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艘海盜船朝着偵察船“圍”過去，包括海盜頭子所在的旗艦，鄭致遠傲然站在船頭。
他根本不用做什麼，光是金身境武者的等級，就足以讓船上這些傢伙服服帖帖，誰都不敢有異心。
海盜頭子撩起衣角擦了擦嘴邊的血，一臉恭順的站在鄭致遠身後，小心翼翼的說：“國師大人，是劉鈺他……”
“有什麼話對我小師叔說，沒必要跟我解釋。”鄭致遠喝斷他的話，說：“你的小命雖然是握在我的手裡，但是死是活，全憑小師叔決斷。”
海盜頭子慌忙點頭：“小的知道了。”
葉雲揚站在偵察船上，就在幾分鐘前，這些海盜船還來勢洶洶，欲擊沉偵察船而後快，現在卻是一副無比順從的樣子。
“小師叔，師侄幸不辱命。”鄭致遠對着他一抱拳。
“你做的很好。”葉雲揚欣慰一笑，然後挑了挑眉毛，說：“誰是海盜頭子，出來說話！”
海盜頭子上前一步，點頭哈腰道：“鄙人是就是海陵島的頭目，名叫巫通海，衝撞了巡察使大人的虎威，還望您大人有大量，饒過我們這羣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吧。”
葉雲揚瞄了他一眼，說：“想要活命就老實交代，如果你的回答能讓我滿意，我就饒你們一條小命。我問你，你是什麼時候跟劉鈺接上頭的？”
巫通海皺眉想了幾秒種，說：“很長時間了，從他上任後的第二年，就主動派人和我聯繫，向我們示好，到現在有十幾年了吧。”
“胡說，他是警備隊主將，怎麼會向你這個海盜示好？”陳世萊喝問道。
“我發誓沒有撒謊。”巫通海一本正經道：“不光我們，他還向其他海盜也發出示好，主要內容是大家和平相處，互不侵犯。”
陳世萊冷笑：“你這個傢伙，撒謊都不打草稿，他曾經數次打敗海盜，擊沉海盜船二十餘條，俘虜海盜百十餘人，這也叫和平共處？”
巫通海不由自主的笑了，說：“大人，你們都被矇在鼓裡了！那些所謂被擊沉的海盜船，其實都是一些不能用的破船，拉到海上讓給他當靶子，就算他什麼都不做，那些船也會自行沉入海底。至於俘虜，就更簡單了，每隔一段時間，我們幾股海盜湊出一些快要死的老弱病殘送給他，讓他砍了腦袋向皇帝表功。”
除了爲他製造戰績之外，海盜們們年都會奉上一定數量的財物，而劉鈺對他們的搶劫行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的時候甚至會主動給他們提供劫掠對象。
就比如說海盜們的那次三百里奔襲，被劫掠的是最富庶的幾個村鎮，而且正好趕在秋收季節，居民們剛剛賣掉收穫的糧食，幾個做糧食生意的大地主更是賺的盆滿鉢滿，結果全被海盜搶走，損失達數萬兩銀子。
葉雲揚皺眉，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劉鈺能穩坐主將一職數年之久，原來用的是養寇自重的策略，一方面討好了朝廷，一方面也討好了海盜，兩邊都能拿好處。
巫通海看到他的表情變化，以爲自己會小命不保，趕緊又說：“這些都是劉鈺一手策劃，他跟我們說，只要按照他的安排去做，不但可以保證我們的安全，而且還能吃香喝辣。要是不聽他的安排，他就會率領警備隊攻破我們的島嶼，讓我死無葬身之地，我們爲了活命，只能選擇跟他合作。”
葉雲揚擡起頭，又問：“你們在這裡設伏，也是他安排的吧？”
巫通海點頭：“沒錯，昨天子夜時分，有兩艘偵察船登島，他們讓我帶着族人趕緊離開，留下一座空島，然後在東邊的海域設伏，等一條破舊的偵察船出現時，就發動遠程攻擊。來人還說偵察船上很可能有金身境武者隨行，所以千萬不能接近到五百米之內，要用遠程武器將船擊沉，把船上的人泡死在海里。”
原本，聽到船上有金身境高手坐鎮，巫通海不由的心驚膽戰，就憑自己手裡的十幾條船，外加幾百號等級在修元境以下的兄弟，怎麼可能是人家的對手。
但來人告訴他偵察船被人動了手腳，不但會失去方向控制，而且還會自行進水，只需要幾枚石彈，就能讓它沉入海底。
而且來人還許下承諾，說只要搞定偵察船，海陵島就不用每年向劉鈺上供，還能得到一筆數量豐厚的賞金。
正是因爲這樣，巫通海才決定鋌而走險。
葉雲揚低頭看了一眼偵察船，雖然已經成功的將漏洞補好，但因爲舵軸斷裂，所以無法正常航行，便下令說：“所有人換乘海盜船，你們拖着偵察船去海陵島。”
“遵命。”
四個小時後，船隊回到海陵島水域，按照次序先後去往海灘登陸。
看着男女老少從不同的船上下來，歡呼着去往自己的家，葉雲揚微笑着搖搖頭，不得不承認他們也是蠻拼的，爲了一次伏擊任務，竟然在三個小時內全員撤離家園，登船出海。
巫通海不知道葉雲揚是什麼意思，心中忐忑不已。
