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波義將的決策如同一劑強心針,爲室町幕府軍穩住了陣腳。
分兵支援左翼的舉動,不僅穩定了軍心,也讓南朝軍隊的反撲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遏制。
畢竟,南朝軍隊是靠着詐敗這種類似於“拖刀計”的手段才贏得了局部戰場的主動權,在整體兵力上,還是處於劣勢的。
而且除了右翼(相對於室町幕府軍的左翼),南朝軍隊的中軍和左翼,此時支撐起來已經相當困難了被逼得節節敗退的南朝軍隊,不得不依靠着寺廟外側的建築羣來進行防禦作戰。
曾經的佛門清淨地,如今被戰爭的殘酷無情地侵入,寺廟的鐘聲不再悠揚,取而代之的是兵器交鋒的刺耳聲響和足輕們的痛苦呻吟。
乾淨的外牆被硝煙薰染,清淨的禪房變成了臨時的指揮所和傷員收容所。
而寺廟的外牆,也成爲了雙方爭奪的焦點。
室町幕府軍的弓箭足輕們開始仰射,而南朝軍隊也不甘示弱,他們的弓箭足輕箭矢如雨般傾瀉而出,與室町幕府軍的箭矢在空中交織成一張死亡之網。
雙方的弓箭足輕們對射着,每一次箭矢的交匯都伴隨着足輕們的慘叫和倒下。
然而,這只是戰鬥的序曲,真正的奪牆戰鬥纔剛剛開始。
室町幕府軍的精銳武士們揮舞着武士刀,吶喊着向南朝軍隊的防線衝去,他們攀爬着寺廟的外牆,試圖打破南朝軍隊的防禦。
而南朝軍隊的武士們則堅守在牆頭,用薙刀迎擊着敵人的進攻.在南北朝時期,武士們其實是不太熱愛使用長槍或者長矛的,他們最喜歡使用的長杆武器,是薙刀和長卷。
薙刀其實就是華夏的眉尖刀,柄長,刀幅寬,在奈良時代到平安時代,是作爲僧兵守護寺院所用的武器,而鎌倉時代末到室町時代成爲戰場的主要武器。
如果歷史線沒有改變,那麼直到應仁之亂的時候,薙刀纔會因爲不適合密集型戰鬥,而被槍替代。
不過因爲眼下這個時代戰爭規模小,薙刀揮舞起來又能起到成片收割無甲雜兵單位類似“無雙”的效果,所以很受武士們的追捧。
而即便是跟武士刀對砍,長杆的薙刀也能憑藉長度佔到便宜,所以成了現在戰場的主流單刀進槍十死無生的道理,放到其他長杆兵器也是類似的。
而類似《只狼》那種遊戲裡,日本人使用的看起來頗爲奇怪,跟月牙戟一樣有兩個小支的大槍,則是室町時代末期到戰國時代的產物了。
在這場奪牆戰鬥中,雙方都沒有退縮的餘地。
寺廟的外牆成爲了他們的戰場,雙方的武士們在牆頭上展開了一場血腥的肉搏戰。
其中,一位名叫源義盛的武士尤爲勇猛,他身形矯健,刀法凌厲,一路上斬殺了數名南朝軍隊的士兵,眼看就要攀上牆頭。
而南朝軍隊的武士們則堅守在牆頭,用薙刀迎擊着敵人的進攻。
當先的就是楠木正城。
呃,此“楠木正城”非彼“楠木正成”。
最有名的那個楠木正成是鎌倉幕府末期到南北朝時期著名武將,他在推翻鎌倉幕府、中興皇權中起了重要作用,楠木正成一生竭力效忠後醍醐天皇,日本後世以其爲忠臣與軍人之典範,被視爲武神,正成死後,曾一度被北朝定爲“反賊”,然在南北朝著作中皆受到稱讚,或贊之爲“智仁勇兼備之良將”。
正因敬慕楠木正成,再加上此人本來就是楠木氏,所以才改了這麼一個名字,放到水滸,那就是類似“小李廣”、“大刀關勝”之類COS名將的意思。
他手持一柄長柄薙刀,威風凜凜地站在牆頭之上,眼見源義盛就要攀上牆來,他大喝一聲,揮動薙刀猛地劈了下去。
源義盛見狀,身形一閃,巧妙地躲過了楠木正城的攻擊。
他嘴裡叼着武士刀,雙手扒拉趁機一躍而上,穩穩地站在了牆頭之上。
兩人頓時陷入了激烈的近身搏鬥之中。
源義盛的武士刀與楠木正城的薙刀在空中交錯,每一次交鋒都伴隨着點點火花的飛濺。
源義盛是個善於捕捉戰機的老牌劍客了,從剛纔他果斷的判斷和反應就可以知道,這個人絕非泛泛之輩,之前在京都就開了一家劍館,在一衆劍道館師傅中,他的天賦也算是頂尖的那批了。
兩人的實力並不算旗鼓相當,在短暫的較量後,楠木正城感覺到自己的體力漸漸有些跟不上了,而源義盛的攻勢卻越加兇狠起來
“啊!給我滾!”源義盛暴怒地嘶吼一聲,用太刀重重地掃在了楠木正城的小腹之上。
楠木正城悶哼一聲,連續往後翻騰幾圈,踉蹌跌坐在地上。
源義盛獰笑着,揮舞着手中太刀準備一步跨至楠木正城身邊,結束戰鬥。
然而這時,他突然聽到身側傳來一陣細微的呼嘯聲。
他急忙轉身望去,卻見身後出現了兩名南朝軍士兵,他們端着火銃瞄準自己扣下扳機。
“噠!噠!”
