡心的侍奉溫王殿下和王妃。”傅
遙與蘇芩交代說。
“妹妹知道。”蘇芩答。
其實,此時此刻無論傅遙與她說什麼,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傅遙終究是來送她了,這份情誼,比多豐厚的嫁妝都叫她欣喜。
“日後,姐姐不能再陪在你身邊照顧你了,你若是想念姐姐了,便可拿這個出來看看。”傅遙說着,與楚莘打了個眼色,楚莘上前,將一隻錦盒雙手奉到蘇芩面前。
“這個是……”
“打開瞧瞧。”
蘇芩點頭,忙將錦盒打開。
“好…好漂亮。”
錦盒中是一枚赤金鑲百寶的孔雀開屏簪。
簪上孔雀的雙眼,是由藍寶石鑲嵌而成,晶瑩剔透。
而孔雀的扇形尾羽上,則綴滿了各色寶石,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整枚簪子做工之精緻,用料之奢侈,簡直叫人歎爲觀止。
就連見慣了大世面的沈長史,都看直了眼。
“這枚孔雀開屏簪,是陛下賞賜給我的。我眼下把它贈予妹妹,只當給妹妹留個念想。”
蘇芩慌忙擺手,“這樣貴重的東西,妹妹萬萬不敢收。”
“與你我的姐妹情分相比,這支簪算不得什麼。今兒是你的好日子,你就戴上姐姐對你的祝願,高高興興的出嫁吧。”傅遙說着,將錦盒中的簪子取出,親手給蘇芩簪到了發間,“真好看。”
蘇芩緊緊抿着脣,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
傅遙心裡也怪不好受的,稍稍定了下心神,才又偏頭衝沈長史說:“長史大人,我這個妹妹年紀小,人又單純,初到府上,必定會有許多不懂不明白的事,還要勞煩沈長史多提點照料。我們國公府的人最是知恩圖報,絕不會虧待了沈長史。”話說到這裡,傅遙忙與紫珠打了個眼色,紫珠會意,立馬上前將一包銀子遞到了沈長史的手中。
那沈長史趕忙推辭,“傅姑娘,這可使不得。”
然而這份推辭,可丁點兒誠意都沒有。
“能者多勞,勞者多得,沈長史若是不收,我心裡終究難安。”
沈長史一笑,忙與傅遙作揖,“既傅姑娘這麼說,那小的就收下了。”
“沈長史這樣就對了。”傅遙說着,又衝其他幾個來接親的人招呼,“大家今日都辛苦了,通
通都有賞。”
楚莘和紫珠得了這話,立刻將提前用紅紙包好的賞錢分了下去。
而每張紅紙裡頭,都包了一整錠的銀子。
這些下人們,雖然都是在王府當差的,卻也從沒見過這麼多賞錢,心裡都樂壞了,趕緊給傅遙謝恩。
“這些可不是我賞的,而是你們蘇夫人賞的,要謝恩便謝她吧。”
下人們聞言,又趕緊衝蘇芩謝恩。
蘇芩曉得,傅遙這是有心助她在溫王府立威。她此刻的心情,已經不是單單用感激二字,就能形容的。
“姐姐……”
傅遙親熱的挽起蘇芩的手,“好妹妹,溫王殿下正在等你,來,姐姐扶你上轎。”
蘇芩點頭,在傅遙的攙扶下,穩穩地坐進了轎子中。
傅遙輕輕的握了一下蘇芩的手,便將手鬆開了,臨了還不忘囑咐轎伕,“勞煩二位仔細腳下,走的慢些穩當些。”
那兩個轎伕剛領了賞,心裡正高興着,自然是有求必應。
轎內,蘇芩本欲掀開轎簾,再與傅遙說幾句話。
傅遙卻站在轎旁,隔着簾子與她說:“向前看,別回頭。”
蘇芩頓了頓,便將已經搭在轎簾上的手,收了回去。
隨着沈長史的一聲“起轎”,轎子被緩緩擡起,朝着巷口的方向漸漸走遠。
轎內,蘇芩無聲哭泣。
她一直認爲,傅遙對她好,那是因爲傅遙欠她的,她心裡並不真的感激。
而此刻她纔想通,一個人對一個人好,總是有限度的。
傅遙已經爲她做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
蘇芩記得,她那日曾與傅遙說,她不後悔她所做過的事。
但她還有後半句話沒說。
她錯知道了,至少對傅遙,她錯了……
眼看載着蘇芩的轎子越走越遠,傅遙忍不住一聲輕嘆。
她今日原本並不打算出來送蘇芩,但終究還是狠不下心腸,叫蘇芩那樣冷冷清清的出嫁。
傅遙想,若人真有前世今生,她恐怕上輩子欠了蘇芩很多,所以這輩子纔要拼了命的對蘇芩好,因此作爲償還。
但無論她曾欠蘇芩多少,如今也該還清了。
日後,沒了她的庇護,蘇芩只能自求多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