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打消鄭文婷的念頭,蔡嬤嬤靈機一動,道:“世子妃再想想,若果真雍四奶奶打着塞人的主意,世子妃可不是着了雍四奶奶的道兒?”
鄭文婷顰了顰眉,搖搖頭道:“我方纔不過說氣話,黃氏可指使不動洪姑娘。倒是洪姑娘自己存了念頭是真。”
蔡嬤嬤欲哭無淚,該糊塗的時候清醒,該清醒的時候糊塗,鄭文婷一碰到慕容霆的問題就有些拎不清。
偏偏她面上裝大度,內裡又是個小心眼的,平日丫鬟們碰了慕容霆必被懲戒,現今府裡,除了新選進來伺候的四個預備通房丫鬟,誰不離着慕容霆遠遠的?
“雍四奶奶從小鬼精鬼精的,楚王妃做世子妃時便被她哄得團團轉,她未必不清楚洪姑娘的心思。老奴可是記得,在兗州時,世子妃曾借宿洪家,洪姑娘便是雍四奶奶的閨中好友了。”蔡嬤嬤爲扭轉鄭文婷的思想,不介意抹黑一把金穗。
而且,她所言也越來越接近真相。
鄭文婷含笑道:“罷了,我曉得嬤嬤爲我好,便真個是她想要遂了洪姑娘的心意又怎樣呢?洪家自來小心翼翼,不與各大王府、爭儲瞎摻和,她又是個美貌的,我正愁府裡也缺人伺候,洪姑娘年紀不小了,世子爺若是歡喜,收用了也是她的體面……”
蔡嬤嬤捶胸頓足,話趕話的,她越是勸,鄭文婷越是擰着來!哪一日後悔了,豈不是怪責她沒盡到規勸之責?
鄭文婷面上含笑,嘴裡的話醋味濃重,但外面的人卻只以爲她興高采烈地給自個兒納妾,納的正是那不知廉恥往他懷裡摔的洪姑娘。
“世子妃說的洪姑娘可是方纔花園子的洪姑娘?”慕容霆的聲音驟然響起,隨後便是丫鬟們清脆的請安聲。
鄭文婷和蔡嬤嬤一驚,不知方纔她們的話慕容霆聽去多少?若是慕容霆聽到妻子擺佈自己的房中事,府內府外的都給安排好了,肯定不會高興。
蔡嬤嬤恨不得扇自己兩嘴巴,讓你多嘴!
鄭文婷也有些後悔。聽了慕容霆的話,心裡頓時打翻了五味瓶,名爲“酸”的那一味最爲濃重,真是又恨又悔,她反應卻是快,趕忙起身去迎慕容霆,摘下慕容霆的孔雀羽斗篷,口中溫言軟語道:“世子爺見過洪姑娘?”
慕容霆“嗯”了一聲,道:“洪姑娘約摸大冬天練習走路呢,路上又未結冰。居然摔了。差點摔到我懷裡來。早曉得世子妃喜歡洪姑娘。如此推崇,恨不得姐妹相稱,我就直接接住她好了。”
鄭文婷嬌瞪一眼,嗔道:“世子爺說說便罷了。不該拿個黃花姑娘打趣。”
“倒真是黃花姑娘。”慕容霆哼笑。
鄭文婷思及洪燕菲的年紀,忍不住勾了勾脣角,笑容矜持,但眸光格外璀璨。鄭文婷本就容貌不俗,一對波光瀲灩的眸子如兩潭清澈的泉水般鑲嵌在如花似玉的臉上。
慕容霆暗歎一聲,不顧丫鬟嬤嬤們在場,吻了她的眼睛。
鄭文婷嚇了一跳,輕輕捶了他一下。蔡嬤嬤等人識趣地退場。
“爲夫的在海上漂泊多日,娘娘也該犒賞纔是。”慕容霆說罷。一把抱起鄭文婷。
鄭文婷驚呼,捂嘴道:“青天白日的,你急什麼?”
“急/色啊!”
“……”
鬧騰到傍晚,叫了兩回水,慕容霆摟着慵懶嫵媚的妻子。揉着越發飽滿的綿軟,壓了她的腿不許掙扎,問道:“洪姑娘惹着你了?”
“人家摔你懷裡,可沒摔我懷裡,如何惹到我了?”鄭文婷本能地有些羞澀,扒不下去他的手,只能將腦袋縮在他胸口上,不敢看他戲謔的眼神,聲音甕聲甕氣的。
慕容霆好笑:“晌飯吃多了醋?”