鉛彈帶着呼嘯聲飛馳而來。
源義盛驚慌失措地擡起太刀格擋,然而子彈仍舊穿透了他的右胳膊,鮮紅的血液順着胳膊滴落在寺廟的地板磚上。
而與此同時,這個畫面,幾乎同時出現在戰場的各個角落。
幾乎所有幕府軍,都被突如其來的火器攻擊給打的有點懵。
雖然南朝軍隊裝備的火器數量不算特別多,型號也都是明軍在三十年前用的老舊貨色,但在這種戰場上,雙方的差距,就是“有”跟“無”的區別。
這裡要說的是,火器,是大明與日本貿易之間的違禁品,是絕對不允許出口的。
而南朝軍隊無聲無息地裝備了這麼多,就非常耐人尋味了。
當然了,室町幕府也不是不知道火器這種東西。
但是呢,就像是“鐵炮”是戰國時代纔開始大規模運用的一樣,在這個時代,因爲固有的偏見,以及打敗了使用火器的元軍的優越感,日本軍隊,尤其是室町幕府軍隊,是拒絕使用火器的。
因爲他們普遍認爲,火器成本高,而且威力不如弓箭。
這個觀點對不對呢?
如果放到二十年前,甚至十五年前,沒什麼問題。
因爲明軍的火器水平,相比於元軍,雖然有着不小的進步,但並沒有發生質變,火器相比於弓箭,除了對付特定目標比如象陣之類的外,並沒有明顯的優勢。
或者說,射程還不如弓箭,只是在對抗鐵甲方面,殺傷力更強一些。
因此,兩者的殺傷力其實是在伯仲之間的。
再考慮到日本本身在火器製造技術、冶鐵技術以及鐵礦資源上的落後,那麼大規模製造火器列裝軍隊,確實是不可行的。
故此室町幕府軍並沒有考慮發展火器。
而楠木正城趁此機會,抓住這難得的機會,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了起來,撿起了掉落在旁的薙刀,朝源義盛衝殺了過去。
源義盛捂着流血的傷口,艱難地移動腳步,試圖避開楠木正城的攻擊。
然而,這位大劍豪因爲右臂已經被貫穿,根本無法用右臂舉起太刀,非慣用手的左手,也沒有力量招架長杆兵器,終究還是沒有逃脫死神的召喚,被楠木正城一刀斬斷了腦袋。
楠木正城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提着薙刀繼續衝殺。
後面向前推進的“火銃足輕”看了一眼源義盛的屍體,來到了南朝軍官面前說道:“已經銃斃。”
那名軍官點點頭,吩咐道:“繼續前進,同時通知各部隊注意牆外,防止敵人的弓箭足輕偷襲。”
“嗨!”
