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的人類……”重黎的聲音低沉渾厚,他望着一旁還心有餘悸的教皇,口中不禁說道。
有好一會兒,教皇才從剛纔的氛圍中解脫出來,他惡狠狠地對尉遲宇吼道:“我要讓你和星芒宮灰飛煙滅!”說着,教皇揮舞着蛇矛,而不待他出手,重黎早就雙拳舞起,臉上則充滿了戰鬥的愉悅:“讓我們將這裡變成一片火海!”
尉遲宇心中一沉,血液的流失讓她的腦袋一陣眩暈,她彷彿看到星芒宮一片大火,衆姐妹們四散逃奔,她大吼着:“不要!”
“消消火,兄……兄弟!”重黎身前憑空出現一個猙獰怪人,那怪人緊緊抓住重黎的兩隻拳頭,醜陋的臉上還泛出一絲微笑。重黎想要收回被抓的手,那怪人也不阻擋,兩手泄力,重黎順勢急忙後撤,而那怪人的手也被重黎燒得手心發黑,不過他卻並不在意,雙手抱肩繼續冷眼瞧着重黎。
而教皇那邊也被人用兵器將蛇矛抵住,教皇一用力,蛇矛又噴出火焰,那人也不較勁,飛身後撤,正飛到尉遲宇身前。
“南宮亮!”尉遲宇哀聲叫到道。
“是我呀,宮主姐姐。”南宮亮回過頭來,二人四目對視,尉遲宇的眼神中摻雜着極爲複雜的情緒,而尉遲宇看到的南宮亮的眼神裡卻多了一絲深邃之感。
“我說過不許你再踏進西域!”尉遲宇咬着牙,“若不然必定斬殺……”
“宮主姐姐你可說的是三天之內呀!這還沒過一天呢怎麼就忘了呢!”南宮亮朝尉遲宇扮了個鬼臉,“這位就是教皇吧,我先把他打敗,再憑姐姐處置不遲!”說着南宮亮抓着尉遲宇輕輕一提,就見得尉遲宇被拋上了城牆,衆人想要接住,哪知道尉遲宇兩腳用力,穩穩地站在了城牆上。
“姐姐們,把宮主姐姐照顧好,看我怎麼收拾這個尿炕的小子!”南宮亮高聲叫道,他輕瞥了一下遠方,心中想道:“櫻也差不多到了吧……”
尉遲宇不顧衆人阻攔還待下城,卻被身後的一人緊緊拉住,尉遲宇一看,原來是上官蕾兒,蕾兒拉住尉遲宇的手:“姨娘,且看我夫君的手段……”
“夫君?”尉遲宇恍然大悟,臉上多了一絲喜色,“難道你們……”
上官蕾兒羞澀地低下頭,輕輕地點了點頭。
“見你有了歸宿,我和婉兒欣慰不少……”尉遲宇一隻手緊緊握住蕾兒的手,另一隻手則抓住城牆邊:“好,我且看看南宮亮那小子有何手段……”
聖女沒有看錯,她眼前的大鳥正是神獸鳳凰中的凰鳥,而這時鳳鳥也馱着第五櫻前來。
第五櫻此時卻沒有戴面具,姣好的面容呈現在衆人面前,手中的鞭子也被重新修復好,她俏生生地擋在魔仙子身前,而鳳凰二鳥則一左一右守護在她身邊,頗有威嚴。第五櫻一揮手,鳳凰便展翅飛向不遠處的玄洛那邊,鳳鳥展開雙翅緊緊盯着吳回,而凰鳥則細細叫了幾聲,就看見玄洛從龜殼裡探出頭,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才緩緩地走回星芒宮。
“你是小櫻?”聖女看着那似曾相識的臉。
第五櫻早該知道,魔教中確實有她的故人,她望着那面具背後的眼睛,口中喃喃道:“是小梅啊……我的姐姐……”
屋內,女人的喊叫聲撕心裂肺。
屋外,男人一臉抽搐,他身爲摩尼教之長想要表現出鎮定泰然,可心中卻依舊心潮澎湃、緊張焦急,這才讓自己的臉上呈現出時而輕鬆,時而嚴肅,又時而惶恐的怪異表情。
“教母什麼時候生孩子不好,非要挑這麼個大冷天,這不是折磨大夥麼……”屋外的人羣中,一個小個子小聲嘀咕着。
他的話哪能逃得過男人的耳朵,男人大吼着:“剛纔誰說的話!拖出去砍了!五馬分屍!大卸八塊!千刀萬剮!”
“教皇大人,小童爺也是一時失言,還望大人看在他爲摩尼教出生入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兒上,饒他這一次吧……”屋外之人紛紛跪倒求情,其中一瘦小身影膽戰心驚,磕頭如搗蒜一般。
“開個玩笑緩解一下氣氛。”男人咧嘴一笑,他好像面部失調一般,笑得比哭還難看,他心裡緊張極了,哪還笑得出來。他沉了沉,才又冷冷說道:“把小童爺拖出去掌嘴,掌到太陽落山……”
“是,教皇大人。”
屋內又是一聲慘叫,男人心中又揪了一下,屋子裡慌慌張張地走出一個老嫗,她插着腰對屋外的爺們兒們低聲怒吼:“剛纔是誰大吼大叫來着,小心驚着夫人!”
