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我的女人,誰敢傷害
天黑無星,夜色涼,北風呼嘯,又是朔雪連天。
砰!房中一聲劇烈的聲響,那張紅木的圓桌應聲碎成無數塊,成了材火。
赤焰身子一抖,嘴巴咧了咧嘴道:“爺,您也別太生氣了,六小姐是什麼人啊,沒人能欺負到她。”他也不清楚炎京那邊傳來的密信到底寫了什麼,但能讓他家爺那麼生氣,肯定是有什麼不知死活的人給六小姐找麻煩了。
穿着褻衣褻褲的赫連燼目光灼灼地看着手上被揉成一團又展開的紙張,那樣的焦灼似乎把紙給點燃了。殷豔的雙脣張開,吐出來的卻是極度冷酷的話語。“襄惠帝派人要殺了她,本王豈不是也該讓他試試在神仙散發作時候,找羣人來跟他玩玩殺人的遊戲。”
噗!幸好口中沒含着東西,不然肯定得吐出來。他家爺和那六小姐都太腹黑了,六小姐給丞相夫婦下媚藥,讓他們在行房的時候發現滿牀的眼睛嚇得一癱一瘋。神仙散發作,就是得找女人瀉火啊,可要是突然來了刺客,是繼續上女人還是殺刺客?
哈哈,想想都好笑!
“爺,那對我們不好。”赤焰雖覺得那樣好玩,但這法子不合實際。雖然他也知道,以他家爺的本事想要這事發生並不難,可那畢竟是天訣的皇帝,不是他們帝月的烈帝。
“本王覺得她有危險了。”赫連燼在怒中仍不失理智,細細忖度着在最近傳來的密信上看的消息,越發地看不懂魚璇璣所做爲何。襄惠帝殺她,司空珏試探她,他感覺到這件事已經超出了他原來的預想,有危險已經朝她靠近。
赤焰嚥了口口水,摸摸喉嚨道:“那爺有什麼打算?”爺還真喜歡上那遠在天訣的六小姐了,天天都要把那些密信拿出來看一遍才能放心地睡覺,他到現在還搞不懂到底那六小姐什麼地方吸引到爺了。
“爺,炎京送來密件。”門外,赤冰的聲音突然響起。
赤焰回頭朝外面瞪了眼,心道她怎麼還沒睡跑來送密件了,雙腿已經慣性地往門口走。雖然他們帝月沒有天訣那麼多規矩,但爺本來已經準備就寢了,這樣的穿着儘可能地不被女下屬看到的好。爺最討厭那些花癡的目光了,雖然赤冰不會那樣。拉開一條門縫,赤焰雙眼朝中間一擠,幾乎快成鬥雞眼兒了,朝赤冰嚷道:“喂,拿來吧。”
赤冰站在離門有兩尺遠的地方,面無表情兩指夾着一封被密封了的牛皮信,手腕一動從門縫直插進去。來勢兇猛,要是反應遲鈍一點,那信肯定就釘在額頭上了。赤焰毫不遜色地伸出兩指,一下就把信給接住了緣落韓娛最新章節。正要回她一個挑釁的眼神,看去時那裡已經沒有了赤冰的身影。
每次都跑那麼快!一陣鬱悶,赤焰拿着信趕快給赫連燼送進去。
赫連燼就知道他在門口跟赤冰磨嘰了一陣,暗藍色的雙瞳中迸射出無數小刀子,赤焰腰桿忽然挺直,恭恭敬敬地將信遞了過去。扯開上面的封漆,打開信紙一目十行,就幾個眨眼的功夫他已經把信紙放下了,俊美無儔的臉上盡是沉暗的顏色。
“這是司空珏的寫來的。”不怒不急,卻有不言自知的寒氣混在語氣中。
赤焰臉上再也沒嬉笑的神情,嘴角抽動着,結巴道:“爺,爺你說什麼?”司空珏?怎麼可能啊?這是他們的人秘密送信的通道,就是那封信的漆都是特製的,司空珏哪可能會知道嘛!