由於有着火器部隊這個後手,所以南朝軍隊算是暫時穩住了陣腳。
而此時,由於沒有了寺廟作掩護,右翼南朝軍隊從密林出其不意進行的反攻更顯頹勢。
原因很簡單,因爲他們人少,寺廟內也沒有多少人了,除了負責作爲預備隊的南朝軍隊,寺廟裡也只剩下了一羣小和尚,根本幫助不了他們什麼。
而沿着寺牆展開的正面戰線,隨着幕府軍調整陣型重新組織進攻後也處於了劣勢,他們節節敗退,眼看就要喪失陣地了。
這時,寺內的六百多名精銳武士從屋內走出,加入到了戰鬥之中。
這已經是北畠滿雅手裡捏着最後的預備隊了。
他們的加入讓南朝軍隊的局勢稍稍好了一些。
那些幕府軍也感覺到了壓力,他們開始請求後方繼續增援。
而楠木正城揮舞薙刀句許與對方拼殺,一番惡戰後,他終於憑藉着一股悍勇之氣擊退了對方,但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傷。
對面也不白給,實力極其強橫,他能夠取勝已屬不易,如果再多一些人,恐怕他就要當場斃命。
楠木正城靠在院落內的牆壁旁,喘息着粗氣。
“楠木君?楠木君?您怎麼樣?”楠木正城隱約聽到不遠處傳來一個熟悉的呼喚聲。
他勉力睜開眼睛循聲望去,卻發現來者竟是一個熟人,楠木正城認識對方,兩人是同鄉,他是負責指揮這邊的火銃小隊的那名南朝軍官,這時候帶隊折返了回來,火銃足輕們看起來也損傷不少,有人身上甚至還插着箭矢。
楠木正城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礙,看向了對方,沉吟片刻後,問道:“竹川,前面還能守住嗎?”
南朝軍官垂着頭說道:“嗯”
看着這樣,楠木正城哪還不明白,他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終究還是沒能完成使命,不僅害了自己,還害了奈良的這些平民。”
南朝軍官猶豫了片刻,說道:“楠木君,你的確已經盡力了。”
楠木正城這時候說道:“竹川君,能幫我個忙嗎?”
軍官疑惑道:“什麼?”
楠木正城說道:“你知道我的妻兒老小都在奈良的那邊,她們現在應該是安全的吧?如果戰敗了,有機會的話,我希望你可以趕快回到家鄉,幫我把她們送到遠離吉野的孃家鄉下,免得遭遇危險。”
“請你務必.答應我。”
而楠木正城這時候終於撒開了手,他小腹上面的血,已經把衣襟染成了暗紅。
顯然,源義盛之前給他造成的刀傷,以及後來的傷口,都讓他一口氣泄了以後,無法再起來了。
軍官愣了片刻,隨即認真道:“好!”
而在另一側,作爲一乘院的一員,武僧空海也悲哀地加了這場戰鬥裡。
他是武僧裡少數真的信奉佛法的,但這個時候,除了以殺止殺,他別無選擇。
空海手持一根沉甸甸的鐵棍,穿梭於刀光劍影之中,他的力量相當驚人,所以鐵棍雖然是鈍器,但每一次揮動都伴隨着一陣風聲,將敵人的刀刃一一格開。
然而,南朝軍隊的火力支援讓他不得不分心應對,對於空海來說,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威脅,比箭矢來講,威脅更大,鉛彈的呼嘯聲讓他非常不安.他眼睜睜地看着身邊的僧兵被火銃給擊倒,卻根本無法接近敵人。
“必須堅持下去!”空海心中默唸,他深吸一口氣,敲碎了敵人的頭顱。
空氣中瀰漫着濃重的血腥味,與寺廟殘留的焚香味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氛圍。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鼓聲響起,那是幕府軍發動總攻的信號。
空海知道,這是決定勝負的關鍵時刻,他必須站出來,爲戰友們打開一條進攻的通道。
他大吼一聲,鐵棍如同龍捲風般橫掃,將眼前的南朝士兵一一擊退。
然而,就在他準備躍上第二個牆頭,爲後續的衝鋒部隊開闢道路時,一顆流彈從他的左側飛來,擊中了他的左臂。
劇痛瞬間傳遍全身,空海感到左臂一麻,隨即失去了知覺。
但他沒有倒下,憑藉着驚人的意志力,他用之前就受了些傷的右手緊握鐵棍,繼續戰鬥。
然而,失去了一臂的平衡,他的動作開始變得遲緩,每一次揮擊都伴隨着身體的搖晃。
“不能在這裡倒下!”空海咬牙堅持,但命運似乎並不眷顧這位英勇的武僧。
“砰!砰!砰!”