“是我們教皇大人……”
“我管你是‘叫黃’還是‘叫綠’,也不能耽擱咱娘們兒生孩子!”老嫗再不說話,她頤指氣使地瞪着衆人。
“是是是,是是是……”男人點着頭,老嫗這才又重新走進屋去。
“這穩婆是咱摩尼教的麼?”男人小聲問着身邊的人。
“不是。”男人身邊一老者回答着,“是老夫打發小的從外面找的。”
“哦。”男人面露兇光,“接生完之後就把她殺了……對了,血留着……給夫人補身子……”
“是,教皇大人。”
雖然屋外春寒料峭,可男人依舊赤膊着上身,臉上竟掛着汗珠,他抿了抿嘴脣,雙手在一起不住揉搓着。他彷彿只專注於屋內的一切,就連頭上粘了塵香也渾然不知,終於屋內幾聲有力地嬰兒啼哭,惹得男人心中激靈一下,他慌忙擁向屋門,正和一臉喜氣的穩婆打了個照面。
“恭喜老爺,賀喜老爺,夫人生了一對千金!”穩婆滿臉堆笑,她心中也樂開了花,如此的深宅大院,恐怕賞錢少不了。
“快帶穩婆去領賞!”男人一擺手,身後的老者朝做了個“請”的姿勢,穩婆高高興興地跟了過去。
男人朝身後瞪了一眼,身後的教衆們便不再跟隨,只是在身後傻笑,男人當先奔了進去。
屋子裡熱得發燙,一對嬰孩兒正被女人的婢女抱着,男人走過去沒有先看孩子,而是徑直地走到了女人身邊。
險些昏死過去的女人此刻才稍微緩過一點神來,她低聲呼喊着:“讓我看看孩子!”婢女不敢不從命,將兩隻襁褓放在女人身前,襁褓裡,一對嬰孩正努力地睜開眼睛,小手小腳也不住地顫抖。
“堇……”男人緊緊握着女人無力的手,那手冰冷得讓人心疼,“你辛苦了……”
女人搖了搖頭,她微笑着看着男人:“夫君,你看啊,這是我們的孩子。”
男人這時才向襁褓中看去,他溫柔地望着,臉上滿是慈祥,可這神情僅僅浮現了一小會兒,便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依舊是那視萬物於無物的神情。
女人的眼神黯淡下去:“夫君,沒給你生一個男孩兒……”
男人擺擺手,示意女人自己並不在意。
“二夫人也身懷六甲,定然會一索求男……”女人的眼神又重新煥發了光芒。
男人笑着,他把女人抱在懷裡:“堇,不要多想了,調理好身體最重要!”他剛一說完,就見得屋外一老者走了進來,手裡還端着一個精緻的青花小碗。
“教皇大人,這新鮮的鹿血給夫人補身子……”老者低聲說道。
“先放在這兒吧……”
老者答應了一聲,低身出去了。
“我這身子我自己知道……活不長久了……什麼補品也沒用了……”女人的嘴脣白得嚇人,她現在只想依偎在男人懷裡,多享受享受這短暫的溫存。
“竟說些什麼傻話……”男人一擡頭,對婢女們說着:“等一下服侍夫人把這鹿血喝了……”
“是,教皇大人!”
“夫君,還沒給咱孩子取名字呢……”女人掙扎着坐了起來,“叫什麼好呢?女孩子嘛,定要取那些花花草草的名字方纔好呢……”
“你是堇,你生的孩子當然也要是花兒呀!”男人微笑着,這時兩片花瓣正從他的頭頂滑下來,穩穩地落到女子的手心裡。
“這片是梅花花瓣,這片是櫻花花瓣。”男人替女人區分着花瓣的類別,“天氣正值初春,梅花還未落,櫻花已盛開。”
女人欣喜地望着手中的花瓣,彷彿這是上天的恩賜,那花瓣小小的柔柔的,不正是襁褓裡的嬰孩兒嗎?
“夫君,你說,姐姐叫小梅,妹妹叫小櫻可好?”女人一擡頭,兩隻水汪汪的眼睛望着男人,她輕輕地在男人耳邊呢喃,“夫君,咱們有了孩子,一家人在一起生活多好啊……”
男人楞楞地望着女人的眼睛,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堇,我和你說過,你的媚術對我不起作用,況且你現在身子虛弱,這術法的效果更是大打折扣……”***起身,他不再看女人:“就叫小梅小櫻吧……我和教衆們還有軍事商議,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說着,男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女人嘆了口氣,兩行熱淚涔涔而流,嘴角邊掛着一絲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