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汗漫粉!”花文龍此時早已趴在桌邊動彈不得,身體如被掏空一般,“‘汗漫粉’,隨着人體的汗液排出來形成的煙霧,我想恐怕是剛纔周先生給荊飛敬酒的時候……”
“文龍兄果真是見多識廣,我本想還要一直裝下去,不巧被文龍兄識破。”周好文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遠處的屋頂作了個揖,高聲叫道,“主公,事情辦妥了。”周好文說罷,轉過頭來,望着咬牙切齒的衆人,又看了看暈倒的荊飛譏笑着說道:“這莽夫當真好騙,我只說了幾句他便已上套,可笑也可悲也!”
遠處屋頂上,一位戴着太陽神面具的人正坐在一隻體格碩大的白色狐狸的背上,那狐狸如小牛般大小,眼中透着碧綠色的光芒,全身雪白,是萬里挑一的神獸。在那個人的身邊,站着一位身材高挑,肌膚白皙,帶着一銀色面具的少女,面具僅遮住了她的俏鼻以上,面具下露出一張紅嫩小巧的口來。風吹過時,一頭飄逸秀髮隨風搖曳,雖然戴着面具,卻依然遮不住少女別樣的美豔;而在她身邊,則站着神色肅穆的公孫軼。他依舊一襲白衫,顯然傷勢已經痊癒了,此時三人正居高臨下地望着中毒的衆人。
“端木英豪咱們又見面了。”狐狸背上的人說道。
“你是誰?公孫列穆?”端木英豪隨即又否認了自己的觀點,“不,他已經死了,難不成你是他哥哥公孫列影轉世麼?”
“呵呵,你別自作多情了,我跟你說過我姓公孫麼?只不過我女兒嫁給公孫家的小子罷了。”狐狸背上的人說道。
“是他麼?”上官蕾兒心中想到那個駕馭封山聖獸的帶着太陽神面具的人,“是那個會使用傀儡之術的人麼?”
“你究竟是誰?”端木英豪大聲問道,“來這裡想幹什麼?”
“我是誰,你應該很清楚!”說罷,那人緩緩的摘下面具,“你不認得我了麼?端木英豪大人!”
就聽得“轟”的一聲,天慈大師竟被南宮白的這一番攻擊震了出去,只見他四肢着地,嘴角還流出血來。
“大師,你這個狼狽的樣子讓我想起了……”南宮白將劍插在地上,“白日間我在樹林裡看到一個騎大狐狸畜生的人,大師現在這個樣子,倒和那白毛畜生有幾分相似啊,大師,沒想到你還真有造化,哈哈哈哈……”
天慈慢慢站起身來,撫了撫身上的塵土,嘴邊一縷殷紅的鮮血順着下顎流出,淌在地上濺起星點泥土,天慈用佛袖抹了抹嘴邊的鮮血,雙手合十,唸了聲“阿彌陀佛”,悠聲說道:“既然施主心意已決,定要與我這印藏師弟糾纏,那老衲就代替師弟,接受佛祖的懲罰吧。施主誠心領教我佛大空心掌法,那老衲唯有恭敬不如從命了。善哉善哉,我佛慈悲,老衲涉險破戒,望佛祖原諒,善哉,善哉,施主領教了。”
“大師請了。”南宮白笑着說道。
天地爲之一靜,空中突然想起誦經之聲……
“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物,無受凡物所擾,乃至無意境界。”
“五蘊皆空,心空自在,空心亦自知,不爲他物所誘,無慾無求,乃佛家弟子之德行,嗔色酒肉癡,空心也,空心也,空心也……”
天慈大師漫然騰空,稀眉微蹙,時間似是此時停止,一切均已不動,風聲不起,晚鴉不鳴,只有當空明月相照,卻也靜謐得嚇人。南宮白如至幻境,四周安靜的竟有些不正常,一股巨大壓力彷彿鋼錐一樣紮在南宮白心上,讓他痛不欲生,而這痛一點一點的吞噬着他整個身體。他遠遠地看到天慈正漸漸地變大,直到有一丈來高時,天慈雙目猛瞪,一掌狠狠地朝南宮白拍來!南宮白汗如舀漿,心中承受着絕大壓力,這一掌如同有形的實體,南宮白彷彿看到一隻巨鷹拂過菩提樹下的釋迦牟尼的頭頂,向自己抓來。這一掌似蘊含了天地間所有的痛苦,國破家亡,妻離子散,分明是擠壓着自己的心臟,而自己去又動彈不得,如被施了術法一樣,雙腳竟如磐石一般穩穩地立在那裡。
“大空心掌法!”
南宮白無法離開原地,但是他心念一過,站在原地將劍高高揚起,衝着如巨浪般的掌風刺去,就見得掌風劈過多層劍氣,毫無消減,猶有復強之勢,直向南宮白胸口而來,這一掌如不避過,定然會五臟俱裂而亡!