“是他。”赫連燼臉色極是平靜,暗藍中卻孕育着強烈的風暴。“他說安陵叛國,要本王用血凝丹交換纔可保全她。”
“叛,叛,叛國?”赤焰這回更撈不着東西南北了,這六小姐什麼時候又跟叛國扯上關係了?她以後可是側妃,榮華富貴現在也不缺,又叛的是哪門子的國?
“他極爲可能是知道了本王跟安陵有牽連,故而以她做要挾。這信是由我們的路徑送來的,也就是說安插在炎京那邊的人已經被他發現了。”赫連燼將信紙放下,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在腿上,身上的散開的寒氣越發重了,就是燃着火盆的屋子也跟着冷了好幾分。
赤焰面色大變,驚聲道:“這個司空珏看起來一副文弱的模樣,怎麼這樣厲害!”
二十年前,三國由於時不時的征戰,都安排有細作潛入對方國家,可後來很多年都沒打仗了,那些安排過去的細作也就成了暗棋監視對方的一舉一動。自他家爺建功被封爲燼王后就接手天訣和星池那邊的細作的事情,那些送密信的通道更是跟以前完全不一樣,十年中未出過亂子,哪曉得司空珏竟然發現了,還通過秘密通道把信送到了爺的手裡。
雖然他很不喜歡司空珏那一副沒有男人氣的漂亮樣子,可也必須得承認,司空珏能統帥着幾萬虎賁騎守衛着天訣西北那方,又把不毛之地的桐封治理得極好,如今又破了識破了他們帝月細作送密信的手段和途徑,這樣的人絕不是個好對付的。不過,能跟他家爺齊名的自然不能差到那裡,不然就顯得他家爺爺不怎麼樣了。
赤焰很自我寬慰地在腦中想了一通,算承認司空珏是個人物。
“本王離開的時候給了他血凝丹,他以安陵要挾又想換取那東西,難道除了襄惠帝還有他顧及的人用得着?”赫連燼如劍鋒銳利的雙眉鎖着,深邃的面容被屋中的燈火照的,那肌膚的白亮的有些刺眼。暗藍的雙瞳射出幽深難辨的眸光,嘴角噙着絲危險的冷笑。“本王還以爲除了意襄惠帝就再沒有能牽制住他的人,看來本王是想錯了。”
赤焰忍不住憋笑,人都有軟肋的,就好比他們這一干下屬都以爲除了烈帝再沒人能讓他家爺上心了,誰知去了趟天訣,那個叫安陵的女人就讓爺牽腸掛肚了。世事難料,從無絕對啊!
“爺,我們該怎麼辦?”血凝丹是原來給他驅毒保命用的,可爺把毒解了就把剩餘的三顆血凝丹給了天訣封口,免得他們再胡說八道他們什麼闖皇宮的事。不過,他們都回了帝月了那事還是讓赤焰等人心疼肉疼,就算爺自己不用,也可以賞給他們啊。天訣的老皇帝本就一條腿伸進棺材裡了,送血凝丹給他簡直是暴殄天物。
再者,血凝丹又不是其他普通丹藥,那裡說有就有啊。現下用血凝丹換安陵的安全,青鳥也找不到,他們去哪兒找血凝丹嘛?
赫連燼面色沉了又沉,雪白的褻衣褲在人眼前逼得人眼疼,嘴脣稍動吐出幾個字。“本王親自帶她回來。”
“不行!”赤焰幾乎想也不想就反對了,看到爺臉色黑如鍋底,霎時變了變臉擠出點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道:“爺,年關就要到了,西鄴在此時不能少了你不朽聖尊。況且很多眼睛都在盯着燼王府,要是爺你一離開那些黑手就會在半路上設伏。再說了,就算到了炎京看見六小姐,要是她不願意跟您走這不還是徒勞嗎?”
