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處長是文化部博物館管理局事物管理處的處長,這官雖然不大,但是職能不小,但凡是有關私人博物館申報,或者是國家級博物館人員調動,最初的報告,總是要落到他的辦公桌上的。
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說的就是謝處長這一類人,別看他僅爲正處級幹部,在這四九城掉塊磚都能砸上幾個,但是在全國的博物館系統而言,謝處長可謂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了。
任春強等人認識謝處長,是因爲在去年的時候,孟教授手上的一個國家級的科考項目,需要博物館處的配合,雙方這才結識的,不過謝處長只是在項目結束後的慶功會上露了個面而已,工作都是下面人完成的。
任春強等人都知道這位謝處長很難說話,姜義更是私下裡去拜託過其人,不過卻是碰了一鼻子灰,別人連家門都沒讓他進。
“對,對,我是小姜,謝處長還記得我啊,這要向您敬杯酒才成……”
任博士的工作去向,在去年就已經定了下來,和謝處長打招呼,只是出於禮貌,但是姜義等人就不同了,他們可是知道,只要謝處長一句話,全國各個博物院的工作,隨便他們挑。
要知道,考古專業的學生,一般是會回到各省的考古研究所工作,雖然條件待遇也是不錯,但是相比留在縣城,那就不可同日耳語了。
是以姜義見到謝處長之後,臉上那叫一個驚喜,和剛纔對莊睿說話時的那種倨傲神情,完全變成了兩個樣子。
“好吧,能和幾位博士相遇,那咱們就喝一杯……”
聽到姜義的話後,謝處長略一遲疑,才把眼神從莊睿身上收了回來,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姜義見狀大喜,連忙將自己的椅子讓了出來,跑到旁邊的一個空桌搬了張椅子,坐在了謝處長的身邊。
“謝處長,我敬您一杯,我幹了,您隨意……”
見到這位平時很難說話的謝處長今兒如此給面子,姜博士連忙給他倒上了酒,自己換了一個大杯,倒的滿滿的,仰頭一口乾了下去。
“奶奶的,拿哥們的酒來做人情……”
莊睿看的有些不爽,剛纔任春強找這小子喝酒,姜義還拿勁,說一會要開車,現在整個就換了個人,看他那架勢,再上兩瓶茅臺都不夠。
“嗯嗯,小姜酒量不錯啊……”
謝處長點了點頭,杯子在嘴脣上碰了一下,顯得有點兒心不在焉。
別人不知道,謝處長此刻心裡正驚疑不定呢,那個年輕人,究竟是不是定光博物館的大老闆?
從定光博物館的申報到審批,謝處長只是過了下手,其餘的都是頂頭上司一手包辦的,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得到某些消息,定光博物館是部裡重點扶持的私人博物館。
四九城的水深,謝處長當時也沒怎麼在意,博物館管理局再怎麼樣只不過是個正廳級單位,縣城有能力拿捏他們的勢力有的是。
謝處長打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心思,對於定光博物館的各項手續,自然是大開綠燈,也由不得他不開綠燈,文件晚送過去一會,就被局長批了一頓。
定光博物館開業的時候,謝處長也得到了邀請,去參加了博物館的開業典禮,本來他對接待自己的人,只是一個副館長還頗有微詞,但是當歐陽大部長親臨開業現場的時候,謝處長才知道這家博物館,遠不是他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要知道,就是國家級的博物館開業,按照慣例,也都是部裡的副手去參加開業典禮,這僅僅是一傢俬人博物館,就驚動了部裡的老大,那背景可想而知了。
後來謝處長打聽了一下,這才知道莊睿是部裡大部長的親外甥,於是在博物館開業後,謝處長很殷勤的往定光博物館跑了幾趟,想結交下莊睿,不過可惜的是,一次都沒見到。
開業那天莊睿是忙得不可開交,自然沒工夫去搭理個小官僚的,不過謝處長卻是將莊睿的樣子給牢牢的記住了,剛纔一看之下,就感覺到眼熟,坐下之後纔想了起來,只是謝處長還不敢確認。
這也不怪謝處長眼拙,莊睿那天穿着西裝打着領帶,還特意吹了個髮型,而現在只是普普通通的穿了件白襯衫和西褲,加上在過一段時間,曬的也有點兒黑,和博物館開業時的形象,有很大的不同。
……
姜義敬過酒後,任春強等人也起身敬了謝處長一杯,就連闞雨涵也喝了一小盅白酒,能和這位握有實權的處長出好關係,對他們日後的就業是有很大好處的。
這年頭,博士也不好找工作,別說是國內的博士了,海歸現在也都是一窩蜂的往國內跑,而且讀書讀到博士的人,說句不好聽的話,那都是家裡沒錢沒背景的。
家裡有錢的人,最多讀個本科就出來做生意了,父母有眼光的,頂多再去國外鍍個金,要是家裡有背景,那早就進機關政府部門了,至於學歷,現在不是有成人教育嘛?