“轟”然一聲,掌風與劍相交,火星四濺,雷劍似有生命般發出悲涼的哀叫,南宮白仰天長嘯,大喝一聲,倏然整個大佛印寺亮如白晝,無數白光籠罩着整個寺廟,如蒸籠一般,待得亮盡,一切如故,風依舊吹起,晚鴉哀啼,如有泣血。
兩人相持數秒,便聽“叮”的一聲,雷劍斷開,劍尖掉在地上,竟深深插入地中,似是一名巨俠的謝幕一般,轟轟烈烈地失去了昔日的光芒。南宮白髮髻凌亂,經過整場戰鬥的洗禮,似是蒼老了許多。
“施主,劍客斷劍,”天慈大師背對着南宮白說,“這場孽禍就到此爲止吧。”
南宮白顫抖着手慢慢收起雷劍,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說道:“大師掌法果然厲害,晚輩甘拜下風,待我尋得一柄好劍之時,再與大師相較,告辭。”說罷,竟如孤雁一般,飛檐而走。
天慈大師此時方坐了下去,胸前早已血漬一片,剛纔那一劍竟穿透了掌風幾乎將自己的心脈砍斷,若非以真氣護住心臟,恐怕早已葬入塵埃之中,天慈想了想竟有些後怕。“我佛慈悲,老衲生受了。”天慈大師唸了句“阿彌陀佛”,慢慢的走向自己的禪房。
佛殿中,清脆的敲擊木魚聲不絕於耳。
“似乎就要天亮了呢。”南宮白坐在城門上,望着遠方泛紅的天空,那一片紅色透露着無限的生機。
“我終是輸給了他。”南宮白笑了笑,輕輕地摸着雷劍,“阿雷,多謝你又救了我一命,可是我終究是保不住你了,你好自爲之吧。”言罷,南宮白竟將雷劍擲於護城河中。他站起身,望着遙遠的天邊,衣襟隨着微風擺動,竟似仙人,“很好,很好。”
“便是這裡了麼?”魔仙子看着匾上的“端木府宅”四個大字,心中想道,“我竟又與端木世家的人打上交道了。”魔仙子忽一閃身,不知蹤影。
那狐背上之人將太陽神面具擲在地上,大聲笑道:“端木大人,連我鬼麒麟都忘了麼?果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我可是連死都忘不了大人你啊!”說罷,又對一個人說道,“折翁大人,好久不見啊。”
“真是好久了呢,鬼麒麟。”折翁笑着從椅子上站起,竟似毫未中毒,他左右輕踱起來,說道,“沒想到你還活着,真是意外。”
面具後的男人長着如冰霜打過的臉,線條如此僵硬,雙眼犀利無比,尤其明顯的是臉上從額頭到臉頰上的一條又長又深的傷疤,乍一看有些嚇人,那人將嘴脣舔了舔,說道:“折翁大人好氣色啊!怎麼跟那天術皇家呆久了,也能百毒不侵麼?妙哉妙哉,今天來的仇人還真是全啊。”鬼麒麟眼神向衆人中掃了一眼說道,“魔仙子,你給我滾出來!”
“怎麼,母親也來了麼?”上官蕾兒聽得他一番話,忙向四周看去。
“鬼麒麟,你的眼睛還是那麼犀利啊,我真後悔當初沒把你這對招子弄瞎!”人羣中走出一中年婦人,那人將手向臉上抹了抹,上官蕾兒這纔看清,不是母親是誰!
鬼麒麟將手微微一擡,那白狐便鳴叫一聲,如一朵白雲般從屋頂上飛了下來,身後一男一女也飛了下來。
“這‘汗漫粉’爲我鬼麒麟一族秘傳,中粉者渾身無力,四肢僵硬,在半個時辰之內如不服下解藥,便會武功盡失,最終會如枯燈一般力竭而死,死相慘不忍睹啊。”鬼麒麟笑着撫了撫白狐的皮毛,說道,“到那時,我的‘玄天九蛇陣’再發動,定然讓你們屍骨無存,沒有人會知道人世上曾經有過你們,你們將會蕩然無存!”他的聲音如鬼喝魂叫,讓人毛骨悚然。
“上官姑娘,我們又見面了。”公孫軼對上官蕾兒說道,“這次可不要再輸給我了哦。”
“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上官蕾兒說罷,走到魔仙子身邊,問道,“母親大人,你怎麼來了?”
“事關危機,以後再談。”魔仙子說完,眼神依舊目不轉睛地盯着鬼麒麟等人。
“婉兒,是你麼?”端木英豪此時正坐在魔仙子身後,顫抖着聲音說道。
魔仙子雙肩顫了顫,沒有理他,似是欲言又止。
端木英豪的雙眼黯淡了下去,低聲嘆道:“是啊,她說過,以後都不再見我了,哎,我是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