又是一波火銃齊射,一顆鉛彈穿透了他的胸膛,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僧袍。
空海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雙膝跪倒在地。
他望着天空,心中充滿了不甘,還有.遺憾。
他想起了自己在佛前的誓言,要保護這片土地的安寧,如今卻要以失敗告終。
而可笑的是,他當年許下誓言的大殿,就在他的身前,僅有一牆之隔。
“佛祖啊,爲何.”空海呢喃着,聲音漸漸微弱,他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
最終,空海倒在了血泊之中,他的鐵棍滾落一旁,“咕咚”一聲發出沉悶的聲響。
“師兄圓寂了”
周圍的武僧,拼命搶回了他的遺體。
戰局愈發焦灼。
幕府軍攻入了興福寺內,每一座廟宇、每一尊佛像都見證着這場無妄之災,它們默默地承受着戰火的洗禮,彷彿在無聲地訴說着戰爭帶來的無盡苦難。
而斯波義將的推進,對於南朝軍隊而言,卻無疑是將他們推向了更加絕望的深淵。
南朝軍在中路戰場上圍繞着寺廟的建築羣陷入了膠着狀態,每一寸土地的爭奪都變得異常激烈。
赤松義則指揮的幕府軍左翼(南朝軍的右翼)也暫時扳回了頹勢,只不過因爲損失慘重,所以並沒有能力跟着中路和右翼發起大規模進攻了。
與此同時,在戰場的另一端,細川滿元率領的右翼軍隊也在與南朝軍隊進行着殊死搏鬥。
“咻!咻!”
幕府軍的弓箭足輕抵近了復興寺的建築物,有的甚至爬到了建築物和矮牆上去,跟南朝軍的火銃足輕進行對射。
箭矢與鉛彈在空中交織,每一聲弓弦的振動和火銃的轟鳴都伴隨着士兵的慘叫與倒下。
細川滿元在右翼戰場如猛虎下山,他身披鎧甲,手持長槍,親自帶領士兵衝鋒陷陣。
他的眼神銳利如鷹,每一次揮槍都勢大力沉,將南朝軍的足輕橫掃開來。
在他的指揮下,幕府軍的攻勢如潮水般洶涌,南朝軍隊在其左翼(相對於幕府軍是右翼)戰場上的防線搖搖欲墜。
“衝!”細川滿元高聲吶喊,他的聲音穿透了戰場的喧囂,激勵着士兵們奮勇向前。
南朝軍隊在細川滿元的猛攻下節節敗退,他們的士氣已經跌落到了谷底。
儘管他們仍然拼死抵抗,但在幕府軍的強大攻勢下,他們的防線終於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細川滿元見狀,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之色。
他揮舞着長槍,帶領士兵們衝入了南朝軍隊的防線之中,展開了一場血腥的肉搏戰。
與此同時,在中路戰場上,斯波義將也率領着幕府軍發起了最後的衝鋒。
他們攀爬着寺廟的外牆,用血肉之軀鋪就了一條通往勝利的道路。
這場戰役的殘酷程度令人髮指,雙方士兵的鮮血染紅了寺廟的牆壁和地面,整個奈良盆地都彷彿變成了一片修羅場,戰鼓聲、兵器交擊聲、士兵的吶喊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首悲壯的破陣曲。
雙方繼續鏖戰着。
鮮血染紅了大地,屍體堆積如山,空氣中瀰漫着濃重的血腥味和硝煙味,令人窒息。
然而,就在這場戰爭看似即將以室町幕府軍的勝利告終時,南朝軍隊卻突然發動了最後一次瘋狂的反擊。
北畠滿雅親自率領僅存的精銳部隊,如同猛虎下山一般衝向了室町幕府軍的中路陣地,他們的攻勢之猛烈,讓室町幕府軍措手不及,防線瞬間被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斯波義將見狀,立即組織兵力進行反擊,但無奈南朝軍隊的攻勢太過兇猛,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軍隊被一點點吞噬。
就在這時,細川滿元率領的右翼軍隊也遭到了南朝軍隊的猛烈反撲,形勢同樣危急。
整個戰場上的局勢瞬間發生了逆轉,南朝軍隊以不可阻擋之勢向着室町幕府軍發起了最後的衝鋒。
然而,在擊退了幕府軍後,北畠滿雅卻開始主動後撤,並且縱火。
作爲南朝僅存的名將,北畠滿雅深知“未慮勝先慮敗”的道理,在興福寺的後方,他已經準備好了火油和乾柴,用來佈置縱火帶。
因此,他準備以燒燬興福寺爲代價,帶領南朝軍隊脫離戰場。
“使不得!使不得啊!”
興福寺的別當孝圓大師竭力勸阻他。
這一仗,大乘院同樣掏出了全部的家底,出錢出糧,所有能用的“國民”武士也都派上了戰場。
孝圓大師臉色蒼白,眼中滿是不忍與絕望,他緊緊抓住北畠滿雅的衣袖,聲音顫抖地說道:“滿雅大人,此舉無疑是對佛祖的大不敬啊!興福寺乃是數百年的古剎,是我等修行之人的聖地,怎能毀於一旦?請您三思!”