“難道你不會給本王弄出個燼王來麼?”赫連燼臉上染着明顯的怒色,霜雪般白皙的俊美容顏已經黑到了極致。
赤焰小心翼翼地偷看他的臉色,爲難道:“爺,弄出個燼王可以,但我們這些人要是離開了,別人會起疑的。那老巫婆眼光銳利着,只要稍稍察覺到不對,無數殺手就可能追着爺一路到炎京。爺,你是帝月百姓心裡的神,是他們的信仰,赤焰決不能讓爺陷入危險中。”話說到後面,赤焰也就越來越激動,臉上換上沉痛的神情。
他家爺爲了帝月可謂兢兢業業,十二歲就奔赴戰場平叛國中和邊界上的動亂,收復了蒼龍雪原上的不臣服帝月部族;朝堂上,他更是大肆改革整頓吏治任用有能力的人;上書與天訣、星池通關商貿等,努力多年纔有瞭如今帝月蒸蒸日上的繁榮景象。
可是那老妖婆做了什麼?當年爺才八歲,那老妖婆就在他的膳食中放了九寸腸和神仙散,要讓他在肝腸寸斷中慾火難消而死。幸而當年偶遇奇人庸醫,替主子暫時保命教他如何修煉寒冰訣來鎮壓體內的毒。
他永遠不會忘記身子小小的主子剛修煉寒冰訣,爲了適應寒冰訣內功修煉的寒氣,他每天有大半的時間都呆在冰室裡。初練功時,他盤坐在冰山渾身被冰封着如一個死去的人。還有次,爺還被封在冰裡,老妖婆又派人來想要把爺帶走,說他男生女相是妖怪要把他燒死,幸虧烈帝及時趕回來救了爺。
待爺長大些,寒冰訣也小有成就時,國內先是發生旱災,下相那邊又有部族動亂,他忍着每個月毒發的痛苦,披掛上陣浴血奮戰,經歷了幾度生死才平息叛亂。歸來後,烈帝封他爲王老妖婆幾次阻擾不成,又心生毒計把爺遣到偏遠的地方,不得聖意不能回西鄴。烈帝爲保護爺的安全,只好同意。五年後,因爲天訣和帝月的邊境發生流民之亂,天訣雄兵聚在邊關有進攻帝月的動向,烈帝將他召回來。
老妖婆從中使壞,讓其他皇子奪了爺的兵權,爲了保住帝月的江山,他領着三千黑甲精騎巧計大破了天訣十萬兵馬。那一次,他一戰成名。其後,星池的巴圖意圖挑釁帝月,被他家爺殺得片甲不留,戰神之名更甚。烈帝將他留在朝中,因他一系列的改革,老妖婆就煽動利益受損的貴族向烈帝和他發難,爲此他家爺用血腥的手段把他們統統鎮壓了,在西鄴站住了腳。
多番害人不成,老妖婆也就沒向明面上那樣跟爺不對盤,總在暗中較量。就如去天訣時那跟了一路的刺殺,她從來沒動搖過殺他家爺的決心。這些年,他家爺是如何熬過來的,他們這些下屬比任何人都清楚。就算他們死了,也決不能讓爺受一點損傷!
倘若這次他執意要去炎京,那老妖婆定會派人沿途刺殺,要是被天訣的人發現他的蹤跡那更是不妙。無論如何,他不想爺那麼做!
赫連燼輕吒一聲,將他的思緒打斷,臉上籠罩着層兵戈陰詭之氣,那雪色的俊顏益發冷得如窗外的飛雪。暗藍的瞳眸中已經黑了片,他恍若暮鼓稍顯厚重的聲音夾着決然。“本王一定要帶她回來,你們不必跟着去。”
“……”赤焰驚得忘記了說話,他家爺這典型的是瘋了!他說弄個燼王出來還以爲會把他們帶走,誰知竟是他獨自一人前往!
“你不用再勸,本王心意已決,若是此次不去就怕將來會後悔一生。”他說不出爲何來,心裡就是這樣的感覺,而且在看到司空珏的信後這篤定越發濃重。赫連燼揹着他擡了手,要他不再多言。“找替身的事你儘快去辦,本王會在最近幾日將政務全部處理好,安排妥當就動身。”
“爺,可青鳥沒找到,你也沒血凝丹啊?”赤焰不死心地說道。
赫連燼冷哼,驟然間有殺氣溢出,摒去那一抹藍的眼仁裡盡是能將人吞噬的黑。“本王沒有血凝丹,照樣要帶走她!”