調笑一陣,在鄭文婷惱羞成怒前,慕容霆道:“洪姑娘膽子大,想法異於尋常女子,這尊佛,你看着辦吧,當做不知曉也罷,她家裡正爲她尋親事。”
鄭文婷有些高興,又有些失落。慕容霆是出於朝堂利益考量纔會說出這種話,就是不想爲個姑娘白白得罪洪家。可她看來,洪家其實已經默認了洪燕菲的做法,說不得有人在後推波助瀾呢。
慕容霆無奈地搖搖頭,鄭文婷何時得罪過金穗?他可不認爲金穗猜不出洪燕菲的心思,便是金穗猜不出,還有文太太母女倆呢,這倆母女初到伯京,後來突然與洪府疏遠了,也不知是否因着發覺了洪燕菲的心事。
可他沒有白白讓人算計的道理,他親了鄭文婷一口,翻身又壓了上去,鄭文婷連連求饒,不一會兒臉頰潮紅,嬌喘吁吁。
金穗知曉自己的小心思很容易被人拆穿,但沒想到洪燕菲會那麼大膽地投懷送抱,慕容霆回府的第一日,人家夫妻兩個就猜到了。
吃晚飯之前,她一直跟王舉儒敘述漏掉的十幾年親情,連着席氏那份也補上,晚飯後又和黃老爹敘話。
她現在心裡最親近的人還是黃老爹和姚長雍,王舉儒是剛認識的陌生親人,但不可否認,王舉儒很疼愛她,剛開始有些放不開,後來完全將她當做小輩來看了。
王舉儒一直懷着能找到親人家屬的念頭,這些年一直未曾放棄,存的家底很是豐厚,言明會將其中一半給金穗,一半給王氏宗族,希望僅剩的那些王家後人能靠着這些錢復興家族。
金穗感激,一直推拒,她現在不缺銀子。
王舉儒則道:“你的是你爺爺掙來的,我送你的是補償你和你母親的,當做是給你母親的嫁妝了。我錯過了你母親出嫁,竟然又錯過了你的……”
又拉着金穗說他曾經爲席氏準備了哪些嫁妝,拔步牀的雕花紋都記得清清楚楚。
金穗只好欣然接受,這會兒銀子還未到手,便和黃老爹報備了:“……爺爺不會怪我是財迷吧?”
“你便是個財迷,爺爺也不會怪你。”黃老爹笑呵呵的,“既然你叫他一聲外公,只管收下就是,對他也是個慰藉。”
金穗點頭,她也是這麼想的,又拉着黃老爹的手,問道:“爺爺,王老五當初抓了爺爺去做啥?”
黃老爹嘆口氣,整理了下思緒,緩慢開口道:“你回門之後那天,我睡得好好的,突然聞到異樣的香味,夢裡睡不踏實,想醒醒不過來,一覺沉睡到第二天,醒來卻是在馬車上。當時,我卻沒有惶恐,只是想着,這一天終於來了。”
金穗心疼道:“爺爺早就曉得王老五和攝政王要抓爺爺了麼?爲何不早告訴我?”
黃老爹忍不住又嘆口氣,眸中有回憶的色彩,接着道:“這要說到很多年前的事,攝政王即將窮途末路,也是該告訴你了。”
金穗吃驚,她猜的沒錯,黃老爹和藏寶賭坊早有恩怨。
黃老爹沒有看金穗,目光悠遠,說道:“當年,我是黃金鑑定師,纔出道兩年罷了,跟隨師父聞通寶出海,專門鑑定識別黃金純度。有一回我跟了姚家的船,從東瀛回來,船靠岸後,我隨衆人下船,晚上因住宿的客棧失火返回船上歇息,見到師父慌慌張張出來,拉着我躲了起來。
“師父怕我着了道兒,本欲帶我和兩個師兄逃到海外蠻邦,卻遭人追殺。師父見瞞不下去,便如實相告,追殺我們的人是攝政王,攝政王在船上藏阿芙蓉,攜帶阿芙蓉入境的便是藏寶賭坊的一個掌櫃。
“攝政王語焉不詳,我們推測出兩個意思,一則,那阿芙蓉是餵給皇帝的,也就是如今的太上皇的,二則,藏寶賭坊的掌櫃以後不必再親自出海交易阿芙蓉,有別人替代。照後來的事情看,很有可能交易阿芙蓉的那個人是傅池春。”
黃老爹一口氣說完,悠遠的目光收回來,神色十分疲憊,壓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就這麼說了出來,既沒有暢快的感覺,也不再那麼沉重。
金穗則完全震驚了,她猜測過黃老爹不是黃鷹,也猜測過黃老爹若不是黃鷹的話,從事的職業與鑑定黃金有關,但絕對不是這麼驚心動魄的!
她接手姚家事務後,對海商這塊也有所瞭解,聞通寶是什麼人?那是個赤金般的人物,凡是他過手認可的黃金絕對沒有摻假的,那是一代傳奇,海外王室遇到真假難辨的金子也會等着找到他鑑別。
沒想到黃老爹居然是他的徒弟,但聞通寶在世時,他的弟子們名聲不顯,時隔多年,更無法查證,而聞通寶就是死在海難裡。
金穗驚訝得下巴合不上,黃老爹只覺得有趣得緊,臉上的複雜變得柔和了些,哀痛、仇恨等等情緒逐漸消散。
他等金穗完全消化了他的話,變得平靜時,才往下說:“我師父乍聞驚天秘密,及時脫逃,卻還是沒能逃脫賊手。事關太上皇,攝政王親自追捕,我親眼看見師父被殺。
“師父死前怎麼也不肯吐露我們師兄弟的行蹤,死不瞑目!但師父死時要求個明白死,攝政王承認了我們的推測。”