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儀昏迷了整整六個日日夜夜,穆九歌也就在牀邊寸步不離的守着,連顏瑤這個局外人恍惚間過去了千萬年的錯覺,竟覺得短短數日是如此難熬。
在一個死寂的黃昏,他毫無預兆的醒來,看清牀上明顯憔悴清瘦不少的二人後,先是道了謝:“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了。”他看向顏瑤的目光是內疚的,看向穆九歌時更多的是深深的心疼。
穆九歌自然的扭過頭:“不是我救了你,要謝就謝顏瑤吧。”
凰儀看了眼顏瑤:“多謝了。”
顏瑤聳聳肩頗有些紈絝的一笑:“不客氣,應該的應該的,你運氣試一下,如果有問題一定要同我說。”她見凰儀半死不活的,想靠他自己閉關療傷顯然是不行的,便把鳳凰叫了出來,這難題對於身爲魔璧璧心的鳳凰反倒是小菜一碟,一天一夜的功夫就把他治好了。
凰儀聞言運氣試了下,驚訝的發現他紊亂的真氣已經被疏導歸位,還有他被封印的術法也不再受禁錮,眼角留意到左臂處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他臉色微變,整個形同殭屍一樣僵在一處。
一直在觀察他的穆九歌自然也發現了他的異常,千萬種情緒壓在心頭,脫口而出:“是顏瑤幫你包紮的。”她說完就後悔了,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麼,她猛地把頭垂下,恨不得找了地洞躲躲。
二人的之間的氣氛陡然變得詭異無比,顏瑤不動聲色的在二人之間掃視一圈,佯裝什麼也沒發生的模樣一本正經的說道:“你已經好了,隔壁的小丫頭也不知怎樣了,我得去看看。”說着,也不給人說話的機會,大步流星的開門而去。
結果她一出門,就看到列行來關愛的穆封,他焦躁不安的在庭院裡兜兜轉轉,一見着顏瑤立馬奔上來詢問:“帝師大人醒了嗎?”
這種場景多少回,顏瑤已經數不清沒有印象了,她依舊沒有說實話,故作惋惜的嘆了口氣,臉上恰到好處的露出幾分惆悵悲觀。
那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穆封瞬間垮下整個身子,像個老者佝僂着身子,臉色是瀕臨死亡的絕望,動動脣艱難的似乎什麼也說不出。
每日一問結束後,顏瑤就毫不客氣的下逐客令:“穆大人,且先回吧!”
穆封又看看她身後緊閉的大門,道:“那能不能把他挪到南苑去,這一直住在九歌這也不是個事啊!”
“不要隨便移動病人,否則會致使他傷痛加劇。”顏瑤一口拒絕,說辭變都未變一下。
穆封焦急的額頭上沁出密密麻麻的細汗:“那也不能一直在待下去,女兒家的聲譽要緊,這樣下去你讓我家九兒以後還如何嫁人,難道要她一尺白棱了斷殘生。”現在外頭都傳瘋了,傳得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他這張老臉全敗在三個討債女兒手裡了,若是凰儀再死在穆九歌的閨房裡,真的沒出路了,若再被天子知曉,他了烏紗帽是幸,丟命是情理之中。
顏瑤自然知道他腦子裡想的是什麼,便開口道:“大人,是忘了我說的話。”
在這種腦袋已經落到褲腰帶的危難境況下,有個能幫他的都是救命稻草,立馬腰彎鞠躬做虔誠狀::“穆某愚鈍,還請仙長指教。”
“今日大人問我兒女姻緣……”顏瑤故意欲言又止,高深莫測的向他看去,然後慢條斯理的吐出兩個字:“貴婿!”
穆封一愣,依舊不明所以,困惑道:“什麼?”
顏瑤搖搖袖擺,一副不能再與之多說的模樣:“穆大姑娘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穆封想了想又想,靈光一閃,大吃一驚:“莫不是他,可凰儀不是還……”
“天機不可泄露。”顏瑤神秘兮兮的阻止他不要再說下去。
“可……”穆封皺皺眉,愁苦道:“這修道之人不是不成婚不娶妻麼?”想着要嫁給凰儀的數不勝數,上至皇宮裡的金枝玉葉,下到官門裡的千金小姐,還有市井裡的布衣女,任她們天姿絕色,美豔的不可方物,還是貴不可言,可他哪個看得上的,逼急了就甩出一句修道之人不談男女之事,有多少失敗的橫屍在前頭,怎麼還要再搭上他女兒。
穆封覺得這不見得是件好事,下場只會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再次折損他一個女兒,實在是虧本買賣。
顏瑤若有所思的擡着下巴,凝望着一望無際的天空:“緣分這個東西講不清,情愛這個東西更說不準,在我們修道之人中這叫情劫,渡好了是福氣,渡不好是孽,這東西不是你我能控制的,咱們作爲局外人不該插手,因爲只會弄巧成拙。”
她既然這麼說,穆封無話可說也無從下手,又見她把自己甩下,搖搖擺擺的轉去丫頭住得耳房,幹站在這兒有是自討無趣,嘆了聲愁眉不展的拔腿離去。
望着穆封的身影逐漸化成一個黑點,躲在裡頭的穆九歌有種止不住的心酸,真的她的心發漲發疼,同樣是女兒,爲什麼對於父親而言有如此大的差別。
穆封雖然有氣,但在穆琳琅的苦苦哀求下,那怒火總算是如火種般漸漸熄滅。甚至不惜前來日日等候,等着凰儀醒來好好替穆琳琅道歉求情。
他能替穆琳琅力挽狂瀾,但若換做是她,只會讓撒手不管,讓她以命償命。
往日一幕幕依稀在眼前,她突然有些感慨,其實穆封今世對她真是好太多,前世恨不得拿她給穆琳琅做墊腳石。
她面色平靜,但眼中情緒變化萬千,她這種情況凰儀是再是熟悉不過,他道:“顏瑤已經同我說過了,穆琳琅同司馬良的事我會盡快解決,明就會進宮面聖,你放心。”
穆九側着身,斜眼望他:“我改變主意了!”
“那你想怎麼做?”凰儀配合問。
“讓她可以八擡大轎風風光光的嫁進丞相府,簡直是太便宜她了。”穆九歌一笑,面色卻沒有半分溫度,寒冷的很,豔麗的眉眼間似乎裹了一層冰霜。
“你想怎麼做,我去做。”
“你爲什麼我?”穆九歌再也不想去逃避,一雙銳利的眼直直的朝他望去,神態固執而倔強,似乎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她目光裡有太多情緒,灼熱的讓他瞧得真切,卻不敢相信,凰儀一時有些怔愣,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萬千情愫在二人糾纏在二人之間,變成怎麼解也解不開的死結。
“九歌!”良久,他喚了一聲,接下來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最終只能統統化作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