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至黃昏,昏黃的太陽斜斜的掛在天上,這讓南宮白想起了剛纔吃的糖葫蘆。此時路上的行人漸漸稀少,集市上也顯得空曠起來。南宮白一手拿了紙扇,一手則託着一壺水酒,邊走邊酌,竟不自覺走到了一所氣勢恢宏的建築的門前來。
“大佛印寺……”南宮白看了看掛在寺上的牌匾,不由得笑了笑,“我又來到這個地方了,呵呵,真是造化弄人啊。前些時候還怒氣沖天的來這裡算賬,不想今日卻鬼使神差地又走到這裡,心中的那許多煩躁之感此時已蕩然無存啊。”南宮白想了想,終是上前一步,走了進去。寺中寬敞的很,樹木成行,先前南宮白只是在夜間來訪,此時白日前來,卻覺得另有一番風韻,氣派非凡。寺的中央是一方大鼎,鼎中插有三隻嬰兒手臂粗細的佛香,顯得十分的厚重。香菸彌散開來,讓人彷彿穿梭於仙境。十八位棍僧在這仙香中齊刷刷的揮舞着木棒,每使一招便大吼一聲,氣勢如虹。這十八位棍僧排成三列,每列六人,整齊劃一的揮舞着手中的木棒,地上的塵土不時的飛濺起來,繚繞在衆僧之間,更顯得內力十足。
南宮白徑直地向寺內走去,過了一重寺門,展現在他面前的是成片的菊花開得正盛,那一片片熾熱的怒放的菊卻讓人感受到微涼的秋。
“又是一個秋天啊。”南宮白看見這滿園的菊花嘆道,“一抹苦菊一抹秋啊。”微風迎面吹來,直吹得他兩鬢絲髮飄揚起來,彷彿調皮嬉戲的孩童。南宮白輕吸了一口氣,向前走去。
“阿彌陀佛。”一蒼老的聲音使得南宮白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天慈大師……”南宮白朝聲音的方向看去,一位長髯老僧徐步向前,而在他身後緊跟着一位中年僧者,那僧者神色飄然,一派高僧摸樣。
“白施主,別來無恙啊。”天慈大師依舊微笑着目視南宮白,這使得南宮白有些無地自容。
“大師你好。”南宮白抖了抖精神,又衝着那名中年僧人說道,“花香,近日可好?”
“貧僧法號印藏,花香已不再有,印藏便是印藏,花香是誰,貧僧不知。”印藏衝他合了十指,言道,“白施主有禮了。”
南宮白微微一愣,隨即釋然道:“你越來越有得道高僧的風範了,也許無邊佛法能夠平靜你的心靈吧。”
“白施主請上座。”天慈大師微笑着將南宮白讓進廂房中,叫侍僧端來茶水,如上賓招待,絲毫不像不久前曾經以命相搏,倒像是忘年之交。
“白施主終脫離苦海,迴歸正途了。”天慈大師此時絲毫看不出南宮白眼中有任何一絲的邪氣和殺氣,更多的是一絲絲失落和惆悵,“不知白施主登門造訪,有何貴幹啊?”
南宮白不急於回答,他把那柄鏽劍放在香桌之上,隨手端起茶碗,卻不忙於品嚐,剛端於胸前,卻又放下,擡眼說道:“天慈大師,想貴寶寺也是世間有名的幾座廟宇了。”
“白施主誇獎了,”天慈大師答道,“自古以來,少林寺、白馬寺、大理寺乃爲一流名寺,而我大佛印寺雖香火暫勝,卻難以登及名寺之號,況我等僧者,視名利如草芥,是否名寺,對我有何等重要?”
“大師果然爲大師。”南宮白坦然嘆道,“向來寶寺自有鎮寺之寶,高僧之舍利子,禪珠,法杖等等。不想貴寶寺有何鎮寺之寶啊?”
天慈大師臉色微微一變,不待他說話,印藏坦然道:“陋寺醜玉,鳳凰佩,不想遺失已三月有餘了。”
“寺門不幸,讓施主見笑了。”天慈大師苦笑道,“三月之前,鳳凰佩被歹人盜走,寺中上下無不惋惜……”
“大師,”南宮白打斷了他無謂的嘆息,“可有何蛛絲馬跡?”
“老衲年事已高,記性極差,容老衲想上一想。”天慈大師自椅子上站了起來,他一面撫着長鬚一面在房中來回踱步,過了頃許,他突然停下腳步,隨即又搖了搖頭,“老衲實在記不起來了。”
南宮白失望的低下了頭。
“白施主,爲何你對我寺的至寶有如此興趣啊?是否是發現了此寶的去向?”天慈大師問道。
南宮白選擇性的將田氏父子的事情告訴了天慈二人,二人聽罷不勝唏噓,臉上亦涌出了惋惜之情,南宮白言罷,一股腦的將杯中茶水飲盡,方長長呼了一口氣,臉上亦有悲憤之色。
“不想一代鑄劍巨匠竟死得如此慘烈。”天慈大師唸了聲“阿彌陀佛”,輕聲嘆道,“願我佛無盡佛法能引人向善,普度衆生,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印藏亦道了一聲佛語,眼中一絲憤慨一閃而過。
“大師。”南宮白站起身道,“不知大師能否容我與印藏師父單獨說兩句話?”
