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羽休愣愣的看着她,神色平板,只是脣色微白。
“我恨你那麼癡心,我恨你那麼專情,我恨你那麼優秀,我恨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她低下了頭,似乎是看着手中的荼曼華。一滴晶瑩的淚滴那麼突然的滴落在荼曼華的花蕊上,突然的令所有人的心同時一揪。“我那麼恨……恨時不我待,恨歲月荏苒人不再……”她頓了許久,因爲聲音不對了,沙啞的聲音好一會兒後才低沉的響起,“君羽休,如果我死了,你會有哪怕一點點的傷感嗎?”
君羽休愣了愣,但是不待他回神,流昭若自嘲的語氣已經響起了。
“呵!我到底想要奢望什麼啊!你那種涼薄的性子都盛名六界了,那麼的坐實,又怎麼會爲了一個沒有什麼存在意義的人傷心呢……”她勾着脣角,用自嘲的聲音輕輕的說,更見苦澀。
君羽休怔了怔,而後無限緊張的看着她。那聲音裡隱含着一種悲鳴,是絕望的悲鳴。他捕捉到了,於是更加緊張。可是偏偏被荼曼華荼毒的人是不能被外物影響的,否則,只會令被荼毒的人神識混亂,一個不慎甚至會被荼曼華吞噬。他冒不起這個險,因爲,因爲……因爲流昭若真的不是那種沒有任何存在意義的人。可是如今的情況……沒有最糟只有更糟是嗎?
“如果真的就此不在了,那麼我是不是能夠舒心一些呢?”流昭若捧起手中的荼曼華,看着君羽休,燦然一笑。她闔上了眼,無神的雙眸隱在荼曼華之後,漸漸消涅了光華。
“不可!”君羽休驚呼,可是遲了,流昭若手中的荼曼華,已經開始碎裂了。還是出現了,荼曼華那萬分之一機率的後遺症的爆發……
豔花荼曼華,縈蠱鎖人心。心灰意亦冷,人花兩相亡。
殷紅的術息更加緊促的擁抱着流昭若,好似久別重逢的好友一般。可它如今只是爲了要了流昭若的性命!
君羽休再顧不得什麼後顧之憂,什麼後顧之憂在此刻都不重要了,比起定然會消逝性命,哪怕只有半成的救人希望也是要搏一搏的不是嗎?他運起氣力,毫不猶豫的正要衝上去,變故卻在此時橫生——流昭若身上燃起了金色的火焰!雖然只有短短的不足三息的時刻,但那股縈繞着流昭若的殷紅術息的確在火焰下急速消涅了。
流昭若在發出一聲低沉的細吟後,人確確實實的昏了過去。
君羽休信手一般攬過流昭若的腰,接住了她。
但他的心境不平穩。
方纔那一刻應該是涅磐之火沒有錯,而且還是金焰!可流昭若在這五百年內都已經沒有涅磐的機會了……是誰救了她?是好意還是……另有所圖?
看着流昭若似乎、大概、或許、應當……已經沒事了,離舟雪小心翼翼走了過來,“究竟怎麼回事呀?”
“雪豔妖花——婆娑雙生花。”君羽休給流昭若探了探脈,發覺確然無恙後才放了心,也有了心情替離舟雪釋疑。
“嗯?這就是婆娑雙生花?”離舟雪發出一聲驚呼。到底還是鬼族的人,多少是聽過一些的。
君羽休沒有應她,只是低頭認真的看着懷中沉眠的女子。流昭若的神色是正常的,甚至還有些紅潤,全然不像才經歷過一場生死較量。沒有清醒的原因大約是被涅磐金火燒的疼暈過去了,她說過她從來不曾涅磐過的。
“竹,能否感應到墨的氣息?”君羽休掀了眸,問。
倪雲竹點點頭。
“好。”他迴應似的點點頭,“她需要休息,我就不陪你們了。”他示意的是懷中的流昭若。不待三人有什麼反應,君羽休捏起訣,已然抱着流昭若從此地消失了。
倪雲竹頓了頓,終於把那一句“你是愧疚的要補償還是開竅了”給嚥了回去。看來,不論是哪個,情勢都比他去復活池依弦要好些。至少如果蒼穹玉再那般抉擇,他與頌雪兩人是有能力保下君羽休的。悲劇,應當不會再重演了。
“呀!墨……”離舟雪抵脣輕呼。流昭若突生的變故都讓他們忘了是他出了事來着。
端合瑤也回過神,忙擔憂的看向了倪雲竹,“雲竹……”
“放心,墨沒有事的。”倪雲竹平靜的說。如果真的有恙,就是流昭若發生了再大的事他也早與君羽休分頭行事了。雖然宮辰墨的氣息的確是有些微弱,可卻依然是穩如泰山的,絕沒有性命大礙。
“可是墨如今又會在哪裡呢?”端合瑤似是自言自語的說。因爲一時好奇,所以他們草草入了這真神遺址之中。很好,都把墨的事給忘了。雖然墨或許沒有事吧,但是墨畢竟發了信光。他發了信光,無疑是遇着麻煩了。可是他們如今竟然還在這真神遺址裡逛起來了。
倪雲竹擡起手,端端正正指着碧梧宮的大門。“那裡。”
“誒?”
“墨,在裡面。”倪雲竹平平靜靜的說。不止是墨,還有一股怨氣,就像那種生物。只是,這裡竟然沒有筱拂的氣息,而且整個鳳族裡都沒有筱拂的氣息。她會去了哪兒?
碧梧宮後殿。
女子攬起齊腰的長髮,踏出淨水白池。凝脂玉一般的纖足落在由青琉璃石鋪就的光滑地面上,女子拈起紗衣的一角,方纔不疾不徐的披在不着寸縷的嬌軀上。
“小鳳凰,你沒有讓我失望嘛。這個人真的不錯哦。”
“姐姐喜歡就行。”俊美的男人立在外堂,儼然的僕人姿態。
“這是個什麼人?”女子藉着牆壁上拼湊成一副鳳凰涅磐圖案的夜明珠,仔細打量自己纖白修長的玉指,柔聲問。“看來,不太會打理自己呢。”
“她是一個資質尚可的篁櫻鳥,但是性子潑辣些,又只是一階僕從,所以大約沒有打理好自己。”男人仔仔細細的回,“但是她的體質偏陰,而且陽氣不足,最適合您了。”
“那是確然。”女子換上一襲豔紅的裹裙,走出內室。美眸打量了一眼四周,寒芒漸起。“吶,小鳳凰,這裡,你不要告訴我,是那個地方哦。”
男人愣了愣,不解的看着她。
“不明白?”女子倏而眼神一冷,看着他的目光猶如毒蛇,“就是你們鳳族的聖地——碧梧宮啊。”
男人驚駭地退後兩步。如此殺氣凜然的梨希,好似根本不是他認識的那一個。
看到他退後,女子也是明白了。她輕笑一聲,再看向男人時,眸色更加冰冷。“滾!”
男人是想問爲什麼的,但是一看女子那彷彿要將他撕碎的神情,他便不敢再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