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五官容顏清晰的倒映在每個人的眼裡,白皙可見血管的肌膚,蒼白無血色彷彿是一張宣紙,上有一雙修長的劍眉,一對細長明亮的雙眼,高挺精巧的鼻樑下是一張同樣毫無血色的脣。耐看的五官構成一副清秀俊雅的面孔,他雙脣緊抿,自有不可侵犯的孤高。
衆人大吃一驚,不可置信地望着這一張再也熟悉不過的臉,有人輕輕地試探的喊了一聲:“巫師大人?”
那人兩眉一擰,猛地一頭埋進泥裡,又恢復那幅不死不活的模樣。
瓤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當大壯問起她的時候,她也不知該如何作答,只能把希望寄託給顏瑤:“自有女神定奪。”
大壯跪拜:“女神?”
顏瑤問:“你是安雅,還是巫師?”
衆人不明她爲何如此問,看看飄渺無際的天空,又將視線轉回地上人的身上。
他不言不語,身子也一動不動,就那麼靜靜趴着,發出微弱的氣息。
顏瑤加重語氣,嚴肅道:“事已至此,還不速速交代。難道沒聽說過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天空中適宜的傳來一聲驚雷,天幕也瞬間暗了一半。
衆人瑟瑟發抖,膽戰心驚,縮抱成一團直呼天譴。
可那人依舊紋絲不動,彷彿死了一般。
有人唯恐牽連到自己,飛快地跑上去狠狠地踹他一腳:“你快說呀,快向女神交代,你到底是什麼鬼東西,與巫師有什麼關聯,可不要把我們都害了。”
那個咧嘴一笑,嘴角的弧度似有三分淒涼,他說:“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我只是一隻在峒庭河裡修煉的小妖怪。我自認與你們井水不犯河水,不知何事得罪了你們,讓你們這般對我。”
他依舊嘴硬,不肯說實話,顏瑤說:“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不說就以爲可以瞞天過海了嗎?”
“自恃本領高強,可以無所顧慮,欺凌弱小,我也拿你無法,也只能任憑你們欺凌,可我能說的已經全部交代了,我就是一名小妖怪,在峒庭河裡苦修,你愛信不信?”他說完之後又有無聲無息的趴在地上。
顏瑤站在人羣中,再尋常不過的姿態,可在衆人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身上的修爲逐漸飆升,瞬間飆升到了大靈通中期,可是並沒有就此停止,而是繼續,繼續又往大靈通高期攀爬,最後終至大靈通大圓滿。
無法用言語來詳說的威壓在她身上炸開,向四面八方撲去,直逼地上的那人,以身上強大的氣場試圖逼人就範。旁人無法察覺他身上那股壓迫力,可地上的人,卻動彈不得,連呼吸都無比的困難,好似被人扼住了喉頭,又像是被巨石壓住了軀體,哪怕只要掙扎一下,都有種五臟俱碎的疼痛感,不僅如此空氣中的氣流似乎也蘊含了難以承受的重壓,風颳在他臉上,像是被千刀萬剮那般疼得撕心裂肺。他想放聲嘶吼,盡情發泄,可無論他如何努力也無法發出半絲聲響。
就當他以爲自己就要這樣被人悄無聲息虐殺之時,那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痛苦又瞬間消失。這短短的時間內他彷彿又從地獄逃回人間,若非他親身經歷過他斷然不會相信。
“你可知你張得像誰?”顏瑤收回威壓,繼續發問。
他趴在地上沉默不語,打定主意不願承認。
他既然還是不願承認,顏瑤收回視線收起那份悲憫,狠下心腸繼續施壓。
全身骨頭都被碾碎的痛苦再次席捲而來,那種壓迫感讓他痛苦絕望生不如死,想要一死了之卻又不能動作。他轉動眼珠想要尋找到那個折磨他的人,可他兩眼模糊,看到無數的人影在眼前晃動,他似乎,又看到一女子,她從雲霧間款款而來,一身白衣纖塵不染,就像潔白飄渺的雲絮籠罩着其曼妙的身姿,她面容若隱若現,讓人看得並不真切,只覺一定覺得美得不似凡人。他努力想看清她的面孔只看到一雙多情卻凌厲的妙目,他知道她就是百般折磨自己的人,仇人在前他無可奈何,像卑微的螻蟻一樣任人肆意踐踏,他那僅剩不多的自尊心也隨之山崩地裂般毀於一旦,他被顏瑤的威壓震懾的神志不清,目光呆滯,癡癡的望着一處,還有仇恨,同樣還有無盡的絕望。
大壯見他一動不動癱軟在地上:“這是死了?”他們無法察覺到顏瑤的威壓,自然不知道那短短一會兒發生了什麼,只看到他表面上似承受某種劇痛,面部扭曲猙獰,蛇身不斷掙扎。
顏瑤也沒料到他意志如此堅定,任她動大刑也死咬着不肯吐露一詞,甚至不惜以死相逼:“既然他不肯說,那咱們只能坐等另一個人來給咱解惑了。”
說着,就吩咐衆人把他捆綁仔細,又搬來無數火柴搭建成一個高臺。瓤姑一手高舉着火把,只待顏瑤一聲令下,便點燃火焰把那人燒成一片灰燼。
“下手如此毒辣,枉稱女神。”那巫師從天而降,直接落在了高臺之上,他高舉兩根赤紅色棍子指天大罵。眸光陰冷,神色憤懣。
她勞師動衆,大擺鴻門宴,終於守株逮到他。我唯一超乎她意料的就是對方修爲遠勝於她,她沒有十全的把握將其正法,現在也只有先讓他交代來龍去脈,至於他的性命再做打算,以待日後徐徐圖之。
衆人看到他已是大爲震驚,聽他口出狂言,人人激憤怒而罵之:“安雅,你竟敢對女神大不敬。”衆人又轉而女神息怒云云。
顏瑤自然不會在意,只顧喝問:“不得放肆,在衆多父老鄉親面前你還是快點老實交代,瓤姑活祭,族中三十六條人命。”她將幾件血跡斑斑的舊衣拋擲空中的,逐一落在村人腳下。
衆人譁然,皆辨出那些衣服的來路,繼而抱頭大哭,震天的哭聲像一首哀歌。
顏瑤嘆息,觀察着他的神色,狡黠一笑,意圖詐他:“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百口莫辯,還是老老實實交代爲好興許本神慈善,還能留你一條性命。”
他頭腦始終在保持着清晰,他冷眼旁觀這一切,彷彿他做下的惡事與他毫無關聯,所以他也壓根不入顏瑤的圈套,還得意洋洋的反問顏瑤:“他既已招供,女神還來問我作何,女神,你的小計謀不夠高明。”
顏瑤也沒指望他會輕易認輸,再則她也不是不知道其中種種因果,透過瓤姑說的歷年往事,他突然的變化,還有巫師一脈的隕落,總能找到些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