擁有南山郡公和巡察使的雙重身份，加上一名金身境武者隨行保護，這樣的陣容足以震懾這裡所有的海盜。
他最擔心的是，萬一葉雲揚一個不高興，海陵島上的這一千多號人，全得死在金身境武者手裡。
登岸之後，葉雲揚隨口問：“巫通海，當海盜有意思嗎？”
巫通海先是一愣，然後說：“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營生，談不上有沒有意思，雖然很多族人都覺得搶劫是一種很不道德的行爲，可是不搶就要被餓死，不想餓死就去搶劫。”
葉雲揚淡淡一笑：“你想說的是身不由己，對嗎？”
巫通海點頭，說：“我們也曾想過棄惡從善，在島上開墾農田，以海陵島的面積而言，出產養活數千人的口糧不成問題。但是那樣首先會引起其他海盜的不滿，他們會視我們爲大敵，把海陵島作爲劫掠對象，就算我們保持強悍的民風，也不可能對付幾十股海盜的輪番進攻。”
“再者，你們海岸警備隊的主將也不會同意，海盜們全都從良了，警備隊也就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所以從很久之前開始，主將就主動聯繫我們，劉鈺不是第一個，當然也不是最後一個。”
“雖然在合作的過程中，因爲利益不均，雙方發生過多次流血衝突，但是多數情況下，警備隊和海盜都會相安無事，甚至是相互依存。”
怪不得人們總說兵匪一家，雖說這兩個職業是對立性質的，但沒有匪哪來的兵，有了兵必然也得有匪；匪沒了，兵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所謂狡兔死走狗烹，想要同時存活下去，兩者缺一不可。
所以任何時候，都不乏養寇自重的現象。
只是葉雲揚沒有想到，劉鈺的手伸的這麼長，竟然跟所有的海盜團伙都有勾結，按照一般人的做法，會選擇其中的幾個爲合作對象，同時去消滅不合作的海盜。
擊沉破船，以老弱病殘爲俘虜，向朝廷邀功的同時，還能收到海盜們的孝敬，真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巫通海發表那麼一大通評論，無非是想要跟葉雲揚拉近關係，保住自己和族人的小命。
葉雲揚轉頭看着他，說：“如果本官給你們一條出路，你們願意放棄當海盜，改爲做良民嗎？”
巫通海想也不想的說：“當然願意，海盜本就是人人唾棄的營生，搶劫也不能保證次次成功，經常要付出族人的生命爲代價，如果有出路的話，我保證帶着所有族人改邪歸正。”
葉雲揚笑了：“那就好，我會奏請皇帝，在大漢爲你們劃出一片土地肥沃的區域，讓人教你們種田、放牧。”
“那太好了！”巫通海高興的說。
想要真正的脫力海盜身份，最重要的一點是離開腳下的海島，否則就算是在這裡開墾土地，最後也會因爲各種原因回到老路上，只有棄島登陸，環境上發生根本的改變，纔會帶動身份上的徹底改變。
陳世萊拽了拽葉雲揚的衣袖，對着他使了個眼色。
二人來到沙灘一側的礁石後面，陳世萊小聲說：“公子，皇帝陛下有說過接受海盜的投誠，讓他們登岸種田、放牧這件事嗎？”
葉雲揚搖頭。
陳世萊瞪大眼睛，說：“那您爲什麼要跟他們那樣說，這可是假傳聖旨呢！”
假傳聖旨還在其次，萬一到時候實現不了自己說過的話，葉雲揚在面子上會大打折扣。
作爲隨從，他必須把維護主子的臉面作爲第一要務。
葉雲揚笑了，說：“海盜猖獗，是困擾大漢多年的心腹大患，如果海盜們肯棄島登岸，老老實實的做個效忠大漢的臣民，皇帝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會反對。”
有道理，陳世萊微微點頭，但馬上又說：“巫通海可靠嗎？我覺得他是爲了能活命，所以說的這麼大義凜然，只要咱們一走，他還會繼續當他的海盜。”
葉雲揚搖頭：“不見得，沒人願意世世代代做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營生，但凡是有出路，沒人選擇當海盜。你以爲他們每天的日子過的很逍遙嗎，跟劉鈺合作，表現上是保證了自己的安全，但是他們還得冒着生命危險去搶劫，除掉每年的上供之外，剩下的勉強夠果腹而已，從他們的衣着以及船隻情況就能看出，海盜的日子過得並不富裕。”
所謂窮則思變，刀頭舔血到最後只是勉強果腹而已，誰會願意過這樣的日子。
大漢的富足，早就讓他們羨慕不已，能夠從賊寇變爲順民，吃飽肚子的同時不用擔心會有生命危險，何樂而不爲。
葉雲揚回頭看了一眼巫通海，那傢伙眉宇間帶着無法掩飾的興奮，很顯然，是自己剛纔的提議讓他如此興奮。
有理由相信，這肯定不是裝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