北畠滿雅面色凝重,他深深地看着孝圓,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與決絕:“別當,我何嘗不知此舉的後果?但戰場之上,勝負瞬息萬變,我軍隊已至絕境,唯有此計,方能保存力量,爲日後的反攻留下希望。”
孝圓大師聞言,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他鬆開手,喃喃自語着什麼,誰都聽不見。
北畠滿雅輕嘆一聲,語氣中帶着堅定:“別當,犧牲一時,方能換取長久之安。我意已決,你速速組織寺中僧衆撤離,能救多少是多少,切莫讓無辜之人葬身火海。”
孝圓大師聞言,知道再無轉圜餘地,他含淚合十,低聲誦唸了幾句經文,彷彿在爲這座古剎做最後的祈福。
隨後,他轉身,開始指揮僧衆撤離。
火光漸漸在寺廟的角落裡燃起,北畠滿雅望着那蔓延的火勢,心中五味雜陳。
這一把火,不僅燒燬了寺廟,更燒痛了他的心。
但在生死存亡之際,北畠滿雅選擇了更爲理性的道路,爲了南朝的未來,他不得不犧牲眼前的一切。
“但願佛祖能理解我們的苦衷,保佑南朝早日復興。”北畠滿雅在心中默默祈禱,隨後,他毅然轉身,帶領殘餘的南朝軍隊,藉着火勢的掩護,撤離了這片被戰火蹂躪的土地。
這一仗對於北畠滿雅來講,已經初步達成了戰略目的。
幕府軍沒能重創己方,沒能立威,南朝軍隊依舊保持着相當的實力。
同時,南朝軍也給了幕府軍相當的殺傷,最起碼短時間內,對方是無力南下了。
而這也就給南朝軍組織吉野外圍的防線,爭取了時間。
夜幕降臨,奈良盆地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只有那些還在燃燒的火焰和遠處傳來的哭泣聲,還在訴說着這場戰爭的殘酷。
最終,大火燒了四天三夜。
硝煙逐漸散去時,興福寺已經成了一片白地,不剩什麼了。
很快,身處吉野的南朝後龜山天皇,就接到了戰報,而且是北畠滿雅星夜趕來,親自給他稟報的戰報。
阿野實爲與六條時熙跪坐在天皇的左右下手。
“這一仗打的很好。”
後龜山天皇的聲音雖顯疲憊,卻還沒有顯出什麼頹喪的神情:“北畠將軍,你爭得了寶貴的時間,我們將即刻派遣使臣前往大明,請求援助.此非易事,然值此存亡之際,不得不爲。”
北畠滿雅聞言,神色凝重,躬身道:“天皇陛下,大明雖遠,但其國力雄厚,若能得其相助,對我南朝復興大有裨益。然而,臣亦擔憂,大明曆來對我日本內政持中立態度,是否願意插手我國內戰亂,實乃未知之數。再者,若依賴外力過甚,恐失我南朝自立之本。”
六條時熙聞言,眉頭微蹙,接口道:“北畠將軍所言極是,大明援助雖好,但亦需考慮長遠,我南朝若欲真正復興,終需依靠自身之力,或許,此時更宜加強內部,整軍經武,與幕府先進行相持。”
“臣以爲,外交與內政並行不悖。”
阿野實爲則輕撫長鬚,沉思片刻後簡短地說道。
後龜山天皇聽後,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卿等所言,皆已明瞭,請求大明援助之事,即刻籌備,否則哪怕北畠將軍再堅持,我們恐怕在吉野也待不下去了若是失了吉野,我們何去何從?坐船去四國島?還是九州島南部?南朝已經頹勢數十年,這次確實幕府軍馬上兵臨城下,但同樣也是我們的機會。”
隨後,他下令道:“北畠將軍,你爲國之股肱,當繼續統籌軍務,整備兵馬,阿野卿,六條卿,你們則負責內政,務必穩定民心,籌措糧草,以支前線。”
“另外,讓公爲再去一趟大明吧,他已經去了兩次,跟那邊都熟帶上親筆信,務必把這件事情做好。”
阿野實爲點了點頭,他的兒子能爲後龜山天皇盡到力,這是他們阿野氏的榮耀。
只不過,大明是否願意插手,其實對於他們來說,是很令他們忐忑的一件事情。
即便大明願意插手,會援助一些火器等物資,還是說直接派兵,都很難說。
如果沒有大力度的支援,那麼如今局勢演變成這樣子,守不住吉野,很有可能就真的逃到狹小的四國島上了。
畢竟南朝在九州島的勢力也被壓縮到了極限,只剩下南部的幾個守護大名,依舊忠於後龜山天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