青鳥一年傳一次信,但他記得庸醫跟他說過,倘有大劫青鳥也會出現唐磚。他上次讓赤焰去找青鳥,就是想着庸醫曾說的大劫可能會到了,只因他在帝月也看到了赤星!
他深知爺一旦決定了就不會改變,至此,赤焰已無話可說。能做的,無非就是要怎麼安排才能讓他所面臨的危險小一些。司空珏這次也真是好算計,將安陵捏在手中,也會自己投進去。他以前就不怎麼喜歡那叫安陵的女人,此刻心裡還真有種想要殺了她的衝動!
“此事不準任何人知道!”赫連燼驀然回頭,慎重交代了一句。這個任何人,連烈帝都在其中。
赤焰微楞,旋而點頭應承下來。同一時刻,距離西鄴萬里之遙的炎京也是下着雪,只是雪花稍小又不如那邊雪勢大。一燈如豆,燃着炭火的屋中點着凝神香,暗香縷縷在室內縈繞,魚璇璣筆直地站在窗前看着黑夜中幾乎難以瞧見影子而下落的飛雪,寒冷凜冽的風吹在臉上,一頭散開的青絲被吹開,恍若靈蛇舞動。
“六小姐。”柳白的聲音在背後傳來。
魚璇璣緩慢地轉過身來,穿着夜行衣的柳白身上還帶着雪,身上寒氣頗重。她面若表情地轉到軟榻那裡坐下,不含任何情緒地問道:“桐封王府要殺我的那些人是什麼人?”
“不是無影樓,亦不是受命丞相來殺小姐的,屬下不曾見過有他們這類人。”面罩未取,讓人看不見柳白是何種神情。
挑眉,清秀的臉上罩上冰霜,言語冰冷地道:“他們是哪類人?”遇刺回去後她仔細想了想,總覺得有什麼地方錯漏了。就算丞相和無影樓想要殺她,不至於選在大庭廣衆的九九消寒宴,還是在桐封王府。這兩方勢力不會因她小小的命而得罪司空珏,可又想不出還有誰想要這麼迫切地殺了自己。
“屬下偷窺過屍體,他們每人無一例外地在左腰側紋有飛鷹。”柳白回道。
紋有飛鷹?魚璇璣在心裡默唸了幾遍,眼中被濃霧掩着面色很是冷峭。
“六小姐無須擔心,屬下已經調遣了人手日夜守護在碧瑤閣外面,就算那些人再來也斷不會讓他們傷害六小姐半分。”柳白見她沉默不語,就把自己的安排跟她通報了下。
魚璇璣一動不動眼睛都不眨下,還維持着弓腰抱拳的柳白狐疑地朝她望去,她嘴脣一動忽然說道:“聽說皇上把化角的錦鯉賜給桐封王了?”
就在遇刺第二天朝堂上,襄惠帝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把錦鯉賜予他,當時有大臣反對說化角錦鯉應是賜給皇子。很多大臣都以爲那人違背聖意襄惠帝會因此發怒,意外地他沒有怒,反而說錦鯉化角欲成龍,終究不是真龍。這句話將羣臣的嘴都堵住了,司空珏更是不想要也不行。炎京百姓知道了,都在傳襄惠帝的大度。
然,有的傳言卻是“親兒不及養兒貴”,聽說三皇子聽了這消息讓手下動手打了這麼傳的人。如今的桐封王可是炎京炙手可熱的人物,多少權貴想要攀附可總被人拒之門外,閨秀們更是打破頭的想要入府哪怕是做個侍妾。
“錦鯉現在養在王府的瓊花池裡。”柳白給出了更確切的答案。
魚璇璣咬了咬脣,眼中透出抹久違的笑意,如破了滿天黑雲從海上升起的那一晚明月,清亮動人,眸中的一彎亮色在室內暗淡的光線中越發惹眼。柳白垂首,未曾見她那難得的笑。
“你立了大功,十皇子回來我會向他給你請功的。”揮手趕人,眼中再也沒有那盈盈動人,彷彿那就是一線流星劃過,落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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