印藏聽罷,茫然的擡了擡頭,看了看天慈大師。
“老衲迴避就是了。”天慈大師唸了句佛語,走了出去。此時廂房之中,僅有南宮白、印藏二人。不覺時間爲之一滯,氛圍爲之一靜,諾大的廂房此時變得鴉雀無聲,只看見桌上的茶水,自茶蓋的縫隙邊緣微微向上冒着白煙。
“又到了秋天了呢,這時日過的可真快啊。”停頓了片刻,南宮白才澀聲說道:“這時日過得可真快……”然後又是無盡的沉默。
“白施主,不知找我何事?”印藏終於開口說話。
南宮白愣了一下,眼前熟悉的人此時變得陌生起來:“印藏大師四大皆空,恐怕這世俗之事,難入法耳吧。”
“阿彌陀佛。”印藏雙手合十,柔聲說道。
“有些事憋在心中真的很悶啊。”南宮白苦笑着,說道,“如今看來,婉兒的事只有你我還算了解,我不對你說又能對誰說呢?人啊在心裡藏着終究憋悶得很……”
“婉……上官施主她來這找過我。”印藏說着,將一隻手緩緩地放在桌子上。
“什麼?她什麼時候找的你?她跟你都說了些什麼?”南宮白急切的問道。
“白施主言重了。”印藏此時不急不慢的說道,“上官施主……姊姊她來找我,和我說了一些事情,討論了一些生死的禪理。她問我是兩條鮮活的年輕生命重要還是一條垂死的生命重要……”
“你怎麼回答?”南宮白在他的話中聽出些許什麼。
“貧僧回答,同等重要。不論如何的生命,它終究是生命,沒有貴賤之分。”
“她聽了以後怎麼樣?”
“姊姊只是苦笑了幾聲,然後便離去了。”
南宮白聽得失望,一時間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發生了什麼事……”印藏極爲平靜的問道,似是和他毫無關係一般。
“婉兒叛出了組織……你也知道她發過毒誓的……”南宮白將事情對他說了一遍,印藏聽得極爲平靜,只是聽到魔仙子不辭而別時微微嘆了口氣。
“你不知道她到哪裡去了麼?”南宮白突然竄了起來,雙手抓着印藏的衣領,急急地說道,“她走之前沒和你說她去哪裡了麼?你知不知道?”
“這……沒,沒有……”
南宮白的眼神黯淡下去,雙手慢慢的鬆開,然後頹然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吉人自有天相。”印藏長舒了一口氣,將一串佛珠緊緊地握在手上,“姊姊她一定會熬過這段最艱苦的時期,不要忘了,她可是天術皇家一脈!”
南宮白不知是如何走回端木府的,只是渾渾噩噩的走着,不理會周圍的一切,直到端木玉枝歡歡喜喜的叫他白叔叔時,他方纔醒過神來。
“白叔叔,白叔叔,南宮哥哥回來了!”端木玉枝高興地說道,“白叔叔,南宮哥哥回來了!”
南宮白一臉嚴肅的擡起頭,卻依舊掩蓋不住內心的欣慰與喜悅:“你這丫頭別大驚小怪的,來了便是來了,驚奇什麼!”
“……”
“他人呢?”
“哦,南宮哥哥在上官姐姐房裡呢……”
“這小子,剛一回來就泡妞,也不看看老爹我……”南宮白氣沖沖的想着,向上官蕾兒的房間走去。
“小蕾……”南宮亮一推門,首先看到的是丫鬟小茹。南宮亮雖不認識她,但也並不驚奇,只當她是府中的丫鬟。小茹怯生生的將門打開,南宮亮亦不推辭,徑直走了進去,正看見上官蕾兒愣愣地坐在牆邊,看着桌上的一盆鮮花發呆。
“小蕾……”南宮亮滿心歡喜,看到自己喜歡的人這幾日雖然自己不在她身邊,卻依舊傷病日漸好轉,容光煥發,心頭不禁狂喜不已。
“坐。”上官蕾兒轉過頭來,表情嚴肅。
南宮亮一頭霧水,心中的喜悅不知怎的涼了大半,見上官蕾兒表情肅穆,肚子裡的一大堆話此時不知從何說起,於是只好遵從她的吩咐,搬了把椅子坐在她身邊。
“啪!”上官蕾兒給了南宮亮一耳光,南宮亮竟沒有躲過這沒有絲毫力氣的耳光。上官蕾兒此時體質仍很虛弱,這一耳光顯然是用盡了全力。
“小蕾……”南宮亮委屈的摸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