所以像姜義、吳兆包括闞雨涵等人,這些別人眼裡的天之驕子,說白了,就是學歷低了不好找工作,這才一股勁的往上讀書,以求出路的。
說老實話,每當謝處長和這些天之驕子們在一起的時候,心裡那種優越感就甭提有多爽了,咱老謝不過是高中畢業,後來才補的大專本科文憑,你們這些碩士博士,不一樣要看咱的臉色做人嗎?
“小莊,你不向謝處長敬杯酒嗎?”
一圈酒喝完之後,這桌上只有莊睿大喇喇的坐在那裡了,正夾着粉絲一般的魚翅往嘴裡送呢,絲毫沒有要向謝處長敬酒的意思。
姜義剛纔喝的那一杯白酒,差不多也有三兩多了,這會酒意上頭,忍不住說道:“小莊,你現在只不過是碩士生,就是我們這些博士畢業了,那也是要聽謝處長指揮的,不要這麼不知大小,快點,向謝處長敬杯酒……”
莊睿聞言皺了皺眉頭,擡起頭有些厭煩的看了姜義一眼,論年齡哥們比你大,論社會經歷你小子更是不知道差到哪兒去了,不就是學歷比自己高一點嗎?居然敢教訓起自個兒來了?
“謝處長是吧?來了就坐下吃點吧,嗯,隨意啊,不招呼您了……”
莊睿不想當着外人給姜義難看,再怎麼說都是孟教授的學生,當下舉了舉手中的杯子,對謝處長示意了一下,隨之又放下吃起菜來。
莊睿不太喜歡和這些小官僚們打交道,要不是看到任春強等人都挺尊敬這位謝處長,他根本連話都懶的說。
“小莊,你……”
姜義一看莊睿這態度,頓時火冒三丈,自己好不容易請的謝處長坐下來,這不是給自個兒難看嗎?
任春強等人雖然沒說話,也是感覺莊睿有點兒託大了,再怎麼說對方年齡職務都要高於莊睿,這樣忒沒禮貌了吧?
其實這也是人的心理作崇,莊睿那句打招呼的話,如果換成謝處長對莊睿說,就是理所當然了,反之,那就是不尊重人的表現。
只是在座的這些人也不想想,莊睿爲什麼要尊重對方啊,他又不是莊睿請的客人,打個招呼已經是看在幾個同學的面子上了。
“請問,您是莊睿,莊老師嗎?”
姜義指着莊睿,正要教他一番爲人處世的道理時,耳邊突然傳來謝處長的聲音。
“莊……莊,還……老師?”
一桌人腦袋裡都冒出了幾個大問號,姜義更是硬生生的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給咽回到了肚子裡。
幾個博士年齡也都不小了,而且學識淵博,知道在社會上,老師是一種尊稱,泛指在某方面值得學習的人,最初指年老資深的學者,至於學校裡稱呼的“老師”,那已經是後來的事情了。
不過幾人和莊睿喝了半天酒,都沒看出莊睿那裡值得學習了,年老資深四個字更是用不到莊睿的身上,所以聽得謝處長的話後,均是吃驚的張大了嘴。
\";我是莊睿,老師不敢當,謝處長叫我小莊就好了……”
莊睿有些奇怪,自己只是在古玩圈子裡有點名聲,和麪前的這位政府官員,並沒有任何的交集,他怎麼會認識自己?
“當得起,當得起,莊老師在圈子裡的學問和人品,那是有目共睹的,我前段時間還去您那博物館學習呢,只是沒能見到您……”
謝處長聽到莊睿承認了下來,興奮之情溢於言表,馬上換了個玻璃杯,倒了滿滿一杯差不多三四兩酒,說道:“莊老師,以後有機會,還請您來處裡指導工作啊,我們要是有什麼地方做的不足,還請您指出來……
這杯酒算是我敬您的,我幹了,您隨意……”
謝處長的話,讓姜義等人徹底傻眼了,剛剛姜義對謝處長所說的話,現在原封不動的用到了莊睿的身上,那態度恭敬的好像是莊睿四十歲,謝處長是個毛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